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凡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若卿像個遊魂一般坐在正廳,紗帽早就仍在了一遍,一張蒼白的臉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室內沒有點燈,此刻的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夜叉女鬼。
火光,白雪在腦海裡交錯出現着,一陣陣的疼痛無一不在提醒着她說,秦若卿,你記住,你要報仇,任何人都攔不住你,你要爲向家一百多條人命報仇。
蕭凡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一個女子坐在沒有燈光的正廳,頭髮披散着,一個人在那裡着魔一般地自言自語。聽到他進門,她顯然是愣了一下,然後把頭髮稍微攏了下,站起身走到他身邊。月光之下,她的身影更像是一個前來索命的女鬼,而不是一個人。
他掏出火摺子點上蠟燭,光亮一下子充斥了整間屋子,他極其不屑地瞪了秦若卿一眼說道:“秦若卿,你還真是讓我失望。”
“什麼意思?”若卿不明白他話裡的意思,眼神無光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沙啞的聲音在此刻聽來似乎也沒有那麼難聽了,就算還是像個鬼又怎樣,她不是也是鬼麼?
“你這個樣子就想報仇?”蕭凡反問,“女人總是這個樣子,受了一點挫折一點委屈就覺得自己快要死了,覺得自己有天大的委屈,秦若卿,我告訴你,這世上比你委屈的人多的是,你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在我面前,那樣只會讓我煩而已。我向來不喜歡軟弱的女子,一個口口聲聲說是要報仇的人,整天這副死樣子,我勸你還是回去跟了慕容瑾,他會保你一世榮華,你也不必到我這裡受這份委屈。”他的話很直白,自然也能打擊人,看秦若卿蒼白的臉色他就知道,他的話起了作用。
事實也是如此,滅門慘案而已,在他看來也不過是一件小事,人嘛,沒有本事被人殺是活該,怨不得別人,他就看不慣秦若卿這副軟軟弱弱怨天尤人的模樣,既然要報仇,就應當拿出一點報仇的樣子來,別讓人看了笑話,最後說不定連他的命都會賠上,這樣的買賣,蕭凡定然是不會做的。
他繼續說道:“慕容麟是什麼人,就你現在這副樣子,怕是還沒有近他的身已經被打死了,還妄想報仇?你果然還是太天真,算了,你走吧。”
“我不走,”一直低着頭的若卿終於擡頭,一掃開始的哀怨,臉上的堅決連蕭凡爲都爲之動容,“我一定要報仇!”
“希望我以後也能見到你這樣的決心,我還要告訴你一句,既然你決定要報仇,有些事情你應當提前想到,女人嘛,報仇的方式無非就是那麼幾種,不用我說你也自然明白,希望你到時候不要矯情了,害人害己。”話嘛,點到爲止,秦若卿不是傻子,自然會明白他話裡的意思。
若卿也當然明白,蕭凡說的方式應該就是用美色用自己的身子去換取報仇的機會了吧,“心都死了,要這身子何用?”
若卿不知道,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屋頂上的人差點翻下去,他不可置信地聽着她一字一句說出這句話,眼裡滿是傷痛
。他知道屋裡那個人的武功不弱,若是他此刻泄露了氣息,怕是躲不過去,他只能強壓着心頭的怒意還有疼痛,繼續聽下去。
慕容瑾沒有想到,他堂堂一個帝王,也有聽人家屋頂的這麼一天。
“既然如此,我就把話給你挑明瞭說吧,”蕭凡側身坐下說道:“你這張臉能治,有兩個法子,一是,循序漸進,以我的能力半年的時間你就可以恢復最初的容貌,二是,再受一次苦,也就是說我會把你臉上的傷疤切開,切去當年沒有處理乾淨的毒肉,然後用我的法子讓它急速癒合,恢復你的容貌,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我選第二種。”若卿毫不猶豫地說。
蕭凡沒有吃驚,這樣的選擇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過他還是象徵性的勸慰道:“你要知道,你傷在臉,我不能對你的臉用麻藥,否則以後可能會讓臉部肌肉沒有辦法正常活動,所以整個過程你必須咬牙挺着,不管有多麼痛多麼苦你都要咬牙挺過去,若是挺過不去,那就是你自己的命了。”
“我知道。”從小她都是極其怕痛的,當年跟母親學習舞蹈,有個小扭傷她都要嚎得整個府裡都知道,如今要她親自感受臉上的皮膚被切開還要切除廢肉,這樣的疼痛她光是想想就有些心悸,但是人就是這樣,一旦心裡有了一個目標,其他的也就都不算什麼了。
屋頂的慕容瑾聽到這裡已經沒有辦法再繼續聽下去,他怕再聽,自己會忍不住跳下去直接把這個女人打暈帶走,他也知道,這樣一來她必然會恨自己一輩子。他跳下屋頂,輕功飛了大概一刻之後,在城西的一座老宅子前停下,他剛一停,身旁立刻竄出兩個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單膝點地,叫他一聲:“主子。”
“秦王那邊可有消息?”慕容瑾低聲問。
“回主子,沒有,秦王近日沒有任何行動,府裡很安靜。”一個黑衣人回答道。
“恩?”秦王一反常態地安靜起來不是好兆頭,慕容麟此人向來心狠手辣做事不計較後果,也向來不是什麼懂得掩藏鋒芒的主兒,他至今不能捉到慕容麟的把柄,是因爲他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尋不到把柄,但並不代表慕容麟就因此收斂。這幾天突然安靜,倒是讓慕容瑾有些不安,“除此之外呢?”
“秦王近日一直流連煙花之地,鮮少回府。”
“我知道了,你們繼續監視,我要在三個月之內讓秦王伏法,你們明白我的意思麼?就算沒條件,我們也要製造條件,我這次一定要讓他死。”他不能讓若卿再去冒險,三個月的時間雖然很長,但是以慕容麟的性格,若卿還不一定能近了他的身,也就不一定有危險,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讓慕容麟死。
黑衣人聽慕容瑾這麼說,臉上略有難色,“主子,這樣做容易打草驚蛇,而且秦王根基深厚,三個月的時間怕是不能將他連根拔起,以後怕是後患無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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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我明白,你們都回去吧,聽我的命令行事。
”慕容瑾擺擺手讓他們倆人離開,而自己則是縱身一躍跳進老宅之內,三個月,已是他的極限,爲了若卿也爲了自己,這一仗一定要贏。
於此同時的蕭凡知道屋頂的人已經離去,嘴角的笑意漸濃,已經很久沒有一件事情讓他這麼感興趣了,他剛纔的話是故意說給那個人聽的,他深知那個人在聽到這番話之後會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除掉慕容麟,“慕容瑾,那就讓我見見你的手段吧。”
“我們什麼時候開始醫治?”若卿問。
“明天,秦若卿,你要想好,這不是兒戲,這樣的疼痛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能忍得過去,更何況你是一個大病初癒的弱女子,我可不希望你死在我的宅子裡。”這話是實話,她死了,有人會很傷心。
“我不會死,我要留着這條賤命看着慕容麟死,”她眼神灼灼,在碰到蕭凡冰冷的眼神之後話鋒一轉,“蕭凡,你喜歡明月麼?”
這一問着實讓蕭凡吃了驚,他不明白在這種境況之下秦若卿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來,難道她不怕因此得罪了自己?
“你不必吃驚,我不過是問問,你今天當時出門看明月去了吧。”若卿繼續說道。
“你知道?”蕭凡挑眉。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那是明月最愛的薰香,其實男男相戀也不是什麼不能接受的事情,自古這樣的例子也不是沒有,我自然不會太吃驚,只是明月性子剛烈,你若是喜歡他就不要逼得他太緊,這樣適得其反。”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明月知道她說過這樣的話會恨她,會埋怨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說出這番話來,她有些害怕,明日真的會死在這裡,所有塵世的一切也就再也見不到了。
“秦若卿,難道你一直都喜歡把喜歡人的男人往外推麼?明月的一番心意還真是被你當做了驢肝肺,最初你把他推給了元寶,現在又推給了我,他與你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蕭凡替明月不值,他生病他的喜怒哀樂都是爲她,這個女人不領情也就罷了還一直往外推,難道明月的感情就這麼廉價。
“他是我的親人,一直都是,我不管你怎麼想我,我這一番話都是真心話,我希望明月能幸福。”
“哼,”蕭凡不屑冷哼,“這麼晚了,你去睡吧,明日有你受的。”
“好。”若卿輕聲應了一句,轉身朝偏院走去,手掌在身側緊握成拳之後又慢慢鬆開,從明天起,她就要開始另一番生活,這一輩子,這一生也許就止步於此,她很想問那個人,南風,如果你仍在世上,你會覺得我做的對麼?問完之後她又覺得自己傻得可以,如果向南風還在世上,她何必要這麼費盡心思的去報仇?有他在,一切不都又能回到最初的樣子了麼?
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慕容瑾再次坐在了牆頭之上,他知道,正廳裡的那個人已經發覺了自己的存在,他也知道,他們註定要見面了,只是,這麼多年不見,那個人是不是還記得他們最初的模樣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