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太后娘娘親臨,明月作爲晚輩,雖然身子虛弱,也還是強撐着起來迎接。
路程連和另一個宮女攙扶着她,出門去迎。太后和皇上急匆匆地走進來,一見明月那副樣子,忙叫下人們扶她回牀上休息。
“叫御醫了嗎?”恆昊緊張地問道。
路程連忙回答:“回皇上的話,已經去請了。”
太后怒斥道:“平時養你們這些下人是幹什麼吃的!這麼多人還伺候不好一個主子,要你們有什麼用!”
衆人嚇得急忙跪倒,連連說:“奴才(奴婢)知錯了。”
太后憤憤地瞪了他們一眼,走過去看看明月,奇怪地說:“這是怎麼了,看樣子不止是發燒啊。”
玉荷小聲答道:“回太后娘娘,月主子昨晚還好好的。今兒早上,奴婢們聽見主子喊叫,進來一看,就這樣了。”
太后轉身對恆昊說:“恆昊,你還記得你七歲那年,你父皇生病的事麼?”
“呃,朕,不記得了。”恆昊尷尬地說,“莫非明月這病,與父皇類似?”
太后正要說話,秀桐忽然插嘴道:“奴婢覺得,月主子這是中了邪術……”
恆昊喝道:“不許胡說!明月在宮裡好好的,哪來什麼邪術!”
太后卻說:“恆昊,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一會御醫來了,看過之後再說吧。”
恆昊一時也沒有辦法,只好等着。他坐在牀沿,拉起明月的手噓寒問暖,心疼地撫摸着她的手,讓她放寬心,說不過是生病,很快就會好的。
正說着,王御醫趕來了。他一進門就急忙跪拜行禮,說剛纔在給淑妃娘娘配藥,故而來遲。
恆昊皺眉問:“淑妃她怎麼了?”
王御醫答道:“淑妃娘娘,乃是婦人之疾,吃幾服藥就好。”
“那就好。”恆昊點點頭說,“快給明月看看,她這是什麼病?可要緊?”
王御醫連連答應,過來放下醫箱,拿出腕墊來給明月號脈。
可奇怪的是,平素醫治過不少疑難病症的王御醫,今日竟然也被難住了。他面露難色,眉頭緊皺,令衆人看得緊張不已。
恆昊忍不住問道:“什麼病?”
王御醫轉身低頭答道:“回皇上,娘娘,她沒病呀。”
恆昊和太后皆是一愣,互相對視一眼,心下覺得訝異。既然沒病,那明月爲何這般模樣?
而下人們也都很驚奇,主子都快死了,這個王御醫居然說她沒病。難道他是被誰收買,想要眼睜睜地看着主子被折磨致死?
唯有秀桐膽子大,在一旁低語道:“月主子,她不是生病,是中了邪術。若不趕快解除,只怕有性命之憂!”
恆昊再次看向她,覺得這個小宮女有些面熟,便問她叫什麼名字。
秀桐一驚,答道:“奴婢,名喚秀桐。”
恆昊又問:“秀桐?朕似乎在哪見過你,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秀桐略微擡起臉來,迅速瞟了恆昊一眼,羞澀地低頭道:“奴婢,原在文清殿伺候嫤妃娘娘……”
纔剛說完,她忽然想到,嫤妃正是犯了大錯而送命。她此刻如此提起舊主,只怕皇上要怪罪!
於是,秀桐慌忙住口,驚恐地看了恆昊一眼又趕快低頭。可是,她心裡卻七上八下,不知自己會不會受牽連。
恆昊聽她這麼一說,也想起來了。
他對嫤妃當初的作法確實生惡,但這個小宮女也沒什麼錯,而且已經在明月這裡伺候,便不怪她。
“唔,知道了。”恆昊和藹地說,“你且說說,你怎麼知道明月是中邪,而非生病?”
秀桐見皇上不怪她,這才稍微安心,大膽說道:“奴婢也只是小時候聽老人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邪術。若是被人下了,就會像月主子這樣。倘若不及時救治,唯有一死。”
路程連生氣地說:“秀桐,休得胡言!你這是在咒月主子死麼?我就說從別宮來的人不會安心伺候主子。快說,你是受了誰的指使,那邪術是不是你種下的!”
秀桐被他這一吼,頓時嚇得全身發抖,一下子跪倒在地,連連對明月磕頭說:“月主子,秀桐不敢!秀桐雖沒有什麼本事,卻從不做那種下三濫的事情!”
恆昊和太后都覺得這事有蹊蹺,令他人不要多言,盤問秀桐是怎麼回事。
明月覺得秀桐是個好孩子,應該不會害她,便掙扎着要起來爲其說話。
翠珠見了,趕緊過去扶着,小聲叮嚀道:“主子,別太激動了。小心身子!”
明月喘了喘氣說:“太后娘娘,皇上,秀桐不會害我的。你們,就先聽聽她怎麼說吧。或許,我這病用醫用藥治不好的,用別的方法倒有效呢。她也只是擔心我,不要怪罪。”
秀桐感激地對明月說:“多謝月主子寬容大量,秀桐只是個下人,怎敢害主子?只要不把秀桐趕出去,奴婢願意一輩子伺候你!”
恆昊心想,不管怎樣,先聽聽也無妨。於是,他到桌旁坐下,叫秀桐將她聽說的都講講,或許有用。
路程連心裡不服,總覺得秀桐像是有預謀。可是,他又沒有什麼證據,光是這樣空口說,誰都不會信。
看來,只能以後對這妮子多加註意,以免再生意外。
翠珠和玉荷倒是挺相信秀桐的,覺得她小小年紀,應該不會有那麼大的心機。而且,秀桐說的也有道理。明月昨晚還好好的,今早突然這樣,御醫又看不出是什麼病,那肯定是中邪無疑。
只不過,她們都不懂要怎麼纔可驅邪。唯一能想到的,自然只有大國師。可要請大國師,她們這些下人是沒有權利的,只能由皇上或太后派人去請。
秀桐見明月站在她這一邊,心裡很是寬慰。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說了起來。
這種邪術,是一種很惡毒的咒怨。據說只要手上有要對之施術的人隨身之物,就可以下咒。
咒術實施之前,還要先扎一個布娃娃,繡上想施術的人的名字。之後,再在布娃娃上貼上符咒,再開始作法。最遲幾個時辰,咒術就可以有效。
“那,你知道是怎麼作法的嗎?”恆昊追問道,“這種邪術,聽起來應該是民間的旁門左道。你怎麼會知道?”
秀桐一慌,把頭埋得深深的,不安地說:“奴婢,小時候在祖父家聽說過,也見人做過。奴婢的祖父,家住在山林野村,什麼怪事都有。”
明月聽了,對秀桐不知該感激還是怨恨。她懷疑秀桐與這事有關,可又沒有證據。可是,如果真是秀桐,她又爲什麼要告訴恆昊?
太后聽完,問王御醫:“愛卿,你可知怎解?”
王御醫搖搖頭說:“這,微臣實在爲難。微臣以爲,還是要請高人驅邪纔是。”
太后的眉頭越皺越緊,想起了當初明月纔剛復活的時候,許多人對她的懷疑。特別是鬼上身一說,讓太后深信不疑。
如今,明月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若真是中邪,會是別人害的,還是明月的真魂前來報復?
“若是當初就請國師爲明月驅邪,或許就不會有今天。”太后暗自想道,“假如今天真是明月真魂來報復,不知國師能否讓真正的明月回來?”
她這麼一想,忽然記起明月復活以來,宮裡發生過的許多事情。說起來,這個明月還真是又活潑又有趣,如果真換回原來那個清高孤傲的明月,就沒有這麼可愛了。
那,是該救這個明月呢,還是?
太后也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麼辦。她把恆昊拉到一邊,說有事要跟他商量。
恆昊見狀,便讓王御醫好好爲明月診治,之後隨母親出去了。
“母后,你,有話要說?”恆昊擔心地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當着明月的面說。”
太后嘆了口氣說:“恆昊,不知你發現沒有,這個明月,似乎與初入宮的那個不一樣?”
恆昊一驚,難道母親也發現了?
可是,他已經不可救藥地愛上了這個明月,愛她的聰明伶俐,可愛活潑。更愛她的古靈精怪,突如其來的各種古古怪怪的心思。和她在一起,他總有許多不一樣的體驗。
說實話,如果此時,原來的那個明月突然出現,恆昊還是會選擇愛眼前這個。只是,出於道義和責任,他還是會對原來那個明月好。
只是這樣一來,事情就會複雜得多。他寧可明月只是生了一場病,痊癒之後,還是那個活蹦亂跳,愛叫愛鬧的明月。
見恆昊不說話,太后發愁地說:“看來,你是知道真相的,只是沒有告訴爲娘。”
恆昊搖搖頭說:“母后,真相就是,明月就是明月,只是復活之後,性情大變。一個受過刺激的人,改變心性,也是有的。”
太后語重心長地說:“兒啊,這個天下,不單是你一個人的天下。明月身爲你的皇妃,她的身份和身體狀況,都會對天下百姓造成影響。要知道,宮裡雖離民間遠,可有些事情,卻很快就傳得路人皆知。”
恆昊當然知道,可他堅信,原來的明月不會回來了,這是有人在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