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絕宴
呵……
“——玩具嗎?”
在心底翻滾着咆哮的怒火像是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在那一瞬間——噴涌而出。
哼,說出這種話,還真是有膽量啊。骸君。
什麼愧疚什麼軟弱什麼懊悔,都在這一刻遠去了。
在腦海裡不斷盤旋着的,只有一種情緒——
憤怒。
“看來,這些年的逃亡生涯,並沒有讓你確切的瞭解到珍愛生命的重要性啊……還是由我來教導你如何?骸君。”
少年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視着那雙在驚駭中睜大的異色眼睛。
澀澀的苦,帶來灼燒般疼痛的怒,像羽毛一樣不斷撩撥又無法抓牢的酸……
是了。最初的願望……
“如果你因爲‘想要報復黑手黨、將整個世界拖入地獄’這樣愚蠢的想法,就決定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話,不如,由我來送你最後一程吧。”
褪去了往日的溫和。從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裹着冰夾着霜,砸在地面上都能發出冷硬的聲響。
“啊啊,看看我這個丟臉的記性——快要走出六道輪迴的時候,骸君對我說過的話,我好像已經記不得了呢?”
從一直艱難維持着形態的列恩身上,突然冒出了耀眼的光澤。
少年沒有理會,只是天真無辜的偏了一下頭,從凌亂的額發下顯露出的金棕色瞳眸,靜靜的凝視着手指仍舊扣在扳機上、卻僵直了身體動彈不得的六道骸。
呵。
如果,這樣的生活並不能帶給你幸福——
“那麼,就讓我來終結它吧。”
——在猛然爆發出的刺目光芒中,他遵從直覺的提醒,彎下腰來戴上了那一雙由列恩分裂出的武器。
我會把你從那一片泥濘的沼澤中拉扯出來的——即使,你並不願意。
被仇恨所束縛住身體,被憎惡禁錮了行動,被憤懣矇住了雙眼。
已經夠了吧?骸。
再也不想在西西里島幽暗的小巷中看見一身血污的你。再也不想在意識空間裡觸碰你猙獰的傷口。再也不想在暗地裡搜尋你逃亡的蹤跡、卻只能遠遠凝視。
不是想要憎恨黑手黨嗎?
——這裡。就有一個。
“Ku……fufu。你在說些什麼呀?骯髒的黑手黨——我怎麼,聽不太懂?”
抵住太陽穴的槍口並沒有移開,從指縫裡隱約顯露出的猩紅瞳眸裡,已經翻騰着駭人的陰鬱和瘋狂。
“你已經沒有辦法阻攔我了,不是嗎……?”
六道骸比了一個脣形。肆意大笑着按下扳機。
蒼……日。
我親愛的……蒼日。
欺騙了我許久的夏久蒼日。
有趣麼?
由我親自獻上的這一場鬧劇啊——
“——砰——!!”
“……”
極致的憤怒點燃了深埋在血脈中的火焰,曾經在意識空間裡千百次試驗過的死氣之火從額間燃起——
視野倒轉。
那一瞬間被無限放大,幾乎能聽見彷彿靈魂剝離**般輕微摩擦的聲響——
“怎……”
‘怎麼回事?!唔……!白夜!’
……不對!“關鍵點”不是這個……!
強行把所有繁瑣的思緒全部壓在心底,他抽空向正把尚且冒着白煙的手槍放下的二頭身嬰兒掃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面龐上勉強浮起一抹表達感謝的笑意——接着猛然轉過身,驀然爆發開的金橙火焰覆蓋住腳下層層疊疊纏繞過來的毒蛇,完好無損的地面上只剩下一片焦白的灰燼。
額間燃燒着澄澈火焰的少年回過頭來,漠然注視着狼狽捂着右臂的敵人,帶着濃濃的諷刺意味一挑眉:
“好久不見,骸君。你還是那麼的——”
交錯在背後的雙手在瞬間爆發出令人難以置信的精純火焰,在由反推力得到的極致速度中,他在半空中調整着姿勢,在迎面刺來的三叉戟上輕盈的一頓——接着,他伸出右手,面無表情的扣住了六道骸的咽喉——
“那麼的,擅長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等、等一下啊……冷靜一點!白夜!!’
忽視了自己在強制性人格轉移下只能在意識空間裡跳腳的半身,他低下頭來,在呼吸可聞的極近距離裡,仔細端詳着對方因爲呼吸不暢而逐漸浮起病態殷紅的面龐。
“呵……”
從震動的胸腔裡,發出了帶着戲謔和澀意的嘲諷笑聲。
“以爲使用了抑制藥物就肆無忌憚的利用輪迴眼的力量、本來可以稍微誇獎的難得佈局卻因爲下屬的無能出現了這麼多漏洞、不顧當局警護勢力就膽敢大規模的引發惡性鬥毆事件,當然,最重要的一點,還是沒有眼色——憑你這樣的實力,就妄圖覆滅整個地下王國嗎?”
鏡片後明澈的左眸沉靜的注視着眼前皺緊了眉頭掙扎的笨蛋。
“怎麼,有什麼話想說嗎?……放心吧,我不會想要聽見從你那張可惡的嘴裡吐露出的、任何會讓我傷心的話語的。”
一邊帶着惡意這樣說着,少年一邊擡起了正被柔和暖煦的火焰環繞着的左手。
“時間不多了呢……還剩下一件事,一直都想要完成。”
——燃起火焰的手掌,直直覆上了烙印上不詳“六”字的右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身體壓制住對方在極致的痛苦裡慘叫翻滾着、試圖躲避開火焰的動作,少年始終一臉漠然,毫不猶豫的加大了火焰的輸出。
……這一次的“淨化”,大概能夠保證你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不必受到輪迴眼無時無刻的負面影響了吧?
可能,這也是我能夠爲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門開了。
少年擡起頭來,冷冷的注視着從已經昏迷的獄寺隼人身邊沉默走過、身後鎖鏈拖着已被抓獲的犯人的復仇者們。
“感謝Vongola十代目候選協助抓獲復仇者監獄逃犯的行爲——六道骸已確認……澤田綱吉,你的舉動將被視爲對復仇者監獄的阻礙,是否認可?”
與那樣冰冷機械的語音同時傳來的,是自己家庭教師槍支上膛的聲音:
“蠢綱,你在幹什麼?!你沒有權利干涉復仇者的行動——以Vongola十代目候選的身份來挑釁黑暗世界的執法者,你是在找死麼?”
一隻手緊緊抓住面前鎖鏈的少年只是漠然從已經沉沉入睡的六道骸身邊站起,在額間火焰的映襯下,那一張精緻的面孔顯得更加沉靜。
“不,這不是阻礙,而是一場交易——”
“……海廣闊無邊而不知限,虹時隱時現而飄渺無常,貝代代相疊其姿態由而繼承。”
“如何?我付出的誠意——去告知你們的首領,我以絕密情報員Air與‘夢幻武器製造師’蒼夜的身份,在此恭候。而作爲等價的交換,六道骸以及與他同時越獄的那些犯人們,就暫且維持着自由,怎樣?”
在冷寂的沉默中,少年從容的注視着復仇者們——直到他們鬆開了手中的鎖鏈。
“——如您所願。只要您不會讓我們失望。”
恭敬的彎腰行禮。在如潮水般無聲無息退去的復仇者們從眼前離開之後,少年挺得筆直的肩背終於微微顫抖了一下。
小弧度揚起的脣角泛着些許涼薄,少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二頭身的家庭教師:
“我知道你有許多事情想問,Reborn。不過,在那之前……”
“死氣之火的副作用?我當然明白,蠢綱。”
那一聲與以往無異的嗤笑聲中,似乎隱隱的滲入了什麼難得一見的苦澀。
……不過,他也沒有閒情去思考這些了。
微微闔上眼睛,額間的火焰緩緩熄滅,他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任憑精疲力竭的身體向地面倒去。
這一次,還會不會有泛着清新蓮香的雙臂,在他硬邦邦撞上地面之前、穩穩地接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