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閒來,我就過來瞧瞧你,想起你那日受傷的樣子,我可真是嚇壞了呢。”洛兒笑道,而她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夫人,宮裡來信,晚晴娘娘宣你進宮。”外頭的小廝急衝衝的跑進來,喚歌看着洛兒有些緊張的神色,不由得問道:“夫人怎麼了?”
“有些緊張,我沒進過宮,肯定昨日的大婚,晚晴娘娘一向與君鏵哥哥處得來,所以才宣我進宮的,怎麼辦?”洛兒只是個商家小姐,哪裡進過宮,一聽是晚晴娘娘宣召,心裡緊張得不行。
“夫人,夫人?”那小廝正等着出去回話呢。
“大人呢?”洛兒還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謝君鏵。
“出門去了,還沒回來。”
“怎麼辦,我一個人怎麼進宮?宮裡的禮數我又不知道。”洛兒急了。
“沒什麼的,夫人是大家閨秀,禮儀什麼的肯定是樣樣皆知,只管照家裡的規矩來就好了。”喚歌見她爲難的樣子,不禁開口安慰道。誰知反被她緊緊拉住了手:“聽阿餘姑娘這話,想必是進過宮的人才能說出的話。”
喚歌一愣,隨後趕緊搖搖頭,正想解釋就被洛兒搶先了一步:“今日阿餘姑娘同我入宮吧,好嗎?”
這是請求?她聽着,似乎已經沒了拒絕的機會。
只是見見晚晴娘娘,那日宮宴上,她只見過晚晴娘娘一次,且那日又坐得遠,想必晚晴娘娘應該不會記得她吧?就算記得了,也不知她如今離開了鴻家,既然這樣的話……
她沉思了一會,最終點了點頭。
兩人乘坐馬車前往皇宮,途徑市集,前方的路似乎被堵住了,等了許久都不見疏通,喚歌下了馬車朝前邊擠了過去,只見前方不遠處,一羣揹着劍的人正在一間間的搜尋着客棧,揹着她站立的,正是鴻雨!
鴻家派人出來尋她了?是鴻睿?不,不會是他,既然要放她走了,那鴻睿是斷然不會再這樣的坐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老夫人與鴻耀宗。
她趕緊躲回馬車內,洛兒見她神情有些怪異的回來,“阿餘姑娘,怎麼了?”
“沒事,前方有人正在搜尋東西,興許是朝廷在捉拿犯人。”她扯了個謊。
“可是我們進宮的時辰不能遲了呀,這可怎麼辦?”洛兒擔心道。
“這樣吧,派人上去之招呼一聲,就是是謝府的馬車,進宮面見晚晴娘娘的。”喚歌出了個主意,洛兒隨即點點。
經過一番交涉,終於放行了,馬車繼續前行着,她小心翼翼的掀開車簾一看,恰好看見鴻雨策馬離去的背影,這下終於鬆了一口氣。
終於到了晚晴娘娘的宮裡,洛兒帶着她朝殿內走去,此時晚晴娘娘正在殿內下棋,對手正是自己的八歲大的小皇子,聽見宮女進來說謝夫人來了,晚晴娘娘趕緊招呼身邊一直站着的男人:“來,夫子,你來教十皇子。”
說罷便迎了出來,將伏跪在地的洛兒扶了起來,這才注意到了喚歌:“這姑娘是?”
“回娘娘,她是我的好姐妹。”洛兒朝喚歌調皮一笑,見晚晴娘娘這般慈愛,洛兒也沒來當初了拘謹。
“昨日纔剛剛大婚,今日就召你過來,說到底還是本宮乏悶,想見見你們這些年輕姑娘。”晚晴娘娘咯咯笑道,喚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這個女人,雖然算不算年輕了,但是依舊風韻猶存,那日宮宴晚晴娘娘坐在能夠坐在皇上身邊,身爲地位肯定是不一樣的。
本以爲晚晴娘娘會是個嚴厲之人,誰知竟也這樣和藹可親。
“十皇子,這步棋不能這樣下,這是規矩。”
一個聲音將喚歌吸引了過去,她順着聲音過去一看,只見一個身着銀色衣殤的小男孩正坐在棋盤對面,一手託着腮思考着。
而洛兒,早就被晚晴拉了過去,在十皇子邊上的軟席上坐了下來,喚歌亦乖巧的站到了一旁。
“你父親是在朝爲官?”晚晴娘娘問。
“家父是商人。”洛兒恭敬回道。
兩個人的一問一答完全沒有把喚歌的注意力吸引過,她反倒被桌上的棋針吸引住了,看着夫子耐心的一點點教着十皇子,而十皇子剛剛開始也是悉聽尊教的,或許是天資愚鈍,十皇子總是能在一個棋陣上犯同樣一個錯誤。
“母后,不好玩!”終於十皇子不耐煩了:“這棋子總是和我作對!”
“休得胡說。”晚晴娘娘佯裝嚴厲道。
“都是夫子不會教!”十皇子一下子就將矛頭指向了夫子,那夫子臉一紅,頓時尷尬不已,戰戰兢兢回道:“的確是微臣教的不好,十皇子恕罪。”
“這是宮裡最好的棋師,你自己沒用心去學,休得怪向夫子。”晚晴娘娘無奈道,對着宮裡的所有夫子,她一向都很尊重。
一旁的洛兒不知說什麼好,只能看着。
十皇子一聽自己母后這話,頓時不開心了,他抓起一把棋子就像砸出去,但見身旁都是些出氣不得的人,眸子忽然轉向喚歌,獨見她一人在一旁安靜的站着,他一股腦的就將手裡的棋子朝她狠狠砸了過去。
喚歌心裡頭猛的一驚,硬是沒敢發出一絲叫聲,反倒是趕緊跪了下來,手忙腳亂的幫忙拾起棋子,不知是自己是可惜了這些棋子還是怎麼的,她就只顧着撿了。
“靜兒,你
做什麼?怎麼可以遷怒其他人?”晚晴娘娘有些惱了,厲聲喝道。
洛兒和夫子更加吃驚。
“該死的東西,就是因爲你站在這裡。”十皇子不顧晚晴娘娘,徑自走到喚歌面前氣呼呼道,見跪在地上的女子只是默默的拾起了棋子高高舉起來,平靜道:“棋子也是有生命的東西,十皇子如果肯好好真愛它們的話,定能好好領會下棋的真正意義”。
小小的十皇子頓時語塞,從來沒有婢女敢這樣跟他說話,他不由得也微微吃了一驚,看着喚歌掌中閃着亮光又圓潤的棋子,十皇子居然有些臉紅了。
“你在嘲笑我嗎?”他稚氣的聲音頓時惹來晚晴娘娘的笑意,她的這個孩子今天怎麼就這樣止住了脾氣。
“小女子不敢,只是十皇子方纔是真的弄疼它們了,想要學棋,首先就要又平和的心態,還有堅持的耐心。”她小聲回道。
這番話可讓在場的所有都有些傻住了,棋子也會疼嗎?
“它們也會疼嗎?”十皇子來了興趣。
“恕小女子打了比方,要是晚晴娘娘罰了十皇子,那十皇子會不會疼呢?”她擡眼看着十皇子一眼,見他小小的遲疑了一下,隨後小心翼翼的從她手裡接過了棋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喚歌沒有發現,此刻晚晴娘娘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變了。
“你也懂棋?”十皇子歪着腦袋看着她。
“略懂一二。”她謙虛不已。
“那你做我的女夫子可好?”十皇子此話一出,喚歌頓時傻了,這句話來得讓她遂不及防。
“你不願意嗎?”十皇子歪着腦袋問道,見跪在地上的女子錯愕的神情。
“母后,兒臣想讓她做我的女夫子行不行?”十皇子轉向晚晴娘娘,見晚晴娘娘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思量。
“母后不答應的話,我便去求了父皇。”十皇子不依不撓道。
“多大點事,不就是個夫子嗎?”晚晴娘娘搖搖頭,轉而看向喚歌,這女子果然有些本事,居然可以把十皇子降住了。對於兒子的請求,這倒未必不可,只是宮裡從未出現過女夫子,她難道要創個先例?
“母后……”十皇子撒起嬌來:“要是她教,兒臣一定會好好學,兒臣喜歡她。”
晚晴娘娘再三思量下只好點點頭,宮裡多請個女夫子也不打緊,稍微與皇上提提就好,只要能教會十皇子,那都是好的。
只是不知着這姑娘的棋藝如何?又是何身份?
“姑娘是哪家的女兒?”晚晴娘娘名喚歌起身問道。
“小女子飄在江湖,沒有家。”她忍着淚水回道。
晚晴娘娘一聽,頓時覺得有些難爲情,看着她微微低眉的樣子,不由得可憐起喚歌來,她柔聲道:“那你叫什麼?”
“回娘娘,阿餘。”她依舊恭敬回道。
“可願意做十皇子的女夫子?”
她笑了笑,這還有選擇的餘地嗎?除非她不想活命了。
“願意。”她點點頭。
“但是本宮尚不知你的棋藝如何,是否能夠教的好本宮的兒子,不如你去和夫子對弈一番。”晚晴娘娘笑道,喚歌輕輕回了一聲,便坐到了那夫子對面,那夫子滿是鄙夷的目光,在他看來,一個個小小女子只不過是伶牙俐齒了些,棋藝哪裡能勝得了他。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好!”晚晴娘娘不由得喝彩一聲,她的兒子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個女子棋藝確實精湛,居然把宮裡最有名的棋藝夫子都給比了下去。
“你真厲害,居然把夫子給贏了。”十皇子笑嘻嘻的湊了上來,喚歌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也不知怎麼的,每一次觸碰到棋子,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那些棋子在她的指尖遊刃有餘,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
“明日起,你就不必過來了,去教其他公主皇子吧。”晚晴娘娘朝那夫子吩咐一聲。
“是,娘娘。”帶着不甘,那夫子趕緊出了瓊羽殿。
“靜兒,還愣住做什麼?還不快給夫子敬茶。”晚晴娘娘笑道,這可把喚歌給嚇到了,看着十皇子小跑着去端了一杯熱茶過來在她面前微微鞠着身子,一聲正式無比的話傳來:“夫子喝茶。”
她不知所措,趕緊跪下:“小女子不敢。”
“即刻開始你就是十皇子的夫子,這敬師茶是必要的,阿餘姑娘不必驚慌。”晚晴娘娘趕緊說道,喚歌沒有法子,這才緩緩起身接過了茶水,小心抿了一口。
在十皇子的笑聲中,洛兒帶着她出了瓊羽殿,此時天色已晚,當兩人趕回到馬車裡時居然又下起了雨,馬車裡,喚歌還是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直到洛兒輕輕的推了推她:“阿餘姑娘真了不起。”
“其實我,沒什麼的。”她尷尬的回道,一路傾聽者外頭的雨聲,忽然馬車一個踉蹌,像是栽進了洞裡,外頭傳來馬伕咒罵馬兒的聲音,這馬車就再也拉不動了。
“怎麼回事?”洛兒說着就想下去瞧瞧。
“夫人坐着就好,我下去瞧瞧。”喚歌說說就掀開車簾,拿起傘就下去了。只見車伕正用力的拽着馬車,可馬車依舊紋絲不動。原來是栽進了一個又大又深的水坑中。
喚歌有些急了,看着雨夜裡來往的
稀少行人,她想都沒想去上前去叫住了幾個大漢,希望他們能夠幫幫忙。
看着幾個大漢用力一推馬車,馬車頓時跳出了水坑,她感激的不已,正想上了馬車,身後卻傳來一陣令她惶恐不已的聲音,那是個蒼老男人的聲音。
“大小姐,你是喚歌大小姐。”那聲音自雨裡傳到這頭來,直直傳入她的耳朵。
她慌忙回頭一看,只見雨夜那頭站着個身披厚厚蓑衣,帶着草帽的男人,正立在那一頭看她,黑夜中,她看不清他的樣子。
餘家的人不是早就死光了嗎?爲何,爲何還有人稱她爲大小姐?
“阿餘姑娘,你怎麼了?”洛兒探出頭來。
“沒。”她趕緊搖搖頭,再回頭時,那是黑影已經不見了。
一定死自己聽錯了吧,她想着,隨後鑽進了馬車裡。
自打那日後,每到傍晚,便是她進宮教十皇子下棋的時辰,由於成了夫子,宮裡總會派人前來接送,這日她剛剛從宮裡出來,又碰上了雨天,馬車一路前行回到謝府,看着自己的傷,她一路上都在思緒着,或許是該離開謝府了,晚晴娘娘賜的東西足夠她花上好幾年。
“大小姐,喚歌大小姐,您不記得我了嗎?”
她一驚,是那個聲音,又是那個聲音!昨夜裡看到的那個黑影。
她令馬車停下後趕緊下去一看,那個男人還是如同昨夜的那身打扮,安靜的站在雨夜的那一頭看她。
“啊!”以爲見了鬼的她倉促的爬上馬車,一路逃回了謝府。
誰知一連數日,這天也像是着了魔一樣的,一連下了好幾天的雨,她每晚從宮裡出來都會在同一個地方看到那個男人,那個男人依舊是同樣的一句話。見得多了,自然也有了疑慮,終於有一次,她回了他:“我是,我是餘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您終於肯回我了。”那個男人語氣裡藏不住的興奮,踉蹌的身子就朝另一頭走去,搞得她很是莫名其妙,難道真是看見了以前餘家的“人”?
幾天後,天晴了,她在謝府收到了一封書信,信上只是簡簡單單的寫了一句話:“東城橋下,恭候大小姐,大小姐一定要來!”
她愣了愣,一下子明白過來,是那個夜裡的男人寫的!看這信,他一定是有話想要對她說,餘家的人!
她不再猶豫,擡腳就跑了屋子,直直撞到了謝君鏵身上,完全沒來的道歉,就匆忙跑出了謝府,直奔東城橋下。
她用盡了所有的力氣,遠遠的便看見一個老人揹着她坐在橋下的石頭上釣魚,她有些遲疑的止住了腳步,會是那個老人嗎?她不停的問自己,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老人家?”她試探性的問了問,看周圍沒人,只有他在釣魚。
那老人轉過身來,摘下了帽子,看到了她頓時慌忙跪下:“小姐……”
“你是餘家的人?”她喃喃問道。
“小姐不記得我了,小姐五歲生辰上,我也在場,就坐在老爺的身邊。”那老人家含着淚說着,喚歌一把將他扶起,一番回憶也想不起有這回事。
“那麼多年了,小姐不記得也是常事,但是小姐不能忘了,那時候老爺送你的一對碧色手鐲,小姐可還帶着身上。”那老人家問道,這事喚歌倒是記得,她隨即挽起袖口,這纔想起早就將鐲子送給了段卿。
“我……我送人了。”她支支吾吾道。
“小姐記得有這麼一回事就好,只是老奴想說的是,那對手鐲本是有兩隻一模一樣的,老爺全都送你了,但是後來又將一直送給了另一個女娃……”像是回憶了許久的事情,他嘆了一口氣。
“這事我記得,那時我還不依呢,爹爹竟然要把另一隻送給那個小姑娘。”提着這事,她倒有些記憶,那日的她哭慘了,那個女娃就坐在她的身邊,手腕上帶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鐲子。
“小姐難道不想知道那個小女娃是誰嗎?老爺又爲什麼要將另一隻手鐲給她?”那老人見她有了些記憶,趕緊趁熱打鐵的問道,看着喚歌疑惑的眸子,他思量了一會終於不再隱瞞:“那個小女娃是老爺在外頭生的孩子……”
“什麼?你說什麼?你說清楚。”這怎麼可能?爹爹怎麼會?她不可置信的擡高了聲音,眼前這個人肯定是在騙她!喚歌轉身就要離開,這樣的話她不想再聽第二次。
“是真的,其實老爺和小姐的母親只見並沒有感情,兩家是因爲生意上的事才成的親,後來,老爺在外頭才真正遇到了自己喜歡的女子……”話說到這裡,喚歌算是聽明白了,怪不得孃親在她三歲的時候鬱鬱而終了。
“我真的……還有個妹妹?”她定了定神,繼而問。
“那小女娃的母親生下孩子後就難產而死了,老爺疼大小姐你,不忍告知,於是暗地裡叫我偷偷去撫養,小姐五歲生辰那天,我將二小姐帶了回來,老爺也是知道的。”
“怪不得,我不記得你……”她還是有些難以接受,怎麼會多出個妹妹呢!
“小姐若是不信,就從楚定東城門出去,往西走二十幾里路,那裡有個村子,二小姐就在那裡。”看她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說道。
“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不是你撫養的她嗎?她怎麼會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