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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教)絕宴

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蔓延開的血跡。將**與生命焚化成灰的業火。

再也不能夠呼吸。再也無法趾高氣揚的說出侮辱他的言語。

心臟也不再跳動。冷冰冰的身體堆積在同一個地方,擺出可笑至極的姿勢。

“救……!求求你……救——!!”

嘶啞的喉嚨,在敵人瞄準這裡之前,掙扎着嘶吼出這樣卑賤祈求的言辭。向他這邊徒勞伸出的手沾滿血污,令人無法想象出那隻手在一刻鐘之前、還意氣風發端起酒杯的樣子。

哼……可笑。

這樣想着,他壓低身體,躲避開緊擦着髮梢貫穿右手邊長椅的子彈。

泛着涼意的紫羅蘭雙眸,漠然映入了鋪天蓋地的血色。

這羣蠢貨,就這樣死去也好。

腦海裡滑過這樣的思緒,他卻不由自主的攥緊了雙拳。

好像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抑制住作用在身體上、不受控制開始的輕微顫抖。

都……死去了啊。

他的父親,他的兄長。他那愚昧無比的親人。

他的……家族。

——醒過來的一瞬間,他條件反射的微微眯起眼睛,試圖適應着猛然刺入眼底的明亮陽光。

緊接着,耳畔傳來一聲帶着無奈和欣喜意味的嘆息:

“白蘭……你總算醒了嗎?”

啊啊,這個聲音——

他想起來了。那個動用了暗中埋下的所有勢力、在敵對家族的追殺中無比狼狽也要到達日本並盛的理由……

躺在雪白的病牀上,頭髮凌亂翹起的俊美少年露出了好像根本就感覺不到疼痛的燦爛微笑:

“吶吶,好久不見了呦~~親愛的小綱吉~”

“……”

回答他的,是一個即使有一副鏡片遮掩、也能夠清晰感受到其中無聲糾結的默然眼神。

病牀邊穿着一身校服的棕發少年面無表情的上下打量着他。

“完全不想從你的嘴裡聽見這句話啊……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一見面就想要吐槽你實在是太糟糕了。——總之,請暫且放開你那尊貴的手吧。好像是做了什麼噩夢的樣子?不管怎麼說,你把我的手腕當做有着媽媽之吻的抱枕也實在是讓人無法原諒……。”

嗯?這麼一說,從指尖感受到的那種細膩觸感確實是……

他不動聲色的笑着,在滑動指腹仔仔細細的把那隻手腕上從上到下摸了一遍、太陽穴上同時被一隻手槍抵住的時候,自然無比的鬆開了手指。

非常……有意思。

就連在睡夢裡也從不流露出來的忐忑與脆弱,都被身體下意識的判斷爲可以在你的面前顯露嗎?

澤田——

綱吉。

自從當日在黑手黨樂園見了一面、就一直動用了暗地裡勢力仔細排查、即使這樣也耗費了無數時間之後。

我們,終於可以這樣面對面的呼喚出對方的姓名了。

“好了,白蘭·傑索。你的傷口已經被妥善的處理好了,中槍後的感染期也完全沒有出現問題,在沒有什麼理由來推脫的現在——告訴我,你突然出現在我家門口的理由。我不會認爲你是因爲想要旅行或者遊玩才千里迢迢從意大利來到並盛的。”

面容沉靜的少年一邊活動着自己微微泛起淤青的手腕,一邊冷靜的注視着他。而那個擁有晴之奶嘴的彩虹之子,則把玩着手裡不時反射出危險冷光的手槍,靜靜的站在他的旁邊。

啊啊,這樣的眼神……

他着迷的仰望着那雙金棕色的瞳眸。

就連一直把這個世界當做最理想遊樂場的他,就連覺得身周的一切都像是隔着一層厚重玻璃、總是無法尋求到真實觸感的他,都想要讚歎一聲。

澄澈的。乾淨的。卻又無法一眼望見那瀲灩又深沉的湖底的。

是暖色的光,是夜幕裡的晴空。卻又並不總是溫和無害的。

腦海裡象徵着危險的那根神經,總是在喋喋不休的警示着他——

不要,超出那條底線。

可是……如果只是一腳踏了上去、輕輕的捻了捻呢?

啊啊,僅僅是這樣的假設着,他都覺得安靜放置在被子下的另一隻手、都要忍耐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

——只不過是看到了這樣的眼神,他就覺得,爲了找出這個人的身份所耗費的金錢與時間、一次次挑戰黑手黨潛在秩序時所冒的風險、從意大利多次擦着生死之線到達這裡的坎坷,都已經什麼都不是。

一顆從臉頰邊擦過、劃出的傷口滲出新鮮血液的子彈,重新喚回了他的思緒。

鬱卒的按了按額頭,棕發少年微微皺起眉。

“如果我的記憶和情報網都還沒有出錯的話——傑索家族,在半個月前已經在敵對家族的突襲下全盤覆滅了吧?”

沒有必要去詢問對方得知自己身份的途徑和理由。

在那樣毫不留情、一針見血的詢問中,他只是漫不經心的笑着,彷彿死去的那些不是相處了十幾年的“家人”、而只不過是些愚笨到難以入目的“血緣共有者”而已。

像是月光下泛着涼意的雪花晶體,那雙有着美麗顏色的紫羅蘭眼睛燦爛的一彎:

“是呢~這就是我這麼辛苦過來找你的原因呦,綱吉君。——如何,要獎勵我嗎?”

在略微有些無力的眼神中,他懶洋洋的吐出了令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的言辭:

“我想要和Vongola結盟呢。把我的傑索家族,和將來會成爲綱吉君所有物的黑手黨王座連接在一起,怎麼樣呢?”

在這個只有三個人的、保護嚴密的病房裡,沒有人去考慮什麼類似於“傑索家族不是已經在地下王國裡消失了蹤影嗎”——這樣的問題。

“哼。說的很輕巧嘛。想要用一句口頭上的承諾,就來換取Vongola的庇護——提出這個賭注,白蘭·傑索,你是不是有些太過於膽大包天了點?”

宛如黑夜下翻騰着海面的漆黑雙眼,對上了那令人看不透思緒的視線。

他對着二頭身的彩虹之子,露出了曖昧不清的笑意:

“當然——不是呦~”

安靜放置在被子下的左手一動,纖長的指尖,觸碰到了被隱蔽藏在袖口的指環。

有着張開雙翼的、精緻的指環。

在家族覆滅前不久,由兩個神秘女人交給“命運選中之人”的指環。

神秘的。誘惑的。煽動起所有野心的。有着駭人力量、卻又好像尚未開啓的指環。

“唔……能夠判斷出來你的才能絕對不止重建傑索家族這一點,和你結盟,應該可以得到意想之外的驚喜。但是——你太危險了。”

少年靜靜的注視着他。

“白蘭,我無法簡單的架構出你的想法,你的興趣和執着總是在變化,就算是形容爲沒有任何在意的事物、在任何時間裡都能夠毫無留戀的死去也不爲過。你的真話總是掩藏在假話的後面,有時候謊言吐露出的反而是自己的真心。——和你結盟,會面臨無法數清的挑戰。”

沉默了一會兒,少年摩擦着自己右手的拇指和食指。

“但是,我不大想失去這個機會……未來的Vongola十代目不一定是我,我現在只能夠以情報界Air的身份,幫你引開敵對勢力對傑索家族的注意。——只是以我澤田綱吉的名義而已,不要搞錯了。”

好像夜幕裡突然絢爛綻開的煙花——沒有什麼,能夠形容他此時感受到的喜悅。

啊……啊啊,真是太完美了!太有趣了!!

澤田綱吉——

你總是帶給我驚喜。

哈哈大笑着,他透過蒙上生理性淚水的眼睛,看着那個再一次表露出無奈情緒的棕發少年。

這可是……記憶裡,從未享受過的愉悅啊!

“別……說笑了!”

他喘着氣,試圖平復着自己在傷處驀然傳來的刺痛與盛大爆發開的笑聲中急促的呼吸。

“澤田綱吉……我說過了吧?我只會和署上你姓名的Vongola結盟——其他人,那算什麼東西?”

他,這樣傲然又斬釘截鐵的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