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俘不詳,丁立想說,張散兒卻說那王隊正的全家去年餓死在貴陽城。忽然,那段四十萬貴陽軍民餓死幾盡的記述,在丁立腦海裡又記憶明晰起來,看來不是傳言了。
一百年前,宣慰使安國亨給一個山洞題字:陽明先生遺愛處。他們的後人卻相仇相殺,戰亂的慘烈到後世無人評說。奢安之亂徹底評定後,整個貴州布政司漢民只剩幾百家。
檢查,自己隊伍,這次晚上突襲基本上無人陣亡,只有在抓俘虜時有兩個輕傷,上些藥就行了。趁着清點,大家都歇下來吃點乾糧喝幾口水。
剛吃幾口,就聽見有人爭吵,丁立有些疑惑,起身看時卻是那王隊正跟鍾亮鬧起來。
“這些都是我們官軍的,我要徵用你們這些民夫馬匹,給我運到張總兵那裡。”王隊正有些瘋狂叫道。
鍾亮有些好笑,說道:“王隊正幾口酒喝糊塗了吧?若非是我們打跑了蠻兵,你估計還不知道能不能逃得性命呢?”
那王隊正突然抽出腰刀,揮動駕到鍾亮肩膀上,罵道:“這是我們貴州地界了,你們一羣亂民跑來是想造反了?來人全部給我拿下。”
幾個貴州兵面面相覷,忙去勸道:“王隊正,快放下刀。他們是丁千戶的家丁,剛殺了上百個蠻兵。”
張散兒跑過來跟丁立說道:“丁公子,這王隊正是魔障了,他一喝酒就這樣。”
原來在俘虜身上找到幾葫蘆酒,幾個貴州兵就喝了起來。
丁立對馬老實一揮手,馬老實慢慢上前,對王隊正說道:“官爺,金子在這邊車上,快來拿。”
王隊正一聽就轉身回頭看,刀也就收了回來。鍾亮在身後一個手刀,砍在王隊正後頸,這人就昏倒在地,幾個貴州兵一聲驚叫。以爲要對他們動力殺心。
“看好你們隊正,這裡車上的財物你們也可以盡力推走。我們不會等你們,你們自己把握該拿多少。”丁立冷冷地說完,就走迴路邊火堆傍邊,吃喝起來。
一刻鐘後,鍾亮過來稟報說道:“社長,次繳獲金子兩箱三千多兩,銀六箱八千多兩,珠寶有三箱。布帛有四車、糧食有八車,還有一匹馬,一匹毛驢麼處置?“
想了想,丁立吩咐道:“金子、珠寶全帶走,銀子留一箱給幾個貴州兵,糧食能帶多少帶多少,布帛就不帶了。”
鍾亮說:“剩下的要點火燒掉嗎?就不留給蠻子了。”
“不用燒,簡單藏到路邊吧。誰得到都算物盡其用吧。”丁立說道,心還是在不知不覺間,傳染了丁三水那時的所謂人文精神?鍾亮愣了愣,還是照辦了。
正在說話時,就聽見三岔路口方向傳來兩聲巨響。這才半個多時辰吧?丁立問了丁羽,丁羽也說最多三刻鐘。響一聲可能有其他,兩個地~雷相距二十步,就不太可能是野獸引爆的了。
卻說丁立追到三岔路口,埋好地~雷就回去了。卻沒發現離三岔口一里的路邊,有一個躲在路邊的莊兵,這人看到這隊人馬又回來走完了纔敢出去。看看沒人,就追自己大隊人馬去了。
敗退的莊兵過三岔路口跑出兩、三裡,發現沒人追了,也就慢了下來。那莊兵頭領定下神來,纔回過味來敵人應該並不多,只是遠遠地用火銃驅趕。等了一會兒清點輜重,發現少了十多二十輛獨輪車,至少有幾萬兩銀子的財富。
正着急時,後邊有個逃回的莊兵來報,叫來問時說是腳崴了躲到路邊,只看到二三十個官軍在後邊追打。追了不到半個時辰就退回去了。頭領又問了回去的有多少人?那報信的說也只有二三十人,那就對了。
只是少數官軍在打埋伏,自己小心些衝回去打他個措手不及,奪回財物。當下就令:三百人帶着輜重車輛先行,自己帶着六百人殺回去,一定要奪回財物。
當追到三岔路口時,前隊就被炸了兩次,嚇得莊兵隊伍回往回跑。原來丁羽怕敵人不一定就踢到拌繩,就將路邊的一段朽木擡到路中間,下邊繫上拌繩。這樣只要過大軍必然會拉動拌繩。
莊兵退了一百多步,只是沒見敵軍追,首領就派幾個膽大的小心去探查,前邊只有七、八個莊兵被炸死炸傷。並沒官軍追來,都不知道官軍用的是啥機關。但可以確定沒埋伏,既然確定了沒多少敵軍,還是去追下,就又派了一百人在前邊探路。
從三岔路口埋地~雷那到這裡有三里路,半個時辰就能走到,丁立下令馬上出發。讓張散兒去跟幾個貴州兵說我們要走了,他們要跟着就快些。
鍾亮牽過繳獲的一匹馬,一匹毛驢交給貴州兵,說是丁公子送他們的。給他們說半柱香是間內就要出發,他們要走就快點跟上。
王隊正剛剛醒過來,正跟幾個手下在選銀子布帛,看到鍾亮送騾馬過來也是滿心歡喜,連連道謝。
幾個貴州兵有說還是要幾個首級,好回去報功,有說將獨輪車推走,布帛糧食可惜了。爭論半天才發現那隊人馬已經走得快前邊路口轉彎了。王隊正忙將裝銀子的箱子放到騾子上,自己上了馬,叫快走。
幾個貴州兵也忙着推了兩個獨輪車,往回趕路。至於繳獲的首級刀槍,都不要了。
丁立令斷後的丁羽去後邊五十步處,隔十步埋一顆地~雷,時間都設定延時一個時辰,總共埋上四顆。希望能延緩敵軍行進速度。
安家莊兵又用力半個時辰走到被埋伏那個山坳,看到還是有十幾輛獨輪車在路邊上。幾十個被殺死的莊兵屍體,有些還被割了首級。看來官軍也走得很急,還有十來車布帛、糧食、銅錢都沒被運走。
那就更加說明了官軍人不多,當下莊兵首領就下令快追。只是剛追了幾十步又遇到連環爆炸,這次就死傷了三、四十人,莊兵膽氣又被打擊到全無。再說去追?誰也不願意走前邊,去探路了。
剛走到路口官道,就聽見後邊幾聲地~雷爆炸,遠遠的聽不真切。官道前後三裡丁羽、白月都確認了無人,大隊就向赤水衛而去。嚮導說這裡離赤水衛只有十里路了,最遲天亮前就能到了。
人馬走到官道就快了很多,等能看到赤水衛的城牆天還沒亮開。後邊的斥候來報,幾個貴州兵跟在兩裡後邊,看來也沒危險了。
到了赤水衛城牆下,天色已經大亮。守城軍兵遠遠看着有一隊人馬過來,卻沒打旗號,早敲響警鐘、守軍上城據守。
丁立停在兩百步外,讓張散兒去叫城門。張散兒騎着一匹矮馬,上前高叫:“我是丁千戶帳下小旗張散兒,今帶這丁千戶公子來援救。”連連叫喊幾次,城上有人認識的就叫別放弓箭。
張散兒來到城下,城上好些人都認識,就放了個竹籃將張散二拉上去。說明了情況,昨晚丁公子領着家丁在山裡打敗上千蠻兵,搶了很多錢財。
赤水衛指揮使早就戰死,後來朱巡撫領兵打過來才又佔回衛城。現在只有一個指揮僉事帶着一千多兵丁在守衛,前些日子有陸續收留了一些敗兵,整個衛城現在也有兩千多兵丁。
前天奢安聯軍來偷襲,被追擊的李總兵前鋒跟城裡守軍合擊打敗,城裡就又多了兩千人。赤水衛是臨河山城,現在有將近五千人塞防守也就很難被攻破了。
城門打開,十多騎飛馳而出,來到丁立人馬面前。丁立下馬行禮,口稱:“生員丁某,接指揮使司令來赤水衛救治有功傷病。這是指揮使的公文。”說着讓馬老實將一封文書傳遞過去。
那爲首的百戶官接過看了也看不懂,只是驗了大印字樣,應該是真的,又聽說是來幫着醫治傷病,就下馬行禮,忙請丁公子進城。
丁立一行加上趕上來的貴州軍兵,六十二人,騾馬到有六七十匹,兩架獨輪車,進了赤水衛城。城門守兵說起晚上遠遠聽見山裡依稀有炮聲,原來是在打蠻子啊。
急着問了老爹情況,那百戶也是認識丁千戶,就說了情況,現在是傷處紅腫高燒,郎中說如不退燒性命就難說了。聽得丁立帶人就急急問老爹住處,那百戶也會做人情,讓親兵帶着大隊人馬去安置,親自帶路拍馬向丁千戶住處馬跑過去。
這赤水衛城南面是赤水河,周長有一千二百多步,在這三省要衝之地也算大城了。十天前丁山帶着五百多人敗兵延赤水河退到這裡,就一病不起。軍兵都由丁易達、徐武帶領幫着守城。這兩人也因功現在都升爲試百戶,只是官憑文書還沒送到。
來到一個大院前,那百戶下馬,說這就是丁千戶的住處了。丁立忙下馬進門,蘇狼、馬老實、丁羽、朱富拿着醫藥箱子跟着進門。
那百戶進門就喊到:“徐百戶,你們丁公子來了,快出來接。“
徐武出堂屋說道:“盧百戶來了,咦、狗兒來了,快看看丁三哥。”說着就拉着丁立進了東廂房。
東廂房裡,丁立看到老爹躺在牀上,蓋着厚厚的棉被、這還是白金花上個月用新面做了送過來的。一個十一二歲的瘦小菇涼在給老爹用溼布巾降溫,老爹正昏睡着,面色蠟黃,看着消瘦了很多。
徐武說道:“小若離,這是老爺的大公子,快來行禮。”
那小菇涼忙對丁立屈膝一福道:“奴婢,見過公子爺。”
回了半禮,丁立忙問道:“徐叔,我爹傷在哪兒?”
徐武說是被弓弩射中,後來不知到怎麼就生瘡了。揭開棉被,就看到左肩頭包着布帶,看着向是腫起一圈。丁立用剪刀剪開一看,紅腫大了一圈,上面倒塗着田七膏。這田七膏在皮膚外邊根本沒用。顧不得生氣,丁立馬上下令。
“丁羽、朱富準備消毒。“丁立馬上分派道:”徐叔請準備個房間,搭個簡易牀,換上乾淨牀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