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玄默問他怎麼了,一個喜歡已久卻始終不曾迴應的人突然靠近自己還問他怎麼了,任誰也會覺得緊張不安,一方面是驚喜,而另一方面則是害怕。
長久不被親近的人都很敏感,他注重對方總是勝過自己,怕他厭惡,怕他不耐煩,言兮對於玄默一直都是無盡的包容,但此刻,他已分辨不清玄默對他的態度,曖昧不明,關之甚重,也許他可以理解爲玄默對他動了心,但是他不敢。
喜歡一個人久了就變得很被動,哪怕只是一絲的希望他也不敢奢求,只能保持平常心等待對方的迴應,那樣纔不至於在再次被拒絕時顯得無力亦或無助。
或許玄默只是一時興起,若是他爲此而欣喜最後發現還是徒勞,那還不如一開始就不抱有期望。
不管過了幾千年,他愛玄默的心都沒變,但唯有一點是與當初不同的,那便是把愛他的心深藏,只要不將它時時放在心中,他想大概是可以忘卻被拒絕後的痛苦。
但有一點他忽略了,那就是他對玄默的免疫力,此刻玄默只是溫柔的對他笑了,而後無理由的要與自己同牀休息,這樣,他就已經深深陷了進去,他不敢,連眼睛都無法直視,更別說要他問玄默這是何意。
注意到言兮身體僵硬,木訥的樣子像是受了驚嚇,玄默低下腦袋擡手撫摸他額頭:“不舒服?”
不舒服,言兮很想這麼告訴他,但他竟緊張的無法言語,其實,他並未覺得不適,反而很享受玄默手的溫度,但只是這般曖昧不清的舉動讓他不自在,他想要的是玄默真正說愛他。
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他別過腦袋不再看玄默,眼睛閉上大概就不會再介意玄默此刻的行爲了,已經能與他共眠,還有什麼可奢求的呢。
言兮側過身睡去,玄默也順勢躺了下來,本以爲混亂焦躁的情緒會隨着睡眠而消失,但玄默像是有意不給他安定的機會,纔剛躺下,他就伸出手去將言兮摟進懷中,言兮立刻僵住身子。
“還冷麼,你的身體好像一塊冰。”玄默抱着他開口。
原來是察覺到他的寒冷才留下陪他麼,還好他沒有自作多情把玄默對他的好當作喜歡,只是同情自己罷了,這麼想着,言兮竟苦笑起來。
“不冷,只是有點累了。”言兮忍着難過對他說道。
“睡吧,我陪着你。”只是將他摟緊了些,玄默再無其他多餘的話。
面對另一側的言兮苦苦笑着,睡吧,一覺醒來,他和玄默還是各自兩人,一切不過又回到原點,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他又何必這般難過呢。
許是真的累了,言兮漸漸沉沉睡去,聽見他平穩的呼吸,身後的玄默才重重嘆了口氣,他大概是喜歡言兮的,知道他落入蟲怪之手時,他是真的怕極了,害怕失去他的念頭從沒想過會如此厲害,但,此刻言兮就在眼前,他卻又說不出多餘的話來。
想用行動證明自己的心意,也不知言兮有沒有明白,如此笨拙的自己真讓人瞧不起。
偏過頭去看言兮的睡顏,玄默不禁微微笑了,就是受了傷還是美的無法讓人離開視線,這人總是不經意間就將他人目光奪了去。
一點一點靠近他,玄默突然停下,近距離的看着他的容顏過了良久,而後他低下腦袋在他額上輕觸,酥麻的觸感遍佈全身,和男人之間的吻原來是這般麼,但言兮說,只有和喜歡的人親吻纔會舒服,那麼這更證明了他對言兮動了心是麼?
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對着一個男人傻笑,言兮的出現更改了他很多本以爲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事,也許註定他是特殊的,就連相遇都是那麼不平凡,不,言兮曾說他見過孩童時期的自己,那麼他們的緣是不是那時就註定了。
摟在言兮腰間的手又緊了緊,玄默帶着深深的笑意與他一同睡去。
妖王又來入夢,但主角卻換成了自己,夢境中的玄默由自己代替就已經足以讓他詫異,而更加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自己明明心痛的想要轉過身子看看那悲痛欲絕的妖王,卻始終無法轉動身子,像是被人控制一般,他留給妖王的只能是決絕的背影。
好像有些明白他以旁觀者的身份進入夢境時,看到的玄默爲何會露出沉痛的表情,那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明明愛着卻要抵死不認,日日留給妖王漠然的表情其實心中的痛不比妖王少一絲一毫。
那又是因何讓自己進入玄默的身體呢,妖王與他本是一對,自己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旁觀者,時常入夢也就罷了,爲何要讓他聆聽玄默真實的聲音。
心底的哭泣,暗自的神傷,妖王都不曾知曉的東西,他知曉又有何用,不過是一模一樣的長相,他非玄默,玄默非他,妖王的愛不會因爲長相相同而把愛分攤給另一個人。
這是怎麼了,他在嫉妒夢境中的玄默麼,妖王與他本不相干,他嫉妒作甚?
身邊不是已經有了言兮麼,他與妖王相貌相同,就連氣質也如此相像,他何苦嫉妒夢境中的玄默。
對啊,他們二人都與夢境中的兩人相差無幾,那麼這夢是在預示着什麼嗎,三番兩次夢到是萬不能再用湊巧搪塞了,他和言兮的緣是不是早就結下了,可夢中兩人那般愛之濃重卻無毫無說清之意,他和言兮難道也要如此麼?
思及此,玄默心下頓感疼痛,愛了卻無法說出口,每天以相同的法子折磨彼此,那樣的悲情他在夢中已經看夠了,就是旁觀者他都能感知那是怎樣的悲痛,更別說,其中一人將換作他。
糾纏一輩子得到的還是無果的痛楚,他不想讓言兮體會,更不想讓言兮同妖王那般日日強撐笑容,彼此背後的傷痕無人問津,最後怕也是含恨歸去吧,一生的喜愛終究是帶着遺憾離去,那樣的結局有誰能歡喜?
沉沉的睡眠中,玄默蹙起了眉頭,而此時卻見本該睡着的言兮睜開了眼睛,他擡手爲他撫平眉間的褶皺,如同玄默那聲嘆氣一般也兀自嘆了口氣。
“我該拿你如何是好?”
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言兮卻像是耗費了全身力氣,他回抱住玄默,將腦袋置於他的胸膛,再次陷入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