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一切慕容瑾有些怔住,他本以爲秦若卿是什麼都不會說的,卻沒想到她會說的這麼仔細,就連他都能感覺到她切膚的痛。豪門大戶爲了錢,做這些也是平常,他沒想到一個年紀那麼小的姑娘都會陷入到這種事情中來,難免有些唏噓。若是南風知道她嘴裡的蛇蠍女人有這麼一段過往也不知道會怎麼想。
“公子喝茶。”秦若卿面色平靜,好像剛纔她不過是在講述一個故事,而不是自己的親身經歷。
“佳人在前,我更想喝酒。”慕容瑾一笑,“不知道姑娘房裡可有酒?”
“自然是有的,”若卿面不改色從櫃子裡拿出一罈酒,“公子來的可真巧,這壇酒原本是朋友相贈,據說是江南名酒,我一直沒得時間品上一品。”
“哦?”慕容瑾嘴角依舊掛着笑容,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過煩心事一樣,什麼事情都能在笑容裡煙消雲散,若卿感覺眼前的人就像是一道光,可以照亮身邊所有的人,可她偏偏是暗夜。
“公子請。”
“好酒,這酒可是江南李家的‘百里香’,據說這百里香香飄百里,聞者皆醉,李家對其十分重視,就算是皇宮內院的人想要喝也都要看李家的心情,送姑娘酒的這位朋友真是好本事啊。”慕容瑾讚歎着,這酒他活了這麼多年也不過是喝過一杯而已,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秦若卿這裡看到一大壇。
“是麼?原來這是這麼珍貴的東西,”若卿失神,她愣愣看着手裡的酒罈眼角隱有淚光,“既然這是好酒,那公子今日就不醉不歸吧。”一掃剛纔的陰霾,酒倒入茶杯,若卿仰起頭一飲而盡,喝得太急,竟嗆出了眼淚。
“在下慕容瑾,今日可算是沾了姑娘的光,竟喝得如此美酒。”
“我的名字公子想來是知道了,也不必多說,今日我們不說其他,只喝美酒。”說着又是一杯,她喝得很急,怕是酒還沒品出味就已經沒了。
進入這裡本是慕容瑾的一時好奇,他好奇那個在壽宴上的女子究竟在風月樓又是什麼樣的模樣,聽說她的故事,他震驚,可更多的是爲這個風月場的女子感覺的惋惜,本是大家閨秀卻走到這步田地,她究竟還有多少苦?
“姑娘可要給在下留些纔好。”不去想那麼多,人生幾何,且對酒當歌,能樂一時是一時吧。
你來我往,你一杯我一杯,一罈酒很快見底,這“百里香”雖是好酒,但是味道濃烈,一般人三杯即醉,他們倆這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了,秦若卿已經趴在桌上,眼角還含着淚
光,不知她這是被酒嗆的還是真的想哭。
慕容瑾昏昏沉沉地扶着桌子走到若卿身邊,推了她一把:“紅袖姑娘,你沒事吧。”
“別攔我,我們繼續喝,喝。”
“你醉了,我扶你休息,”慕容瑾用盡力氣才把若卿扶了起來,倆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榻邊,一時重心不穩,若卿被摔在了榻上,慕容瑾則一屁股坐在地上,沒有力氣再站起來。
“都這麼久了......你什麼時候才肯見我啊,我很想你,你知道麼?你什麼時候......”若卿嘟囔着,坐在地上的慕容瑾聽不真切,卻也知道她是在思念一個人,不知爲何,他的心裡竟有幾分苦澀,讓這樣一個奇女子思念的人不知會是何方神聖呢,他會不會有一天也會有幸成爲這麼一個被思念的人。
他可能真的喝醉了,怎麼莫名其妙的就對一個風塵女子有了這種想法?因爲相似的身世麼?可他守得雲開見月明瞭,她呢,什麼時候才能迎來自己的陽光。
慕容瑾終於有了些力氣從地上爬上起來,站穩身子之後,把榻上的四仰八叉的秦若卿扶正,他坐在榻邊看着面色通紅熟睡的人,指尖輕輕碰觸着她臉上的傷疤,這得是要經歷多大的傷痛才能留下這麼猙獰的傷疤。他低下頭輕輕在傷疤上留下一吻。
“唔,好麻......”秦若卿迷迷糊糊的想要擡起麻掉的手臂,可似乎感覺有東西壓在上面,她張開眼睛,看到趴在榻邊熟睡的人不由嚇了一跳,昨晚的事情依舊清晰,她和這個男人一起喝酒,然後睡着了,中間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完全忘記了。宿醉之後帶着些頭痛,她拍拍慕容瑾的胳膊輕聲說:“慕容公子,醒醒,慕容公子......”天還未完全亮,秦若卿知道,從今而後她的清明名聲算是沒了,以後還指不定會出什麼樣的亂子。
慕容瑾張開眼看着眼前的人,才記得他現在身處何地,怎麼就睡着了呢。
“公子,您醒了麼,您的僕人在門外等您。”老媽子敲門道。
“讓他進來吧,”慕容瑾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而後轉身對若卿說:“紅袖姑娘的睡相實在不雅,也不知是做了什麼美夢竟一直在‘咯咯’笑着,不知能否與在下分享。”
夢?若卿避開慕容瑾的眼神轉過頭淡淡地說:“我忘記了。”
剛纔在門等待的僕人已經進門,見到慕容瑾他行了一個大禮說:“公子,老夫人命我帶公子回家。”
“我不過是出來一晚,她就派人來逮我,還
怕我逃走不成?好啦,起來吧,咱們回去。”慕容瑾見了僕人之後臉色明顯陰沉了許多,他轉身對若卿說道:“紅袖姑娘,有緣再見。”
“不送。”秦若卿看着慕容瑾離開的背影,一時有些怔忪,說到昨晚的夢,她不過是夢到了母親還在世的時候,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在樹下唱歌跳舞,偶爾她和明月還會拌嘴惹來母親的呵斥,從小母親都是特別偏愛明月的,那個人向來也招長輩們的喜歡,只是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
他送來的玉如意送給了爺爺,他送來的酒昨晚也都喝光了,若卿披着衣服走到窗前推開窗花,看到天邊的明月黯然神傷:“你人不回來,送了這些東西又有什麼意思,你當真不擔心我和爺爺麼?”
“紅袖啊,這個公子你可知道是誰?”送走慕容瑾,老媽子折返回若卿的屋裡,神色不佳。
“紅袖哪裡知道,我與他不過是喝了一次酒罷了。”若卿關上窗子走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你說是與他喝了一次酒,別人可不這麼看,昨晚客人們都議論,紅袖姑娘是不是要把自己奉獻出去了,如今這位公子天將亮才離開,怕是更堅定了別人的想法,這......”老媽子也有自己的打算,風月場混了這麼久的人哪裡有幾個人的乾淨的,她以爲紅袖早晚是要伺候客人的,大家小姐又怎樣,能到這種地方還有什麼清白可言。
“媽媽,紅袖是不是奉獻了都與他們無干不是麼,紅袖只管跳舞,我的私事還輪不到他們插手,我們曾經是立過契約的,我的私事就算是媽媽您也不能插手的。”對老媽子,若卿向來是和顏悅色,但是說出的話卻字字珠璣針針見血。
“這......”老媽子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既然姑娘有自己的考量,那媽媽我就先回了。”在關上房門的那瞬,老媽子啐了一口,小聲道:“都在風月場混了兩年了還裝什麼清高,難道這樣就會有好男人娶你進門?做夢吧。”
有些話就算是若卿聽不到她也是明白的,當初離家之後經過風月閣後門時看到有人跳舞就走了進來,然後把自己委身於此,不爲其他,只想跳舞,她記得母親曾在樹下起舞的風姿,她也記得母親說她這一生最愛跳舞,也許只有這樣,她才能更深的記住自己的仇恨。可是這兩年她突然茫然了,當時一時義氣離開了秦家,明月也不在,她又有什麼能力來報復?
天已大亮,關於慕容瑾的一切被若卿藏在了不知名的角落,深藏不漏的男人是危險的,她沒有那個膽量去以身試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