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心中慶幸並唏噓感嘆的時候,冷不防東方玉突然伸手,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拽向自己,同時身形微動,將自己往松樹茂密的枝葉間又掩了掩,面容清冷卻眼神專注地看着慕容洛瑾,櫻脣微啓:“別動,看着我。”
慕容洛瑾一驚,同時很敏銳地察覺到東方玉抓着自己衣領的手有些用力,眼神也有點奇怪,但是聰明地不去追問,而是很配合的就着東方玉的力道微微俯身盯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裡帶着點疑惑和笑意,小傢伙這樣子真有趣,不會真的打算在這高高的牆頭上勾引他吧?
沒忽略掉慕容洛瑾眼中的笑意,東方玉有些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露出四顆小白牙,森然一笑:“亂想什麼呢?專心點兒。”否則老子要你好看!
她語氣兇狠表情詭異,聲音卻偏偏透着輕柔親密,慕容洛瑾抽了抽嘴角差點掉下去,趕緊出手抓緊牆頭上的青磚,暗自後悔沒有搬個梯子過來,這會兒腳下沒着沒落蹬着牆,又被人拽着往前傾,近距離的看着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唸的人,混合着梅花清新和雪蓮醉人的幽幽冷香縈繞鼻端卻偏不能做點什麼,還真是……不好受。
兩丈遠的樹下,東方玲瓏半眯着眼睛看向那棵茂密的松樹,神色諱莫如深,嘴角卻勾起一抹笑意。楊清風見自己苦苦哀嚎半晌意中人卻心不在焉,登時有點惱怒,順着東方玲瓏的目光一看,驚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這這這,這也太過分了吧?他早知道慕容小子喜歡那個東方玉,可是你好歹也掛着個第一公子的名號能不能稍微注意下影響?再怎麼樣也不能大白天趴在牆頭上就要湊過去……親別人吧?看看那手,死死抓着塊磚青筋都要蹦出來了,難道是迫於東方玉的冷臉所以忍得很辛苦?楊清風陰暗地想着,然後本着有福可以不同享有難最好是同當的惡劣原則,狠狠咳嗽了兩聲,“咳咳!”
中氣十足的咳嗽聲裡東方玉乍然回頭,從松樹枝葉裡露出小半邊精緻的側臉,然後看着有點心虛有點害羞的迅速滑下牆頭不見了身影,連帶着慕容洛瑾也跟着一頭栽了下去,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東方玲瓏看了會兒終於收回目光,暗想着果然女大不中留,轉頭對還在網狀物裡晃動的楊俠士道:“我說的話還請你仔細考慮,畢竟人這一生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拿來虛耗,別到時候後悔莫及。”說罷不知從哪兒掏出把匕首一下砍斷了吊着楊清風的那根頗爲粗壯的樹枝,然後在他哀怨的目光裡轉身進了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楊俠士大聲喊着“我絕不後悔!”又繼續表明追不回人死不休的決心,結果等了半晌都沒有迴應,只好在網狀物裡默默垂淚,玲瓏,可不可以叫人幫他把這個該死的東西解開?難道真的要他拖着根樹枝在大網裡蹦着回房?那他真的要在小輩人面前把面子丟進了呀。先前不知道東方玲瓏和東方玉等人的關係,和無憂那幾個都能打成一片稱兄道弟,如今發現自己算起來應該是他們的師祖,再讓他這樣出現在人前是不是……有點兒掉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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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大院牆的另一邊,東方玉順手撈起被她一把拽下來然後摔到地上的慕容公子,毫不客氣地從他袖子裡掏出塊乾淨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邊擦邊向不遠處的一片花叢裡走去,唏噓道:“好險,還好逃過了一劫。”她沒有帶手帕的習慣,倒是慕容洛瑾時常在身上帶着幾塊乾淨的帕子隨時備用,東方玉一邊享受着慕容公子的服務一邊在心裡感嘆不愧是世家公子活得就是精細,可惜還是要被她奴役,感覺真是不錯啊不錯。
慕容洛瑾迅速拍掉灰塵理了理衣服,很自然地接過東方玉用完的手帕然後疑惑道:“玉兒,什麼好險?我們沒有被發現啊?”他和東方玉在玲瓏閣外相遇,然後心照不宣地跟着她一起選了個據說最有利的地勢開始聽人牆角。兩人都是高手,東方玉更是善於隱匿,怎麼會被人發現呢?
“你不瞭解我師父,”東方玉心有餘悸地道,“我估計她可能看到我們了,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希望不會被她老人家責罰。”真要因爲這個落在師父手上,估計她可以理直氣壯地上朝問皇帝申請一個不短的假期了。
“出此下策?”慕容洛瑾眉頭皺了皺,眼中現出一抹不可思議,“東方師父可能看到了我們所以你才——”才拉着他的衣服讓他專心點看着她?然後讓別人以爲他們是在牆頭上聯絡感情而不是過來探聽秘密的?
東方玉回以一個淡定的微笑,眼中透出點“怎麼樣我是不是急中生智很有才”的訊息,好像一個等待大人誇獎的小孩兒。
慕容洛瑾恨恨的磨了磨牙,先前看她突然做出一種,有點曖昧的姿態,還以爲是這小人兒心血來潮想獎勵他從不近女色沒有前科呢,沒想到,不但是被人利用,而還被人用完了就扔……當即有些憤然地道:“玉兒,東方師父看起來是個很和善的人,你看她也沒對楊清風做什麼,你怎麼就嚇成這樣呢?況且有誰會在牆頭上,那個,看起來一樣很可疑吧?”
他是第一次見到東方玲瓏,那女子容顏沉靜,眼中透着歲月沉澱下的成熟和睿智,一看就不是殘暴之人,怎麼會把玉兒這小傢伙嚇成這樣呢?當初在南宮絕的書房外還不見她有半絲緊張呢。
嚇成這樣?好像她是出了那麼點兒冷汗…東方玉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道:“首先,我師父一向不喜歡別人打擾,要被她發現我偷聽我會死的很難看的。唉,你不瞭解我師父啊。”最主要的是小時候沒有因爲練功或者佈陣什麼的被師父修理得很慘,而且東方玲瓏對她來說是個很重要的人,是她的師父,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待她的情意非同一般,就算現在要罰她她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其次,知道我爲什麼和你在那裡偷聽嗎?”東方玉眨了眨眼睛,頗爲滿意地看到慕容洛瑾眼中的一絲疑惑,伸手一指旁邊初綻放的迎春和含苞的桃花,“這裡風景很不錯,而且我從小就喜歡在大樹上坐着玩,所以師父就算看見了也是不會對我起疑的。”
“……”慕容公子嘆了口氣,“玉兒,那我呢?”
“你呀,”東方玉露出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你是說大白天在玲瓏閣附近勾引我師父的徒弟呢,還是說藉着勾引我師父的徒弟之名行偷聽之實呢?嗯?”
慕容洛瑾:“……”不是吧,被人利用得這麼徹底?
東方玉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地道:“節哀順變,你不是我師父的徒弟,估計她下手不會太狠。”頓了頓又很仗義地補充了一句,“有什麼傷的都可以來找我,我保證盡力醫治不收任何診金。”然後轉身瀟灑離去。
留下慕容公子一個人對着春光無限好的花兒迎風流淚,玉兒,你太狠心了!早知道當時拼着掉下去的危險也要先佔點便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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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樣的主子帶出什麼樣的手下。
想當然的,東方玉和古靈這兩個八卦的主子也有一幫很八卦的手下。特別是在楊清風在看起來死皮賴臉實則很受人歡迎的情況下硬是住到了臨風小院,從早到晚的在東方玲瓏面前不斷出現,有時回憶往事有時送花送草的情況下,無影樓和煙雨樓的人都和打了雞血一樣興奮,沒事就不自覺地朝着一個方向多忘幾眼,甚至還開始下注賭楊清風什麼時候可以贏回美人心。
結果這件事被極少出門卻異常敏銳的東方玲瓏發現,當即召來東方玉和風細雨地說了兩句話。三秒鐘之後,東方軍師冷着臉給所有手下下達命令決不能打擾到師父一絲一毫,否則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她本就氣勢冰冷懾人,這會兒板着臉更是讓人看着發寒,手下們打氣不出被人訓斥了一回,然後再也不敢出現在東方玲瓏周身十丈之內。
慕容洛瑾對東方玉的令行禁止頗爲佩服,想她年紀不大卻能很好的掌控這些和她同齡甚至還大上幾歲的人,想來是付出了不少心血。結果私底下偷偷和人套近乎,才知道東方玉其實不怎麼管事,只是這些人從小都是由她一手教出來的,只是沒讓他們叫師父而已。慕容公子當時笑着說了幾句就離開,心中卻大感疑惑,從小?那時玉兒應該也很小吧?到底是多強悍才能那麼小就開始教別人?還是說……
心中疑惑的慕容公子很快到了忘憂居內,竟看到季非歌拿着本什麼醫書在向東方玉請教,笑得諂媚得瑟還硬裝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他的玉兒竟然還不時點頭說着什麼,看神色似乎對季非歌頗爲滿意。
慕容公子危機感頓時再升高,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從容走來,風度翩翩笑容優雅,“玉兒,你在指導季非歌師侄醫術嗎?”
東方玉擡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然後繼續面無表情地看着手中有些殘破的醫術,道:“我覺得你可以多加上一味龍舌草試試,或者把五步蛇的蛇血配進去,效果應該更好。”
季非歌同學恍然大悟地點頭稱是,表示回去就照着她的意見再配藥,百忙中還不忘投給慕容洛瑾一個挑釁的小眼神兒,師侄有什麼關係?你這個不懂醫術的憑什麼讓阿玉另眼相看?哼!
慕容洛瑾笑容不變,心裡卻想着一定要好好和東方玉“談一談”讓她明白自己到底屬於誰,要是能說動她幫季非歌挑個侄媳婦就更好了,當即對東方玉道:“玉兒,這兩天你一直都很忙,晚上出去泛舟遊湖好不好?你上次還說城郊那邊風景很不錯。”說罷眼神柔軟中隱含期盼地看着東方玉,答應吧,快答應吧,這兩天“古靈”終於安然下葬,南宮家也沒來找什麼麻煩,自然是要抓緊時間過二人世界培養感情了!
季非歌暗罵慕容洛瑾無恥,整天霸着阿玉不放,連晚上的時間都不放過嗎?太可恥了!
東方玉沒發現二人背地裡的眼神交戰,隨手放下醫術,淡淡地道:“今天就不去了,我約了人,改天吧。”
約了人?
慕容洛瑾和季非歌同時一怔,慕容洛瑾猶豫了下道:“玉兒,你約了南宮家的人嗎?”
東方玉不知想到了什麼微微一笑,眼眸竟有些溫柔,“不是,我是應邀去赴無雙公子的約。”
宛如一道不小的驚雷劈下,慕容洛瑾登時愣住,臉色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