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多後。
又是一個冬日來了,山谷裡被厚厚的一層白雪覆蓋着,冷風颳的人臉生疼,她揹着藥簍子上山挖些草藥,來到這裡已經有些時日,這個山谷一點都沒變,他當初搭起的小屋子還在,就連她當初離去之時給他寫的信也都還好好的放在他的屋內的牀上。
那個雨夜,她無處可去,腦海裡不斷的浮現出這個地方,不知覺得竟走回這裡。
“寒景,你瞧,這冬日裡被雪覆蓋的草藥好不好?”她朝身旁空無一人的地方笑了笑,隨後挖起草藥放進身後的藥簍子中。
“黛夏姑娘,今兒個又出來採藥啊。”遠處緩緩走來的兩個揹着乾枯木柴的老人家向她打着招呼,黛夏提了提肩上的藥簍子,滿臉笑意的回道:“是啊。”說罷又笑嘻嘻的對着身旁的“人”問着:“咦,我又看見了,寒景,這草藥是幹嘛用的?”
兩個老人家相互搖搖頭,這個幾個月前忽然出現在山谷裡的女孩子每日看起來瘋瘋顛顛的,確實個識別藥草的高手,偶爾還是見她出山谷上將採摘的草藥換錢,見過了,自然就記得她了。
看着兩個老人互相攙扶離去的背影,黛夏癟癟嘴,“喏,那這個草藥藥性好不好?”
“好,黛夏說的都是好的”他傻里傻氣的撓撓腦袋看着黛夏,黛夏得意一笑,俯下身子就開始挖,看着他讚許的目光,她心裡真是開心極了。
兩個老人再回頭看她時,見她孤零零的身子正俯着身子在雪地上忙活着,天開始下起雪來,周圍變得模糊一片。
“老頭子,下雪了,咱們快些回去吧!”
遠處那抹身影還在繼續忙活着,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嗒嗒的溶進了雪地裡。
“哎呀,下雪了!”黛夏疾呼一聲,趕緊提了提藥簍子就朝山下跑去,一路小跑回房子內,卻在門口看見了一抹綠色身影,墨生正溫和的笑着看她。
“墨生?”她有些吃驚,半年多不見,居然又見到了墨生。
“餘姑娘,好久……”
“我叫黛夏。”黛夏趕緊打斷他的話。自從那晚開始,她拿回這個名字。
“黛夏姑娘,好久不見。”他說着,一路隨着她進來屋。
黛夏趕緊燒開了水招待墨生:“真是對不起,家裡很破,沒什麼好招待你的,先喝點水吧。”她笑了起來。
“你……還好嗎?”他看着她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其實墨生看得出來,她不過是在裝着活着很好的樣子罷了。
“好啊,這地方不錯。”她點點頭,將燒好的水替給墨生。
“寒景的父親到處派人抓你,這個地方你能住多久?”墨生打量着這個屋子,繼而說道:“黛夏姑娘……”
“別老姑娘姑娘的叫,叫我黛夏就好。”她不高興了。
“黛夏。”這兩個字就像是憋了很久才能說出來。
她聽着卻咯咯笑了起來,雙肩微微抖動着。
“離開這裡,去安全的地方。”許久,墨生繼續開口道,卻見她一遍整理了草藥一邊漫不經心的回道:“要是他還在,去哪裡都可以,他不在了,我也不走了。”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墨生有些詫異,許久,他才說道:“不知你有沒有想過他有一天終會回來?”
“那就是下輩子的事情了,那時候我早就歸於塵土了。”她嬉笑起來,笑容還是藏不住淡淡的哀傷。
“你真
的走出來了嗎?寒景臨死前託我照顧你……”
“我知道。”她淡淡一笑,“墨生,你知道嗎?夜裡的時候我總能夢見他,然後就哭醒了。”
“來吧,我帶你去尋他。”墨生說着便站起了身子,走到門口的時候,見她沒有跟上,而是錯愕的看着自己,他朝她伸出手:“我帶你去找小巫,她是存在與這世間的女巫,有着令所有人瞻仰的強大靈力,或許,她可以幫你。”
墨生本不想說出來,他跟着小巫多年,此次來到這裡尋黛夏,其實也是受的小巫的指示,他本想看着她老死,但是卻不忍看着她傷心一生,或許去見小巫,她會知道自己到底應該怎麼樣做。
黛夏愣住了,小巫,那個謎一樣的女子……
看着墨生伸出的手,她毫不猶豫便握住了。
十二月這個時候,天際這邊非但沒有下雨,而是下起雨來,偶爾停了幾日,黃昏十分時又下起了大雨,天空上的烏雲事而透下冷冷的白光,時而還有會紅火墜落下來,好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一樣。
阿魄站在廊下看了一夜的大雨,那邊的天空風起雲涌,它隱約感道一股不對勁的味道。分明已經是第二日清晨,外頭還似夜幕那樣灰黑一片,好像四周都猛上了一層薄薄的黑紗。
小巫不知何時已經坐在了廊下,手裡不緊不慢的扎着竹蜻蜓。平日裡無聊,這倒也成了消遣的東西。
“這天不尋常呢。”阿魄如平常一樣窩在小巫懷中。
“不尋常之人也快到了。”她笑了笑,語氣輕鬆自然。狂風將她的黑色長袍吹得呼呼作響,這時,天那邊傳來震耳欲聾的響聲,烏雲處像是劃破看一個口子。
“啊!墨生回來了!”阿魄忽然興奮說道,看着墨生打着傘立在柵欄外,身後還跟着一個女子,“是她!”阿魄還記得黛夏。
“去了很久啊,墨生,還以爲你迷路了呢。”小巫站起身來,先是對墨生抱怨了一句,隨後對黛夏笑道:“一路上辛苦了,進來吧。”
黛夏看着墨生一眼,見他輕輕點點頭,她這才走了進去,這時慕秋慕言從迴廊下跑了出來,嘻嘻哈哈道:“墨生哥哥回來了!”當見到黛夏時,即刻愣住:“有客人?”
黛夏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點頭,隨後踏進了屋子。
“進去吧,她在裡面等你。”墨生溫和笑道,領着她便進了到了裡面,黛夏打量這個安靜舒適的屋子,四周擺滿了屏風,屏風上幾乎全是怪異柺杖的刺繡,就和上次她進來時一模一樣。
她小心翼翼坐了下來,隔着一個黑色小木桌,小巫就坐在她的對面,而墨生坐在了小巫的身後,靜靜的調着香。
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許久,她才問:“這是哪裡?”
“天際,是個異世界,不同於你們人類的地方。”小巫看着她,眉角隱約透着一股笑意。
黛夏有些聽不明白,正想開口詢問,對方又搶先了一步:“黛夏姑娘可以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吧,比如說鬼,妖?”
見她不語,小巫繼而說道:“你是有着強大靈力的少女,一隻上好的魂,你願意和我立個契約嗎?我幫你達成你心中所想,你助我解脫,如何?”小巫不再賣關子,叫墨生去將眼前這個女子接過來,就是爲了成就自己。
“小巫姑娘是什麼意思?”
“這個地方困了我上千年,上千年來我一直尋找在我靈力之上的人
來頂替我的位置,但是都失敗了,但是我卻找到了你,銀央黛夏。”小巫忽然笑了起來,緊緊盯着她,黛夏一下子明白過來,她看了看墨生,莫非墨生也是因爲這個纔出現在這裡的?
“你心裡有個傷,你愛的人死了,想過再見他一面嗎?想過你們還會重逢嗎?和我一起結了契約,我可以幫你,許你一個承諾,會讓你們再見。”小巫的話剛剛說完,墨生便坐不住了,“小巫,不可!”女巫要許諾要已經消失的人再度歸來,那可是要散盡魂魄的。
“墨生,我累了,我只想解脫,我解脫了,你也就解脫了。”小巫淡淡一笑,隨後看向黛夏,“如何?”
“你真的能夠做到,讓他回來?”黛夏驚喜得說不出話來,就像在黑暗中抓到了一個救命繩索。
“但是,我只能許你他會回來,卻不能許你他到底什麼時候會回來,如果等上幾百年,上千年,你也願意?”小巫不理會墨生,繼續說道。
“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嗎?”黛夏苦笑。
“只要你接替我的位置,你就能。”小巫認真回着她。
“黛夏,你要想好了!不可任性!”墨生疾呼道,卻看到她溫暖的笑容:“墨生,沒有他,我覺得每一天都是漫長的,如果我能活到一百歲,對我來說那和幾百年有什麼區別呢?都是一樣漫長,我想見他啊……”
如果還能有見面的機會,她死都不會放手。
墨生啞口。
“那麼,就締結契約吧。”黛夏暖暖笑道,話音剛落,她只覺得眉心處傳來一陣疼痛。墨生看着她眉心處隱隱約約顯現出來的印記,那本是小巫眉間的印記,如今轉到了黛夏那裡。
疼痛過後,黛夏看着眼前的女子站起身子,朝她笑道:“他回來那日,就是你的解脫之時。”說着又轉向墨生,她希望墨生跟自己走,然而墨生卻搖搖頭,他答應好友要照顧黛夏,他不能走。
“墨生,你真的不走?”小巫詫異的看着這個伴了她上百年的男子。
他依舊堅定的搖搖頭。
小巫笑了,推開門便走了出去,門外齊齊站立着四個小丫頭,“小巫姐姐要走了?”
她溫柔的點點頭,一一撫摸過四個小丫頭的小腦袋:“以後她就是這裡的主人。”說着,她看了黛夏一眼。
隨後緩緩走下回廊,在青竹柵欄外,小巫回頭看了衆人一眼,露出了一個就連墨生都沒有見過的美麗笑容。
“謝謝你們……”風裡傳來她的聲音,她消失在了青石小路上。就像不帶一絲情感的來,又不帶一絲情感的離開。
雨停了,黛夏側過臉問道:“墨生,你爲何不走?”
“因爲情義。”他淡淡回了一句,隨後轉身走進屋內。
情義?與寒景的情義嗎?就因爲寒景的一句話,他放棄瞭解脫的機會……
“我是慕秋!”
“我是慕夏!”
“我是夜語!”
“我是夜言……”
四個小丫頭稚氣的話語逗的她咯咯笑了起來,心裡確實溫暖無比,阿魄忽然蹦起了身子,跳到她的肩上:“我是阿魄!哈哈!”
“我是黛……不,我是小巫。”她沿用了小巫的名字,看着四個小丫頭嬉笑着打鬧開來,她不由得打量起這個地方,剛剛分明還在下雨的天此刻居然下起雪來。
黛夏輕輕一笑,這個地方還真是怪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