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輪椅上紀發可以高擡雙腿,下了輪椅,雙腿稍動都會痛苦不堪。
紀發暫時沒有動彈,可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便已有堅毅不屈的精神。
他像一枝鬥雪盛開的傲梅,又像一根血火中淬鍊出的鋼槍,身子挺拔之極。
牛功輕蔑地看着強忍着痛苦站起身的紀發,面帶冷哂之色,道:“這有用嗎?”
周圍都是聰明人,聽得出來牛功這句話的言下之意。
殘疾就是殘疾,即便忍了痛站起來,也還是殘疾。
你終究無法離開輪椅走路。
你終究還要在輪椅上過活。
言罷,牛功輕蔑地搖了搖頭,轉過身去,背對紀發。
“譁!”
隨着牛功這個動作做出,場間譁然一片。
牛功這分明是不再將紀發當成可以一戰的對手了啊,他已經懶得理他了。
“牛功與紀發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牛功竟然如此羞辱紀發。”
“如果牛功先前看到了紀發的種種表現,大概能收起一些輕視之心。”
“等會,你們……你們看!”
“我的天,紀發他想要做什麼?”
陣陣譁然聲中,忽有眼尖的人看到紀發有了別樣動作,頓時驚呼出聲。
紀發乃是從輪椅上走下來的殘疾人,能站起來已經很不錯,很讓人欽佩了。此刻,紀發如果有別的動作而又不是回到輪椅上,還能是做什麼?
牛功那麼羞辱他,他又能做什麼?
傻子都能猜到他的想法!
紀發擡起了右腿……
他竟要走上臺去!
倘若是受到了別人羞辱,以紀發的性格根本不願理會,就那麼靜靜地坐在輪椅上,看那個羞辱他的人沒能達到目的而氣急敗壞。
但是,面對牛功的羞辱,紀發能受卻不願意去受。
牛功與左孝靈之事是紀發獲得綠色天眼異能的四個月以來,第一次因爲自己而非因爲家人生氣。沒見到牛功與左孝靈之前,紀發已經很生氣了。如今見到左孝靈,更面對着牛功的羞辱,紀發如何還能繼續忍受下去?
男兒有所爲有所不爲。
現在
,紀發便到了有所爲的時候。
王小乖見紀發因爲想要擡腿而身體輕微地顫抖,心疼到了極點,恨不得替他承受這樣的痛苦。
她想要上前阻止紀發,但一想到紀發先前那句略帶哀求味道的話語,就剋制住了衝動。
她不知道爲什麼紀發這個時候會這樣拼命,只知道自己一旦上前阻止他,本意是爲了他好,卻會讓他顏面盡失。
紀老學究……你若因此事而受傷,我保證,不管牛功與你之間有什麼過節,烈焰保安公司都不會再開得下去了!
王小乖目光冷冽地掃了一眼高臺上的牛功,然後將心疼的目光落到紀發身上,終究還是控制住了衝動,站在一旁,沒有動彈。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紀發身上。
他真能剋制住劇烈的疼痛,走上高臺嗎?
他僅僅站起,承受的痛楚便足以令青筋暴起、滿腦熱汗,更遑論走上高臺?
他得承受何等樣的痛苦啊!
紀發目光堅毅地看着高臺上牛功的背影,腦海中浮出陳穩穩未用麻醉劑便去除子彈的畫面。
雖然陳穩穩乃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但紀發自忖心性未必不如他堅韌。
陳穩穩能忍住去除子彈的痛處並談笑風生,他紀發難道連走上高臺的能力都沒有嗎?
牛功,左孝靈,我會讓你們看到,我紀發絕非廢物!
一撮火苗自紀發心頭升起、雙眼冒出,並熊熊燃燒起來,最終化作一團堅韌不屈而憤怒怨恨的烈焰。
“呲!”
紀發咬緊牙關,瞳孔微縮,頭上的汗水不要錢地流淌下來,劃過臉面,摔在地上與灰塵混合在一起,再分不清哪是汗哪是土。
他緩緩上前一步,正常人一般,可其間承受的痛苦卻令得額頭青筋瞬間虯龍般暴起。
“譁。”
周圍傳出陣陣譁然之聲。
王小乖緊緊地攥着拳頭,擔心地看着紀發。
端木天微揚眉頭,饒有興致地看着紀發,想看看他究竟能堅韌到什麼程度。
徐凱冷冷地看着紀發,不信他竟能離開輪椅走向高臺。
端木峰亦冷冷地看着紀發,但眼眸中彷彿沒有任何情緒了。
端木家族家主也就是端木峰的父親,還有徐凱的父親都在場間。他們一直沒有出面是覺得年輕人的矛盾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此刻,紀發的行爲終於令他們內心起了波瀾。
這是個什麼樣的年輕人呢?
一個能承受巨大痛苦從輪椅上走下來而面不改色甚至眉頭都沒有皺一皺的人,該有多麼勇敢,又該有多麼堅韌不屈?
能來參加莊老爺子八十大壽的人都不是蠢人,極有識人之能,看得出來紀發無論身上暴起的青筋還是腦門上的汗水以及以輕微幅度顫抖着的身子,都不是作假。
這小子在站立與行走之時,必然承受着巨大的痛楚。
黃部長微微變色,感嘆道:“此子當真不俗啊。”
莊德義沒有說話,可目光卻一刻都不離開紀發的身子。
高臺上,左孝靈看着高臺下那個正一步一步地朝高臺走來的年輕人,眼中終於沒能忍住,徹底溼潤了,卻一直控制着眼淚不要出來。
你爲什麼要逞這樣的能呢?
你是不想在我面前低頭嗎?
你即便低頭了,我便佔據上風了嗎?我心裡就會開心嗎?
你可知你這樣做,就彷彿有一柄刀在穿插我的心臟?
難道,我在你眼中的地位已經低微不可見了嗎,否則你爲什麼忍受劇痛也一定不願在我面前低頭呢?
紀發……
我知道無論三年前的分手還是嫁給牛功,都對你造成了極大的傷害……
我……
紀發,這個世界上終究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不是嗎?
你三年前只是一個窮小子罷了,你無法帶給我未來啊。
我的家人需要錢,我的生活也離不開錢啊……
奶奶從小就告訴我,戀愛的時候怎麼有感覺怎麼來,結婚時怎麼有錢怎麼來……
所以,我纔會與你談戀愛。
可如果這是對的……爲何再見到你的時候,我會那麼痛呢?
三年都過去了,爲何我還會那麼痛?
看着臺下那道堅韌不屈的身影,左孝靈忽然捂住了心口,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心臟如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撕裂,痛得說不出話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