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虎和張兵本來是想跟來的,但凌楓不讓,他自己開着車來到了皇城紫心閣。
皇城是大清的皇城,現在已經變成了博物館,變成了普通老百姓能參觀的旅遊勝地。唐美玉所說的紫心閣卻不在皇城之中,而是緊鄰皇城的一家書院,是一個文人聚會和交流的地方。其實也算是私人會所吧,但出入這裡的不是有錢人,而是華國的著名的文人大作家們。
鎮宅子的石獅子,還有鑲嵌着銅環的朱漆大門和一尺來高的石門檻,這就是凌楓一眼看到的紫心閣的景象。而他也被一個穿着漢服的女孩擋在了門口,不讓他進去。
“先生,這裡是私人地方,你不能進去。”穿着漢服的女孩很有禮貌。
“不是,我約了人。”凌楓說。
“約了人也不行,除非你有邀請函。”
“她叫唐美玉,她應該在裡面的。”凌楓又說道。
“呃?原來你是唐小姐約的人呀,不好意思,你跟我來吧,我帶你進去。”一聽凌楓報出唐美玉的名號,穿着漢服的女孩跟着就改變了態度,親自帶着凌楓進了紫心閣。
庭院幽深,視線裡滿是翠竹和花卉,散落在林蔭下的房舍也是古香古色的,讓人看着就覺得舒服。比起那些高樓大廈,這樣的地方其實才是最適合人居住的。
穿着漢服的女孩將凌楓帶到了一座閣樓前,還沒進去,就聽到從閣樓上傳下來的古箏聲。那樂聲輕靈飄渺,別有一種古風古韻。
“唐小姐在樓上,先生你自己上去吧,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唐小姐交代過的。”她說完就離開了。
“謝謝。”凌楓對她的背影道了一聲謝,然後進了閣樓。
彈古箏的是唐美玉,她今天居然也穿着一套曲裾漢服。這套曲裾漢服上身是素白的顏色,下身是青色,這種顏色搭配別有一番靈動清逸的美感。
“美玉姐。”凌楓打了一個招呼,走了過去。
唐美玉將十指平放,剛剛還發出美妙音樂的古箏頓時靜止了下來。她擡頭看着凌楓,神色還是那麼寧靜。她是那種會將心事藏在心裡的女人,要想從她的神色間看出她的心思,那是很困難的事情。
“你來啦,坐吧,我給你泡一杯茶。”唐美玉說着起身去給凌楓泡茶。
“還是我來吧,怎麼能讓你給我泡茶呢?”凌楓趕緊過去。
“坐着,坐着,什麼時候跟我這麼客氣了呢?”唐美玉說。
凌楓尷尬地笑了笑,老老實實地坐到了臨窗的茶桌前。是啊,當初在紅霞溝揹着她滿山跑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客氣,現在怎麼就這麼客氣了呢?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化,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這麼長時間也不打個電話給我,當真是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啊。”唐美玉將一杯鐵觀音放在了茶桌上,一邊慢吞吞地說道。
“美玉姐……”凌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他不知道唐美玉約他到這裡來是因爲什麼,現在就更迷糊了。
唐美玉坐到了凌楓的對面,淺淺地笑了一下,“你可別誤會呀,我說的這個新人和舊人,指的是朋友。”
凌楓埋頭喝茶,茶湯很燙,他被燙到了嘴,難受得很,尷尬得很。
“哪有你這樣喝茶的呀?燙着沒有?”唐美玉關切地道,人也湊了過來,去瞧凌楓的嘴皮有沒有起泡什麼的。
凌楓的心裡升起一絲暖暖的感動,時間彷彿又回到了紅霞溝,他與她在一起的那一段美好的時光。
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呼吸可聞,兩人的雙眼也靜靜地看着對方,沒有半點聲音,卻又彼此述說着什麼。氣氛一下子變得溫馨且曖昧,無論是什麼聲音,什麼動作,都會打破這美好的氣氛。
“咳……”最終還是凌楓穩不住了,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趕緊將揣在西服兜裡的紙袋子掏了出來,放在桌上,緩緩地向對面的唐美玉推過去。
“是糖炒栗子嗎?”唐美玉看着紙袋子,笑着問。在她的印象裡,糖炒栗子就是用紙袋子裝着的。
凌楓好生無語,有着幾百年歷史的珍貴首飾,怎麼就成了糖炒栗子了呢?他說道:“是我給你的禮物,希望你喜歡。”
“什麼呀?神神秘秘的,烤紅薯嗎?”唐美玉拿着紙袋子,卻沒着急去拆,而是拿在手裡掂了一下重量。
凌楓哭笑不得地道:“我的美玉姐喂,你心裡就只有糖炒栗子和烤紅薯這樣的吃貨嗎?”
“我喜歡吃糖炒栗子和烤紅薯嘛。”唐美玉帶着點撒嬌的意味,這是女人的天性。
“打開看看吧,美玉姐。”凌楓催促道。
唐美玉打開了紙袋子,頓時愣住了。
紙袋子裡面裝着一隻金釵。
這隻金釵並不是一般的金釵,鳳眼鑲嵌着一顆鮮紅欲滴的紅寶石,就連釵上的鳳尾吊墜也都鑲嵌着幾顆小小的綠色寶石。紅綠映襯,精美絕倫的造型,無可挑剔的做工,無一處細節不顯露出非凡的品質。
唐美玉這樣的典型的東方美女,配上傳統的金釵,那絕對是畫龍點睛之筆,是絕佳的搭配。其實,剛剛進來的時候,凌楓看見唐美玉穿着漢服,他就覺得這隻金釵要是插在她的髮梢間的話,那肯定很美。
不過,唐美玉卻還愣着,清秀雅緻的臉蛋上沒有半點笑容。
凌楓的心裡頓時不踏實了,有些緊張地道:“美玉姐,怎麼,你不喜歡嗎?”
“不不,我喜歡。”唐美玉這纔回過神來,“可是,你怎麼想起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呢?而且,還這麼突然。”
“我送你禮物還需要什麼理由嗎?”
唐美玉靜靜地看着凌楓,神色如無風的池塘一般安靜,但她的眼神卻猶如奔騰的溪流般激盪。不難看出,她的內心正經歷着怎樣的情感衝擊。
“我給你插上吧,你這身衣服配上這支金釵一定很漂亮。”凌楓走到了她的身邊,將紙袋裡的金釵拿起來,輕輕地給她插在了髮梢間。
果然是畫龍點睛的一筆,這支金釵一上身,唐美玉真的像是一個來自明朝的古典美人,渾身都散發着古典和高貴的氣息。
“你真漂亮。”凌楓由衷地讚道。
唐美玉的嘴角終於露出了笑容,嘖道:“你還是沒變,嘴巴還是這麼甜。這段時間,你一定哄了不少女孩子吧?”
凌楓,“……”
其實,都是女孩子們開鬨他的,黎倩那妞兒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可這樣的事情怎麼好意思說出口呢?
“喜歡嗎?”凌楓還是有些小聰明的,跟着就轉移了話題。
“喜歡,可是……我怎麼能要你這麼貴重的禮物呢?”唐美玉搖着頭,“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剛剛還好好的,轉眼又晴轉陰了。凌楓的心就像被針紮了一下一樣,他傷感地道:“這樣吧,我需要一個廣告創意策劃,你……你幫我做一個吧,上次那個你就做得非常好,這金釵就當是我給你的謝禮好了。”
唐美玉沉默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凌楓坐回到了椅子上,“我給你說說神女藥業的心產品吧,它叫美人膏,是一種非常神奇的化妝品……”
唐美玉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
“你知道?”凌楓訝然地道。
唐美玉說道:“你老家那個女村長告訴我的,嗯,前段時間我打電話去問你的情況,然後我們就聊了幾句。”
餘晴美的嘴巴還真是不牢啊,可是凌楓的心裡卻沒有半點責怪餘晴美的意思。這麼久沒見,他心裡其實也偶爾會想起餘晴美和何月娥,不知道她們現在過得怎麼樣呢?
凌楓也沒說什麼,他喝了一口茶,茶湯已經沒那麼燙了。
“你放心吧,我會給你一個足夠好的廣告創意。”唐美玉提着壺給凌楓摻茶湯。
“漢斯·威爾遜先生怎麼沒在這裡呢?”
“他在酒店。”唐美玉說道:“他、他……”
凌楓奇怪地看着她,心裡暗暗地道:“她拒絕收我的禮物,不正是因爲漢斯·威爾遜嗎?怎麼忽然提起他的時候,她就變得吞吞吐吐了呢?難道……”心中那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的時候,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眼神裡面也充滿了侵略性,“他欺負你嗎?你告訴我,是不是?如果是的話,我找他算賬!”
唐美玉的香肩輕輕地顫了一下,含混地道:“你……別的男人欺負我,你憑什麼找人家算賬呢?”
“我不允許任何男人欺負你!”
“你欺負我就可以呀?”唐美玉的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凌楓沒話了。
沉默了一下,唐美玉才又出聲說道:“漢斯·威爾遜是我留學時期的男朋友,上次我去瑞典,他幫了不少忙。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一個人去了希臘旅行,然後就回來了。現在他來了華國,我也得儘儘地主之誼。”
這番話,其實就是她約凌楓過來,執意要說給他聽的。她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她這麼驕傲的女人,不想任何人誤會她。
“你們……”凌楓很驚訝的樣子,他顯然聽懂了她的意思。
“你走吧,廣告創意出來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唐美玉說。
凌楓愣了一下,“嗯,那麼再見。”
凌楓起身離開,心裡的感覺很複雜。她一點都沒變,感情細膩到了極致,也太過情緒化,眨眼之前還有說有笑,她的心思忽然因爲什麼而有所觸動,立刻就晴轉陰了。
走出皇城紫心閣,擡頭看着冬日的暖陽,凌楓呆了半響才冒出一句話來,“哎,她對我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算了,懶得去想了。她這樣的大才女就像是天上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凡夫俗子哪能配得上她呢?以後要是有個男人能征服她,那個男人一定是三頭六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