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子謙生日的前一個星期陸席晗帶着左痕和豆豆回到了北京,當然還有個拖油瓶湯臣。
幾人下了飛機從通道出來剛到大廳,子謙和一位高貴溫婉的夫人的身影便映入衆人眼簾。
這回數湯某人的反應最迅速,“乾媽!”
話音未落,他人便已經飛竄到了那位一直面帶微笑的夫人面前一把將人給抱住了,那速度,用個不太雅觀的詞來形容,就跟蒼蠅見了腐肉一般,腳下跟安了風火輪兒似的,奔老快了。
那位夫人被湯臣一個飛撲身形不穩晃了一下,手拍着湯臣的後背,溫和燦爛的笑容裡洋溢着一目瞭然的寵溺,“你呀,乾媽都給你撞飛了。”
湯臣將人鬆開嘿嘿一笑,“咱那是因爲太久沒見您,今兒異常激動呀,乾媽,可想死我了。”
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用手指捏了捏湯臣挺拔乾淨的鼻尖,“你呀就愛跟我灌迷湯,真有那麼想卻好幾個月都不來看我和你乾爸一次?”
“那你得問問你們家陸大少了,我這幾個月爲他鞍前馬後,累得都瘦了他還老欺負我。”湯臣用撒嬌的方式狡辯着,不過這招確實屢試不爽,瞧把陸夫人哄得眉開眼笑的,還笑着嗔怪陸席晗。
陸席晗抱着豆豆走上前去不滿的抗議,“你個混犢子攛掇陸夫人罵我兩句,你心裡那點見不得光的醜陋玩意兒就能得到滿足了?”
本來湯臣還想回頂回去的,可是這時陸夫人看着兒子懷裡那個粉雕玉琢的漂亮娃娃高興的說道:“小臣這就是我孫子吧,瞧這臉蛋兒生得可比你上道多了,來給奶奶也抱抱。”
豆豆一點不認生,看見陸夫人朝他伸手,他便乖乖朝前一傾身,小身板便穩穩的落進了這位第一次見面的奶奶懷裡。
湯臣一手攬着陸夫人的肩膀一手捏着豆豆的鼻尖教他道:“豆豆你在飛機上不是說很想見到奶奶麼,見着了怎麼不說話啦?”
豆豆被他這一逗便將自己心裡僅有的那點對陌生人的怯生感都拋掉了,甜膩膩的喊道:“奶奶,豆豆可想你了。”
小傢伙一句話讓陸夫人整顆心都跟掉進了蜜缸裡似的,說不出的甜吶,臉上立刻堆滿了燦爛慈愛的笑意,蹭蹭豆豆的小臉蛋,逗他道:“瞧這小嘴兒甜的,還真不愧是咱湯臣的兒子,爺倆說話的調調都一個樣。”
其實,她不知道小豆丁見誰他都愛說:豆豆可想你了,對湯臣是那樣,對子謙和陸席晗也是,現在對陸夫人他還是這一招,嘿嘿誰叫大人們都吃他這一套呢?
陸席晗將一直跟在他身旁從未作聲的左痕攬過去給陸夫人介紹道:“席媽媽,這是你兒子的心頭肉,左痕,怎麼樣,你兒子眼光不錯吧?”語畢又爲左痕介紹道:“親愛的,這是我母親。”以後也是你的母親。
最後一句話他是貼在左痕耳邊上說的,用只有左痕才聽得見的音量。
左痕禮貌的開口叫道:“席阿姨。”
陸夫人愣了一下後臉上立馬迎上了和藹可親的笑意對左痕說道:“左痕,席阿姨不是個愛拘禮的人,你也不要和阿姨見外哦。”
左痕明白的她的意思,靦腆的笑着點了點頭,同時他也觀察到了陸夫人剛剛眼裡閃過的那絲驚詫之色,他不明白爲什麼陸夫人眸底會出現那種神色,但是他清楚絕對不是因爲他。
的確,陸夫人剛剛晃神了,不是因爲左痕那驚爲天人的美貌,而是因爲陸席晗剛剛那樣不正經的介紹,甚至連湯臣和子謙都因爲陸席晗剛剛的話而在心裡略微愣怔了片刻。
這裡只有左痕和豆豆不知道,陸席晗從生下來就沒叫過陸夫人一聲,媽媽!
他出生兩個月後陸夫人便又上了自己的工作崗位,他是喝奶媽的奶水長大的。
那時上面急缺人手,陸夫人每天忙得天昏暗地,根本沒時間來陪自己的兒子,那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陸席晗四歲多。
然後陸將軍便開始用自己那一套訓練手下和士兵的標準來要求陸席晗了,他將陸席晗關進了一個他不能也不會掙脫的桎梏裡,以至於陸席晗長到十二三歲他都很少和自己的母親長期接觸。
雖然他天資聰穎,但他那時卻覺得自己每天的時間都不夠用來學習和訓練,因爲父親爲他所定的標準於那時的他來說是一種無法企及的苛求。
沒有反抗卻想着自己只有更加努力才能達到父親想要的那個程度,那時他覺得那就是父母疼愛他的表現,因爲他們軍區大院的孩子都是那樣的,只不過其他人都不像他那般爭氣而已。
從小陸席晗聽所有人叫他的父母都是陸將軍、陸夫人,他便也跟着那些人那樣叫,陸將軍是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的,但是陸夫人卻覺得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酸澀,從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是一個多麼失敗的母親,她想彌補,可是總有無數的‘陰錯陽差’橫亙在她和兒子之間,久而久之陸席晗就是想叫媽媽他都叫不出口了,因爲他腦袋裡對母親的概念真的太過生疏。
要不是幾年前子洛發生了那件不幸的事,恐怕她和自己的兒子之間仍舊和以前一樣,客氣、禮貌、疏離……
今天陸席晗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管她叫席媽媽,顯得那樣自然而親暱,卻是如此突然,讓她一時窮於反應,反應過來後不得不讓她在心裡暗暗感慨,陸席晗終於是她席雲姍的兒子了!
那麼又是什麼讓他該變如此徹底的呢,是子洛的死?還是在這三年的鍛造?又或者是面前這個清秀俊朗的男孩?
陸夫人這短暫的晃神讓左痕察覺到了異常,但他什麼也沒問,嘴角一直噙着淡淡的笑容。
然後子謙便很是善解人意的提醒道:“我們別再這裡站着了,好多人看呢。”
衆人這才從激動的神情中反應過來,他們幾個隨便拉一個出來都足以讓人側目難收,更別說是他們幾個一起出現在機場帶給人帶去的視覺衝擊有多大了,而且他們中還有個長得比瓷娃娃都精緻的小傢伙,他就一活脫脫的萌物,好多人都盯着他看呢。
也已經有好些人都認出了湯臣那張經常出現在財經新聞和雜誌的上美人臉了,他們再待會兒估計等下整個機場就得涌出一大批記者來。
一行人出了機場上了那輛福特遠足的加長版,車便往西城區的軍博一帶開去,陸夫人抱着乖巧的小傢伙和湯臣他們說說笑笑的,毫不拘束,更不會給人一種像某些官太太平時做出來的那種與人親近的僞善感,而是一種對久不見面的‘兒子們’所表現出來的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
但是每當她的目光落到陸席晗身上時還是忍不住悄悄多瞥一眼兒子旁邊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孩。
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左痕這樣讓人難以側目的男孩子,剛剛他們幾人一出來最先吸引她目光的人便是左痕,只是她一直沒表現出來而已。
但是她卻並不只是在看左痕的相貌,因爲若是單論相貌,說子謙長得玉樹臨風可能會不夠恰當,然而他絕對稱得上是雅人深致,有時還會給人一種清孤的冷俊感。
湯臣那張美得張揚而妖異的臉蛋不說能迷死千千萬,但是往很多自稱帥鍋的人面前一站,他絕對是最奪人眼球的那一位。
至於陸席晗,他有一個當年被軍隊裡那些士兵稱爲美人將軍的父親,還有一位紅遍整個軍區大院的霸王花母親,樣貌就算再不濟也不會平凡到哪裡去。
陸夫人沒花癡病,他看左痕第一眼時確實被左痕那張美得有些過份的清秀臉蛋給小小震驚了一下,但是她們這個年齡段的人看人已經不會像很多年輕人看人那樣看得那般膚淺。
左痕是好看,白淨的小臉跟凝玉一般粉潤光潔,但是陸夫人更加欣賞的是從他那雙乾淨剔透的眸子裡滲出來的博然與內斂,沒有他們那個年齡段的浮躁之態與功利之心,她想自己的兒子應該就是喜歡這孩子的這一點,那顆心跟他的臉一樣,乾淨。
那天陸席晗被老爺子堵回去的時候就給他們攤牌了,他跟一個叫左痕的男孩子在一起,並且不管她和陸老爺子同不同意,他都會和左痕在一起。
因爲有過一個子洛,當時老爺子和陸夫人聽後都沒覺得有什麼震驚的,老爺子以爲興許是因爲子洛的死給他打擊太大,他對他還心存埋怨,說出來氣他的,罵了一句,便不想再與他多爭執,但是後來陸席晗又在他們面前提了幾次,而且態度一次比一次強硬。
終於老爺子意識到這混犢子是來真的,當時就炸毛了,氣得吹鬍子瞪眼的,他可以容忍陸席晗在外面花天酒地,甚至在某一個階段之前就算陸席晗找十個八個牀伴他也不會阻攔,但是他不會准許自己的兒子真的和一個男孩子在一起,因爲他覺得那樣會毀了陸席晗一生的前途,還會毀了他一生的心血。
當年陸席晗和子洛的事沒幾個人知道,連他和他母親都是出了事之後才覺得自己的兒子對子洛的死反應太過激烈了,但是他們都還一直以爲兒子只是從小太寂寞,他與他們之間缺少親情和溫暖,才導致他對子洛的感情產生了偏頗和過度親近,爲此老兩口也在盡力彌補,可是陸席晗還是冥頑不靈,甚至現在還變本加厲了。
陸席晗回S市那天也是和老爺子吵了架才走的,走之前他說爲了尊重他們,他會將左痕親自帶到他們面前讓他們彼此見一面,老爺子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左痕都將會是那個與他共度餘生的人,那些高官貴族的千金小姐他不稀罕,將來更不會與她們結婚來達到某些不太見得光的目的。
幾句話差點沒給老爺子氣出病來,但是在這件事情上,陸夫人倒是一點也沒提過反對意見,不光是因爲她性格開明,還因爲她不想再在兒子臉上看到那種讓人揪心的絕望和冷漠之色。
她以前因爲事業太過忽略兒子,後來想彌補卻因爲方方面面的原因讓她心有餘而力不足,現在她和老爺子都老了,天倫之樂,誰不想要?
可是有些幸福必須得要等價交換才行的,只要兒子開心,愛他的人不會讓他將來成爲臭名昭著的千古罪人,那她就絕對支持,而且現在還多賺了個小孫子,很划算吶,至於家裡那個冥頑不靈的老古板,她有的是法子‘整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