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還可以嗎?我這還有幾本呢,都說女人安胎的時候是最悶的,哪裡都不能去,這不,今日我又給你送了些好書來。”晉兒說着,將手裡的書放在了案桌上,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還真是有勞妹妹有心了,辛苦跑這一趟。”她笑了笑,隨後繼續翻閱手上的書籍。
“這可不,身來沒了可以用得上心的丫頭,真是做什麼都不習慣了,什麼事都要自己親自去做,你瞧名合,多會做事,喚歌身邊得個這麼一個丫頭,還是老夫人疼愛。”晉兒擡高了聲音,臉上依舊是笑意盈盈。
喚歌看了她一眼,從她進門開始她就知道了晉兒的來意。
晉兒來她這裡,不過是想救回自己的丫頭嗎?她就先不知聲。
“名合到底是伺候過老夫人,只是哪裡比得上我房裡的香藥?”喚歌一聽這話,也笑了笑,歪了歪身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說起香藥,可還在外頭跪着呢?”
“可不是,孃的氣還不知何時才能消呢,說什麼氣消香藥就什麼時候起來,唉。”晉兒嘆了一口氣。
見她不語,晉兒也不打算繼續裝下去,“喚歌,你看香藥……”
“香藥是你房裡的丫頭,你想什麼時候領走就什麼時候領走吧,老夫人那邊我來說便是了。”晉兒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也不好再推脫,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哎喲喚歌,瞧你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故意包庇香藥呢,那……我就講那不爭氣的丫頭領回去了,這一次就是我也不輕饒她!”晉兒呵斥一聲着,便笑了起來:“這書什麼時候看完了,差人到我邊去取就好。”見榻上的女子笑着點點頭,晉兒這才放下心來:“那我就先回去了。”說着便輕聲走了出去。
“小姐。”香藥看見晉兒從裡頭走出來,頓時兩眼放光。
“隨我回去。”晉兒冷聲說道,香藥踉蹌的爬起,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後,誰知剛剛回到晉兒住處,更大的風波又來了。
“跪下。”晉兒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氣不打一處來!
“小姐,奴婢該死。”香藥早就知免不了。
“叫你好好看着人,怎麼把人看到水裡去了?擺擺讓人抓了我一個把柄,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這個坐主子的在背後指使呢!”她呵斥道,因爲香藥,她候着臉皮去餘喚歌那裡要人回來,這還不把餘喚歌樂死。
香藥戰戰兢兢的將所有的事情原委一一道了出來,這可把晉兒嚇壞了,她直接從凳子上蹦了起來:“你說,你聽到了長公主的名字!”
長公主代箐,要是香藥沒有聽錯的話,那餘喚歌怎麼知道長公主的事情?她可是剛剛嫁進鴻家的啊!
“奴婢也不確定,她說的很小聲,奴婢隱隱約約聽到了,一時慌了神才撞到的她。”香藥小聲回着,大氣都不敢出。
“沒用的東西!”晉兒氣得一股腦就將桌上的茶杯朝她砸了下去,滾燙的茶水潑到香藥身上,她愣是沒敢發出一絲聲音。
“奴婢該死。”
“當初要不是一時錯手將長公主……”晉兒簡直惱怒至極,“她知道長公主的事情不足爲奇,只是爲何要故意拿來嚇你,難道她知道是你將長公主推了下去?”晉兒越說越覺得不可置信,這一次真是這讓她覺得有把柄被捏在了餘喚歌手中。
“奴婢當初那麼做,全是爲了小姐啊。”香藥說着便哭了起來,晉兒看着她一眼,無奈嘆了一聲氣,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壓低了聲音:“我知道,但是那時我真的嚇壞了,長公主就死在我眼前,我們卻沒救她。”
“小姐,人都死了那麼多年,咱們就不要……”香藥小聲提醒道。
“剛纔打疼你了吧?”好多也是替自己賣命的丫頭,晉兒雖心有怨氣,也不好再發作,香藥跟了自己那麼久,苦勞功勞那都是有的。
“香藥不疼……”
她輕輕拍着香藥的手,臉上帶着笑意,心裡頭卻有着一朵化不開的疑雲。
喚歌沒有想到,幾天後的一個早晨,她與鴻睿接到了來自宮裡的一道聖旨,那時正在吃早飯的她聽到宮裡來人了,卻沒想過是宣鴻睿進宮的聖旨。
果然,鴻家與朝廷到底還真的是有關係。
一番梳妝打扮,鴻睿帶着她踏上了馬車裡,一路朝皇宮駛去。她是千萬分的想不明白,鴻家與朝廷的關係。
“今日本是請我父親進宮去,只可惜父親不在,作爲兒子的理應代父進宮,你身子尚且還沒恢復過來,辛苦了。”鴻睿一席話讓她有些錯愕,這是關心嗎?
原來他也會關心自己啊。
“進了宮不要隨意亂說話,想必皇上也不會問你話,好好呆在我身邊即可。”他繼而說,眸子裡卻隱約藏着一絲擔憂。
“好。”她輕聲答道。
自下了馬車到正殿,她一路都微微低着頭不語,邁着小碎步跟在鴻睿身後,走過樓宇宮牆,漸漸的,她恍惚間覺得似乎做過這樣一件事,只是很細微的感覺,一霎那又歸於平靜。
“宣鴻睿。”公公朝殿外高呼一聲,鴻睿帶着她踏進了正殿中,自
始自終她都沒敢擡頭,一個恭敬無比的伏跪後,她站起身來,開始偷偷的,小心的打量着那個坐在高坐上的男人。
然而,這殿中不只是有皇上一人而已,殿下,衆多臣子各自坐在案桌前,桌上擺滿了食物。
她忽然看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那日在鴻家大門見到的宰相大人!
謝君鏵似乎感受到有到目光,微微擡眼一看,卻瞧見他看了過來,他只是微微一笑,當是示意。
“今日你父親沒能來,着實可惜。”皇上笑了笑,隨後命人賜座。或許是覺得站在鴻睿身邊的女子顯得有些拘謹,皇上忽然開口道:“你是鴻睿的妻?不必緊張,家宴而已。”
喚歌隨即愣住,一個帝王居然用了家宴這兩個字?心機可謂之深。
“謝皇上。”她輕盈一拜,隨後跟着鴻睿到一旁坐下。
“鴻睿是最後一個人來的,得自罰三杯,今天朕高興,楚定又添得一皇子,哈哈。”皇上臉上掛着無比喜悅的神情,徑自高舉了酒杯朝鴻睿看過來,鴻睿趕緊起身就是一拜:“多謝皇上”。
帝王雖歡,臣子也不敢太逾越。
喚歌剛剛坐下,便打量周圍來,大殿兩側坐滿了各位大臣,而謝君鏵就坐在她的對面,她瞧見他不停的倒酒,不停的仰頭喝盡,看起來像是在喝悶酒似的。
“餘家的小姐餘喚歌?”忽然身旁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聲音細小,小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聽見了。她微微看了過去,原來身邊靜坐着個身着青灰色長袍的年輕男子,此刻嘴角正噙着一絲笑意在看她。
喚歌眼前的男人,那是一張堪稱完美的臉,連她都有些看呆了,俊秀的臉上,一雙細長的眸子,眼角微微往上翹着,堅挺的鼻樑,一眼一眉間的笑意盡顯公子風範。
他是誰?怎麼會識得自己?
“哎,小王爺這張臉我是怎麼看就覺得怎麼不順眼呢,以前那張臉倒不如這張。”皇上似乎有些醉意了,他是知道赫寒景面容被毀的事情,當然也只赫家以前書銀央的臣子,這個秘密在宮裡早就不算是秘密了,然後赫將軍威猛無比,在楚定立下的汗馬功勞甚多,皇帝也是個善用人才之人,只要爲楚定盡心,皇帝不會計較對方是個什麼出身,赫寒景幾年來一直以假面示人,前幾日回來,可把他嚇了一跳,赫寒景的臉居然好了,只是起初剛剛看見,還是覺得有些不適應。
“皇上過譽,這得多虧了我一個朋友。”赫寒景起身微微一笑,高挑的身子就立在喚歌身旁,坐下時還不忘朝她看了一眼。
喚歌聽着忽然明白過來,臉變了?她猛的想起當日那位赫公子與墨生,在那個藥鋪裡,天啊,怪不得這個男人識得她,原來他們早就見過面了。
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的她將茶水盡數灑了下來,頓時弄髒了衣裳,喚歌發出一陣細微的驚慌聲,殿前失儀,要是皇上怪罪那可如何是好。
“怎麼了?”皇上朝這邊看了過來。
“哦,無礙,是賤內不小心將茶水灑到了自己身上。”鴻睿立刻回到,隨後小心的幫她擦拭着衣裙上的水漬,隨後低聲責怪道:“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還是領着她去我殿裡換件乾淨的衣裳吧。”一直安靜坐在皇上身上的女子開了口,她正是晚晴娘娘。
她尷尬無比,鴻睿隨後召來了侍女將她扶了下去,她還正想起來呢,這樣的場面真的不適合她餘喚歌,呆着,總覺得不舒心。
宮女領着她來到出了正殿,一路朝瓊羽殿而去,她只覺得走了許久終於到了,宮女個給她找了件乾淨的紅色衣裳,換上後又匆匆趕回來,只是路途中,卻遇見了一人。
那男子被對着她站在寬廣的庭院,將手裡的酒杯到了個一乾二淨,她不知不覺就止住了腳步。
“宰相大人?”她試探性的喚他一聲。她認得他的那身衣裳。
謝君鏵轉過身來,看到她立在廊下,已有一絲醉意的他看到了一抹紅色的身影,興許是酒意正濃,恍惚間,他以爲看到了那個女子,銀央黛夏。
“黛夏,呵,你回來看我了,我就要成親了,你現在纔來?”
她一怔,見他繼續將手中的酒杯滿上,隨後對着她又盡數倒盡:“這杯喜酒,你一定得喝……”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他是在祭奠某一個人,聽他呢喃的語氣,該是個女子。
“你爲什麼不說話?是不是惱我,惱我娶洛兒?”他搖搖晃晃的就要走過來,誰知身子忽然朝地上栽了下去,喚歌趕緊上前一看,他一臉醉意的躺在地上,臉上的神情哀傷不已。
“謝大人?”她推了推他,見他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忽然笑得很難過:“你一定……是在惱我,不然你不會不……理我,黛夏是不會不理我的啊。”
黛夏?她重複着這個名字,一瞬間,她像是感受到了這個男人的哀傷,不知怎麼的,她忽然很想安慰他:“謝公子,世間之事有很多不如意,你又何苦這樣作踐自己呢?”
猛然之間,好像有了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愛那個女子之深,她喜歡鴻睿之痛,原來竟有相同之處
。
“去叫人來,就說宰相大人醉倒了。”她吩咐道,那宮女欠了欠身邊退了下去。
不到半會功夫,隨即有宮女前來將謝君鏵扶了下去,她頓了頓身子,看着那抹醉酒的身影,久久沒回過神來,待宮女上前提醒,她才步履匆匆的朝正殿趕了回去。
重新坐回鴻睿身邊時,一直到夜幕降臨,對面的案桌邊上,謝君鏵再也沒有出現過。想來,他真是醉得很厲害呢,她想。
夜裡宮燈高掛的時候,竟下起來雨來,她站在宮檐下着急的等在着鴻睿,家宴過後,而鴻睿被皇上召進了書房,至今都還沒出來。
看着雨越下越大,風吹得她有些冷,不由得摩挲着肩,身後不遠處傳來宮女的聲音,她回頭一看,只見從宮牆那邊急急跑過來一個打着傘的宮女。
“夫人,夫人,鴻公子請您先回去。”那宮女跑到她跟前傳了話。
“鴻睿沒說什麼時候能回來嗎?”她問道,這麼晚了,怎麼會還沒出來?
“奴婢不知。”
她點點頭,看着那宮女走遠,纔打起傘往外走去,馬車就在宮門外,她想還是先回馬車上等着鴻睿吧。
一路打着傘,看着來回的宮女將士穿梭在各個路口,雨夜下宮燈簇簇,卻點不亮眼前這一條長長的路。
“駕,駕!”身後遠處傳來馬蹄聲,她往旁邊讓了讓,誰知馬車竟然在他身邊停了下來,她正想着來着是誰,哪知從裡頭忽然伸出一隻纖長的手,緊接着清冷的聲音傳來:“餘姑娘。”
是他!赫公子?小王爺!
“見過小王爺。”她愣了半會趕緊行禮。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看見你,你還是鴻睿的妻子。”車簾被掀開,她看見他笑了笑,有些不知所措,赫寒景看着雨傘下的小女子,她的衣裳被雨水沁得有些溼了。
“上來吧,我送你出宮門,雨天不好走。”他說着,便進一步朝她伸出手去,臣子的馬車不能入宮,一般只能放在宮門,她如果要走,恐怕到了衣裳也會全溼了。
這恐怕難以拒絕了吧?她還是遲疑了一會,最終決定上了馬車。
“你的傷沒事了吧?”許久,他開口打破的安靜的氣氛。
“多謝小王爺關心。”她微微點頭。
“餘家的小姐,可是蘇落城的餘家?”他忽然扯出她的家鄉,蘇落城位處於楚定王城東邊的一個小城,與楚定相距離一千多里路,他實在好奇她是怎麼嫁給鴻睿的。
“正是。”見他提起家鄉,她不由得看向他,眼前這個人是怎麼知道的?楚定王城與蘇落城相隔甚遠啊。
“聽說餘家慘遭滅門,餘姑娘好有福氣。”他淡淡一笑,語氣溫和,卻讓喚歌聽出了一絲嘲諷。餘家所有人都死了,餘家小姐居然逃了出來,還成了弒劍山莊的少夫人,着實讓他驚訝。
喚歌一聽這話頓時惱怒起來,“師傅,停一下。”馬車停後,她二話不說拿着傘就跳了下去,一個轉身就朝他蔑視一笑:“小女子身份卑微,實在沒有資格與小王爺共乘一輛馬車。”說罷打着傘便跑開了。
赫寒景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餘喚歌……呵呵。
她一路小跑着,越想越是氣氛,那個男人竟然以她內心最深的痛來說笑,實在可惡至極!
等她反應過來時,卻發現自己走錯了路,不知不覺就拐進了一個院子,她仔細一看,原來是太醫院,本想轉身離開,卻在院中看到了一個身影,那是個男人,在雨裡沒有打傘,在他的腳下放着好些個燈籠。
她發現,那個男人小心翼翼的想要點亮燈籠,卻又被無情的雨水打滅了,即便如此,他還是一次又一次的在試着,終於抗不過這風雨,只要將沒有點亮的燈籠掛到了樹上。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爲生病的人祈福,讓病魔遠離了呢。”她忽然開口道。那個男子一怔,緩緩的轉過身來,只見身後站着個紅衣女子,打着傘正微微一笑看着他。
“在下莫宮陽,姑娘是?”他疑惑道。
“餘喚歌。”她笑着走了過去,二話不說便從他手裡接過了火摺子,用傘擋住了風雨,點亮了地上早已經被雨水打溼的宮燈,微弱的燭光頓時散發出來,映得她的臉煞是好看。
“這樣纔對。”她高舉着燈籠就掛了上去,隨後將紙傘掛在上面,替那燈籠擋着風雨。掛完傘她立刻跑回了廊下。
“莫公子不進來躲雨?”
他微微錯愕,隨後走了過來,兩人開始陷入沉默,似乎都在等着這雨停了。
莫宮陽不時的看向她,像是要說什麼卻遲疑的沒有開口。
“餘姑娘是從銀央過來的?”許久,他終於開口。
“不,我家在蘇落城。”她輕聲回道。
“這樣啊,我以爲姑娘是銀央來的。”他的語氣裡略有一絲失望。
“銀央,那個戰敗國?”
他聽到她這番話,莫宮陽眉頭一鎖,眼睛瞥向身邊的女子,見她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說錯了話,仍然在整理自己的衣裳。
銀央戰敗國!他不由得冷哼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