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招待所。”吳倫將自己和程璐一起打包推翻了。
程璐秀眉一挑，助手的話已經放出去，說不出堅持要去的話，常森只是笑，讓司機繼續開。
第二天醒過來已經天亮，程璐洗漱好去敲吳倫的房門，沒人，就要回去，就聽到腳步聲，不止一人，不一會拐角出現兩人，正是吳倫和常森，鞋面蹭上少許泥點，腳下更是一串的泥土印，常森見到程璐就咧開嘴笑，“程大總監睡好了？我可命苦了，半夜就被吳經理叫起來去產業園，折騰到天亮！”
程璐有些惱，吳倫還是單獨行動了，證明比自己更敬業嗎？這讓匯林的人怎麼看自己，但也就這樣了，她知道腦子裡氾濫的理由都不成立，他很清楚吳倫不是這樣的人，至少在自己看來，太多展示自我的機會都被他放棄了，更不可能向匯林的人證明什麼。
“我換雙鞋，常總，這裡你熟悉，你先帶程總監去吃早飯，我馬上就來。”吳倫回房間，常森看着自己的泥鞋苦笑一下，問程璐，“招待所的餐廳就不錯，我們去那裡怎麼樣？”
程璐點點頭，兩人到了餐廳，找個位置坐定，常森說，“程總監是北方人，應該吃麪吧，隴西的擔擔麪可是一絕。”
程璐搖搖頭，擔擔麪做早餐對自己還是有些油膩了，只選了一碗漿水面，足夠清淡，然後就見後來的吳倫一碗擔擔麪、兩個蔥花油圈、蕎麥餅、鍋盔下肚，程璐自己還在一根一根的挑麪條，讓兩個男人直瞪眼睛。程璐發現對他們這是一種很好的折磨，但是被兩個男人盯着吃飯，自己也不好受，臉微微發熱，咬麪條的動作更加斯文。
常森終於忍不住，寬大的身軀一扭站起來，“我去處理一下鞋，等會還要去陪同中藥產業化委員會的那些人。”
程璐不禁一愣，擡起頭，常森已經走遠，吳倫似乎猜透了程璐的心思，“常總幫我們聯繫了，到時候我們也一起去，做陪客，反正那些地方我們也都要去。”
常森比預料中回來的要早，氣哼哼的一坐，“中藥材價格指數定下來了！”
“成都？”吳倫的聲音。
常森眼睛一直，隨即慨嘆，“是成都，你怎麼知道？”
“這個國家級的中藥材價格指數也就隴省和四川這兩個中藥大省爭，如果不是隴西，那就只能是四川。”解釋的卻是程璐。
常森苦笑着看了兩人一眼，“你們這一唱一和的倒是般配，你們也給我一句實話，你們還有沒有繼續調研的打算？”
“繼續”，吳倫沒有絲毫猶豫，“隴省雖然中藥材產量高，但基本集中在黃芪、黨蔘、當歸等低價藥材，對於高端藥材的定價能力低，而且隴省整個中藥產業的發展思路有問題，爭不過成都是意料中的。”
“發展思路有什麼問題？”
“過多的引入中藥製藥企業的投資，實際上隴省更需要的是一個具有雄厚資金實力的中藥貿易商，做大中藥交易平臺。”
常森愕然，“我不明白。”
“一味的引入中藥製藥企業，出於製藥企業自身需求，他們只會希望藥農不斷擴大種植規模，爲自己提供廉價中藥材來源，而不會主動要求藥農降低產量，他們寧願過剩，也不希望出現稀缺後自己高價認購的局面，另外製藥企業和中藥種植基地綁定，會限制中藥種植的多樣化，以上情況都會將企業的經營風險轉嫁給藥農，一旦製藥企業銷售的中藥市場需求減少，製藥企業減產，藥農的收入就會受到波及甚至虧損，簡單說這種合作關係不會給藥農帶來直接的好處，反而會制約中藥材價格的合理上漲，而實際情況也是這樣，在今年，全國範圍內，基本所有的中藥材價格都翻了一倍，但在隴西呢？種植規模最大的黃芪、黨蔘、當歸這些中藥材連50%都不到，而且這還是迫於種植成本提高的壓力促成的上漲，最後到藥農手裡的收入增長微乎其微。我來之前也收集了一些數據，2006年隴西中藥材產業農民人均純收入達到680元，佔農民人均純收入的，而2009年這數字是781元和31%，純收入三年累計增長不超過15%，而佔農民人均純收入的比例更是降低6%，藥賤傷農，如果這樣的現狀不改變，隴西的中藥產業就沒有前途。”
常森慨嘆，點點頭，“不說問題，就說隴西一個縣的中藥材產量佔到全國的1%還多，但是農民的中藥材人均收入卻不過千元，這讓人真的很無語。不過，隴省通過中藥材深加工延長產業鏈，提高利潤率，而且已經見到成效。”
“產業鏈延伸也許會給當地經濟帶來好處，但這些和藥農的收入無關，問題的核心還是在於中藥材價格，這通過製藥企業無法改變，必須是中藥材貿易商的介入，因爲貿易商是差價收入，能夠做到供需的平衡，通過藥農和貿易商合作建立聯合銷售的模式合理規劃產能，保證藥農的收益合理增長。”
常森眼睛一亮，“你是說讓匯林來做這個超級貿易商？”
“沒錯，實際上我來隴西，就是希望匯林扮演這樣的角色。”
程璐秀眉微微一蹙，這和先前確定的投資計劃有些偏離，原計劃是增資擴股擴大匯林中藥飲片市場規模，調整主營業務以後籌備上市，但現在，卻轉眼要做一個地域性的超級貿易商？她不否認吳倫剛纔的話很有道理，但是做這樣的超級貿易商需要的資金也是一個大數字，考慮隴西的中藥材交易量，沒有十億，想都不要想，而這十億對於重興投資來說更是一筆大數字，至少重興投資目前還沒有過這麼大規模的投資項目。
“我們按照先前的日程調研，還是調整一下？陪同產業化委員會的人視察還去？”
吳倫笑，“一切按照先前的安排。”
常森苦笑，他突然明白，吳倫並不是心血來潮，而是早就要打算這麼幹了。
常森藉口去安排車，但程璐和吳倫都知道他是通報最新的消息去了，程璐看了吳倫一眼，“這麼大的投資調整，我預計很難得到批准。”
吳倫點點頭，“所以我想把調研做好，拿到足夠有說服力的東西。”
“投資規模過大，以重興投資自身的實力很難做到。”
“我們背後不是還有一個重興集團，通過旗下的重興信託融資。”
“看來你都是計劃好的了，但爲什麼不先一步告訴我？”
吳倫笑，“本來想弄得差不多再尋求你的支持。”
程璐眼睛微微一瞪，有些好笑，又氣惱，嘴角挑起，不得不用理頭髮的動作遮掩一下，緩過氣來，“那我再問你，你到底是出於投資收益的考慮，還是有什麼別的動機？”
“我當然是從投資收益的角度考慮問題。”吳倫說完卻不看程璐，站起來，“我們去找常森，這傢伙太墨跡了。”
程璐眼神複雜的看着吳倫的背影。
匯林的董事長邵偉良被電話裡的常森弄得莫名其妙，以爲這傢伙還沒睡醒，但常森的激情卻很快隨着電話線燃燒過來，邵偉良震驚了，更是發自內心的興奮，不僅僅是因爲超級貿易商的定位，更是因爲這個定位和自己打造隴西中藥材現貨期貨市場的夢想相輔相成！實際上如果完成採購、銷售、庫存、加工、定價、物流這些超級貿易商所需的元素，影響甚至掌握隴西中藥材市場的定價權和中藥材標準的制定，那麼，自己的夢想也就近在咫尺了。
看着邵偉良這個精瘦耿直的西北漢子在吳倫和程璐面前笑成一朵花，常森就覺好笑，咂咂嘴，“先跟上視察隊伍，什麼路上說。”
邵偉良卻當沒聽見，急不可待，對程璐說，“李副縣長也在，我們要不先把想法給他說一下，然後我想辦法讓你在視察團面前說說你的想法？”
常森一愣，他沒有來得及向邵偉民交代程璐和吳倫兩人的分工，而程璐頂着總監的名頭自然被他當作主負責人了。
程璐螓首微搖，“如果邵董事長這樣做，恐怕這件事情就做不成了。”
邵偉民愕然，“怎麼說？”
“目前隴西中藥產業發展遲滯就是因爲藥農的利益受損，中藥產業基地受地方政府調控，自己承包的藥地在和製藥企業或者藥材加工企業的談判中處於弱勢，而引入實力貿易商，和藥農建立聯合銷售模式，只能改變藥農盲目擴產的情況，但真正給藥農帶來實惠的卻是貿易商的逐利性，一旦貿易商掌控了貨源，就有炒高藥材價格的動力，雖然在隴西地域來看，部分中藥材價格是因爲盲目擴產導致市場價格長期受到壓制，適當的炒作只是讓價格迴歸到合理的區間，給藥農合理的收入增長，但製藥和藥材加工企業卻未必這樣看，在隴西縣還極度依賴這些企業保證當地經濟增長的情況下，他們只要稍施加壓力，我們的投資計劃就會夭折。”
程璐說到最後卻是看向吳倫，看到吳倫不自主的用指背撫了一下嘴脣，透過那雙漆黑的眼眸，她就知道自己說對了，不知道爲什麼，她很喜歡這種感覺，猜透識破眼前這個男人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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