賀鵬飛見丁一緊張了,就說道:“當然,你們夫妻是不能等同於世上其他夫妻的,我認爲你們可以超越柴米油鹽,甚至可以超越任何一種感情。 ”
丁一低下頭,囁嚅着說:“我們只是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夫妻,跟世上任何一對夫妻無二。”
賀鵬飛看着她,他在心裡就想,難道他們被自己說中了,但顯然丁一已經做不到泰然處之了,從她遊弋的目光和多少有些慌亂的表情中不難看出,他們的關係,並不像她說的那樣。
想到這裡,他不想讓丁一難堪,也不想讓她不安,就說道:“我完全是對你好奇,對你和科長,當然主要是對江帆好奇才這樣問你的,其實,我的目的無非只有一個,那就是挖掘出江帆的不凡之處,好讓自己輸得心服口服,永遠不翻案,哈哈哈。”
丁一勉強地笑了,說道:“你怎麼練得這麼油嘴滑舌的了,好像不是出國這麼久的人說的話。”
賀鵬飛笑了,說:“你以爲出國的人都不接地氣了嗎?我原來是有那麼一點,尤其是剛出去的時候,極力想擺脫那些自己認爲國人身上普遍存在的庸俗的醜陋的東西,但隨着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我原來想擺脫的東西,偶爾回憶起來,卻是最親切最難忘,甚至是最詩意的東西,我回來後就這個問題跟老爺子探討,他當時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了一句話,你猜不出他說的什麼?”
丁一笑着看着他。
賀鵬飛看着丁一,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特別禪意地說:那是你老了,人老了纔會有這樣的認識。我說我再老還老過您老人家嗎?他說,你如果不承認老,那就是心漂泊的時間太久了,差不多該回國了,真等到你老了再回來,你就會失去見證我們老去的過程,到時你會後悔的,因爲我們中國人和美國人不一樣,我們骨子裡流的血都是親情的血,這是文化造成的,不是你想改就能改變的,甚至死也改變不了。”
丁一說:“你父親說得的確很禪意也很詩意,很真實。”
賀鵬飛笑了,說道:“對,我當時就說了,我說您老沒白在黨的宣傳部門工作了這麼多年,都會跟兒子煽情了!”
“哈哈。”丁一被他的話逗笑了。
賀鵬飛也笑了,他接着說:“儘管我表面沒有在意他的煽情,還跟他開了一句玩笑,但是我不得不承認,他的話對我的觸動很大,我當時真是有一種不想回去的感覺了,我這幾天總是在夜裡反思我自己,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爲了逃避某種東西,躲到了國外,但這個世界沒有因爲我而改變什麼,反而是我的雙親倍受思念之苦,丁一,我現在真的是這種想法,尤其是那次我抱着流血的你去醫院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因爲我的離去而改變什麼。”
丁一明白他的心情,就說:“鵬飛,對不起……”
聽到自己心愛的女孩又再說這話,賀鵬飛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他說:“你能不能有點創意,說句別的,這話我都聽了上百上千遍了。”
丁一尷尬地說道:“每次說都是發自我肺腑的。”
“嗯,這個我不懷疑,但我說的和你沒有關係。”賀鵬飛說:“我剛纔說的逃避的內容,的確有你的因素,但同時也說明我是懦弱的表現,如果不懦弱,就不用逃避什麼了。”
丁一點點頭,說道:“現在想明白了?”
“是的,理論上早就想明白了。”
“那就回來吧?”丁一看着他說道。
賀鵬飛說:“是的,我的確這樣想,但又有一種擔心,我回到他們眼皮底下,他們就會天天逼婚,而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想這個問題,我現在只想着多掌握幾項本領,那樣就是回來也有立身之本,爲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也許,我離歸來的日期不會太遠了,但是我回來怕有些人心不安。”
“誰?”
“呵呵。”賀鵬飛笑了,定定地看着她。
丁一的臉紅了,她把臉別向了窗外。
賀鵬飛趕緊說道:“不過請放心,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子了,我剛纔說過,當我抱着你去醫院的時候,我就知道你的身上有着另外一個男人的骨肉,你已經和這個男人血脈相連了,別人是無法闖進你的內心的,與其讓別人討厭,還不如自自然然地做朋友的好,所以,你和江帆都不用擔心。你看我這次回來是不是成熟多了?”
丁一笑了,說:“那些急於長大的孩子,總習慣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我長大了。”
“哈哈哈。”賀鵬飛大笑,說:“丁一,你夠損的,罵人不帶髒字。”
丁一也笑了。
賀鵬飛說:“你也變了,變得都會這樣寒磣人了,不過這不應該是跟江帆學的,江帆說話不是這樣的風格,應該是跟你那個妖孽科長學的,他總是說這樣的話。對了,我對這個妖孽科長很感興趣,你們爲什麼這麼稱呼他?”
丁一說:“那天晚上江帆不是跟你解釋了嗎?”
賀鵬飛說:“沒錯,他解釋完後,我就小聲問老彭,我說他說得對嗎?你猜老彭怎麼說?”
“怎麼說?”
“他小聲湊到我耳邊恨恨地說道,鬼才信吶!”
“哈哈。”丁一不由得笑了起來。
賀鵬飛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一當然不能告訴賀鵬飛到底是怎麼回事了,她笑着說道:“就是那麼回事,除此之外,沒有第二種解釋。”
賀鵬飛說:“我倒是相信你們這個解釋,但是那個妖孽科長不相信,我感覺他不相信一定有他的某種道理。”
丁一說:“那這個問題就沒法驗證對與錯了。”
賀鵬飛還要說什麼,丁一的電話響了。
丁一掏出電話,是江帆的,江帆問她在哪裡?
丁一說道:“我在一樓咖啡廳喝咖啡。”
江帆溫和地說:“哦,興致不錯,等着我,我馬上就回去。”
江帆可能是正在開車,他不容丁一回話,就掛了電話。
丁一納悶,他走時說好像要請人吃飯,是不是他把請客地點安排到這個賓館了?
賀鵬飛問道:“是江帆?”
“是的。”
“他回來了?”賀鵬飛看着丁一問道。
“是的,估計中午還有客人,我沒問。”丁一收起了電話,繼續喝了一小口咖啡。
賀鵬飛看了看錶,說:“等他來了,我也該回去了,不知不覺半天過去了。”
丁一笑着說:“呵呵,我耽誤你回家了。”
賀鵬飛說:“沒關係,我呀,不回家吧,想他們,回家吧就得聽他們輪流嘮叨你,尤其是我爸,現在改變戰略了,不再直接逼婚了,而是開始打煽情牌了。”
“哈哈。”
丁一又開心地笑了,她感到賀鵬飛的確改變了許多,變得幽默了,也愛說話了。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江帆回來了,他來到一樓的咖啡廳,老遠就聽到了丁一的笑聲,從他進門的這個位置,只看到丁一對面有個男人的後腦勺,似乎戴着眼鏡,他從背影中沒有認出是賀鵬飛,還是丁一最先看到了他,丁一就站了起來衝他招手,江帆走到近前看清了,這個人是賀鵬飛。
他跟賀鵬飛握手,說道:“小賀?這麼巧?”
賀鵬飛站起來握着江帆是手說:“是啊,我們在餐廳吃早點的時候碰到的,後來就來這裡喝咖啡了。”
江帆說:“正好,中午咱們一塊。”
賀鵬飛說:“不了,如果不是碰到小丁,我早就回家了,都出來兩天了,再不回去老人家們就有意見了。”
江帆說:“不會耽誤很長時間,吃完後我們也要趕回去。”
賀鵬飛說:“真的不行,我必須今早回去。你回來了我就放心地交班了,把她交給你,我就完成任務了,最起碼沒把她一個人撂賓館。”
江帆怎麼感覺賀鵬飛這話似乎是在指責他,但他不會跟他計較的,就寬厚地笑笑說:“是啊,所以我中午把請客的內容都推了,辦完事後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了,正好,中午也沒外人,就咱們仨。”
賀鵬飛說:“那我就更不打擾你們了,說走就走,你們請便。”
賀鵬飛說着,背起自己的揹包就往出走,江帆和丁一送他到門口,江帆說:“你哪天回美國?”
賀鵬飛算了算,說道:“下個月5號。”
“好,頭走時我們給你送行。”
“別別別,千萬別,我最怕送行的了,等我下次回來你們想着請我吃大餐給我接風就行了。”
“好。”江帆說着,就送賀鵬飛到了門口。
賀鵬飛攔下他們,不讓他們再送了,然後跟他們揮揮手,輕快地跳下臺階,向後院的停車場走去。
江帆看了看錶,回過身,問丁一:“你餓嗎?”
丁一搖搖頭,說道:“吃完早點後沒動地方,就到了咖啡廳,喝咖啡時還吃了那麼多幹果,一點都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