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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軍婚的秘密,五度言情

車子到站,她笑了笑,上車離開。而一個人站在公交牌下的沈孟川,卻愣住了。

夜色已晚,不停地有行人從他眼前匆匆而過。沈孟川迅速回過神來,摘下頭上的帽子慢慢向回走去,思緒也不由自主地走遠。

放佛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他站在土坡上,俯視着土坡下的一羣小兵伢子,扯着嗓子向他們喊:“前進!”

他還記得那一年夏天,他被忙碌中的父母直接遣送到了奶奶家過暑假。因爲父親工作的關係,他打小在S市長大,又整天跟大院裡一幫小兵羅羅摸爬滾打,沒多久就錘鍊成了混世魔王,渾身上下帶着一股匪氣,到了這裡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沒多久就率着一羣小孩兒上大院後面林子裡抓知了去了,連單雙槓都不帶玩兒了。

那天不知道是手下哪個參謀突發奇想,由他沈孟川親自掛帥的雜牌軍決定用彈弓砸樹上的鳥兒,結果非但沒砸中,手中的彈弓也飛了上去,被一個在樹下跳皮筋兒的女孩兒給揀了過去。

他至今還記得當時自己的樣子,他大大咧咧地走過去,伸手去要。女孩兒清秀的臉微微一皺,將抓着彈弓的手背到身後,不給他。十幾歲的他生平第一次被一個女孩兒叫板,還是在一羣小一截兒的小兵伢子面前?這還了得!

沈孟川連忙伸手去搶,結果女孩兒拿着彈弓向一邊跑去,嬌小的身影,回頭的一剎那臉上的微笑讓他愣了一下,醒過神來,女孩兒已經跑遠了。情急之下,他下意識地仍出手中的繩套,套住了她的脖子。

在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他已經被一羣小兵圍住,他們歡呼着“司令萬歲!”“司令威武!”,而他僅剩的唯一記憶,竟是她那一雙通紅的眼睛和被他勒紅的細白脖頸。

記憶深刻的直到現在回想起來都清晰地恍如發生在昨日。

後來回家免不了要挨奶奶一頓訓,又免不了要挨來接他回家的父親的一頓收拾。只是那一回收拾的狠了,到最後他愣是沒道歉就直接走了。

再後來部隊遷移,一下子從小縣城遷移到了大城市,離S市也近了,他再去看望奶奶的時候下意識地想要找到女孩兒,跟她說聲對不起,可是等了一個暑假,也沒有等來她。

直到他開學要回S市,坐車離開大院的時候,看見在一棟單元樓前有一家正在裝車搬家。那陣子部隊的房子緊俏,不夠資格的現役軍人和兩年以上的轉業軍人都必須到限期交了房子,所以看見搬家,也不覺得奇怪。只是樓前站在那個瘦弱的背影讓他愣住了。

雖然是快兩年未見,但是他記她記得很深,尤其是那雙眼睛,充滿笑意的,委屈哭泣的,不管哪一樣,都是生動的。

只是這一次,他從半降的車窗看去,看到的一雙眼睛卻充滿了寂寥。那是一個不應該出現在孩子臉上的哀傷,連同她胳膊上佩戴的黑紗一起留在了他的腦海裡。

再再後來,就真的再也沒見過了,直到草原上的一面。

她長大了,可是他依舊能夠透過那副俏麗的容顏隱約看到小時候的輪廓,還有她的那雙眼睛。沉靜深邃,彷彿一汪泉水。

這丫頭也是記仇的吧?

沈孟川坐在車上,從記憶裡回過神來悶悶地想。可是轉過頭來他又自問,她是這麼幼稚的人麼?

想不通答案,沈孟川抹一把臉,啓動車子,快速向B市開去。

……

…………

初試結果第二天就出來了,接到複試電話的嚴真愣了些許,送到口的牛奶頓在了那裡。掛斷電話,嚴真心情又莫名有些激動。

小朋友一邊捯飭盤子裡的雞蛋一邊看着她,嚴真拍了拍他的小臉,說:“戰鬥速度解決早飯,我先送你去上學,然後再去參加面試!”

小朋友一派天真:“啥叫面試?”

“就是找工作!”

這下小朋友懂了,低下頭不說話,悶頭吃雞蛋。

嚴真忙活了一會兒,察覺到他的沉默了,不禁一愣,來到他身邊:“珈銘,怎麼了?”

“老師,你不回來當我老師了嗎?”

小朋友撅嘴問。

嚴真摸了摸他的手:“不是還有沈老師在麼?”

“我不喜歡沈老師。”

嚴真笑了笑,俯下身,捏捏他的臉:“我只是不當你老師了,可是不管我幹什麼,都會一直陪着你,這樣也不行?”

小朋友擡頭,眼睛亮亮的:“真的?”

“當然!”她的答案很堅決。

儘管小朋友有些調皮,可是偶爾有些時候也是會有些小脆弱的,需要大人的耐心呵護。嚴真不懂,這麼聰明伶俐的一個孩子,爲什麼在宋馥珍那裡討不到疼愛呢?

或許她是永遠猜不懂宋馥珍的心思,就像此刻,她坐在面試桌前,一頁一頁地仔細翻着她的簡歷,表情沒有任何的波瀾。

嚴真等了很長時間後,開口說:“宋教授,我記得您說過,複試是按照無領導小組討論的形式進行的,怎麼現在……”

宋馥珍笑了笑,看着她:“你說的沒錯,討論就在隔壁的房間進行,看時間,應該開始了吧。”

嚴真訝異地擡頭看她。

“其實你沒有通過初試。”宋馥珍漫不經心地說着,拿在她手中的那份嚴真精心製作的簡歷瞬間成了一個笑話。

“漏洞百出的計劃書,我看了之後有點兒不敢相信了,這竟然是出自李教授的學生之手?”

嚴真難堪地站在原地,因爲她發現她無以反駁。

“後來我一想你在畢業之後有一段空窗期,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論是看李教授,還是看他的面子。”

這算是,給她走後門?

嚴真失笑:“宋教授,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想不必了。”

她拿起包想走,宋馥珍見狀有些不解:“哦?爲什麼拒絕我?我的意思是要給你一次機會,通過了你就可以進來。”

嚴真攏了攏頭髮,認真說道:“我知道,不過這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我不想借着別人的面子……”

“他是別人?”宋馥珍挑眉問。

這真是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的兩難問題,嚴真咬咬牙,沒有回答。

宋馥珍起身將簡歷遞給了她:“既然你不願意接受這次機會,那這個簡歷你還是拿走吧,看得出你下了功夫,我不想讓它進碎紙機。”

嚴真接了過來,將它認真收好。

宋馥珍看着她的動作笑了笑:“其實我也抱了私心,我就是想看看,能讓珈銘這個小調皮蛋那麼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你估計不知道,以前每次過年的時候珈銘都會來我們這裡住幾天,可今年沒有。他外公想他,讓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於是我就趁着一天下午去了你們學校。小傢伙又長胖了,在班裡跟其他小朋友打打鬧鬧,見我過去就收斂了。”

嚴真看着她,此刻的宋馥珍讓她有些捉摸不透。

“我就問他,我說珈銘,晚上跟外婆回家吃飯好不好,小傢伙不情不願地拒絕了,他說晚上會跟你一起回家吃糖心雞蛋。我那時想,甭管他叫沒叫過你媽,他心裡已經認了你了。”

“我知道。”嚴真說。

宋馥珍回過神,又看了她一眼:“其實淮越一直是個好女婿。做母親的都有私心,我女兒去世那麼多年淮越沒有再娶,如今終於結婚了,所以我就想看看,這個女人,哪裡比我的女兒好。”

嚴真自嘲:“我恐怕讓您失望了。”

“不。”宋馥珍說,“你比她強,你比她懂事得體,也比她體貼。珂珂她從小讓我慣壞了。以前我在B市工作,珂珂跟我一起在那兒住,後來我忙起來,沒空管她,就送她回C市上學了。不過她爸也忙,所以現在想來,這孩子我們虧欠挺多。那時候她住在老房子裡,離顧家很近,顧家的人對她照顧頗多。”

這些,嚴真她當然也都清楚。

“所以後來她要跟淮越結婚,我也就答應了。只是沒多久我就後悔了,他們其實不適合,他常年當兵在外,而珂珂最需要的卻是陪伴。有時候我就想,如果他那時能多陪陪她,情況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宋馥珍凝視着窗外,思緒深陷在回憶裡,眼神有些茫遠。沒多久,她回過神來,因爲她聽見嚴真說了一句話:“宋教授,其實您這個做母親的,也挺自私的。”

宋馥珍回神,眉頭微皺地看着她。

嚴真目光平和地看着她,甚至微微笑了下:“我原本,挺羨慕林珂的。我羨慕她有那麼多人疼愛,可以生活地無憂無慮。可是現在聽您這麼一說,我就覺得,其實她也很可憐。”

“怎麼說?”宋馥珍臉色微變。

“父母和家都形同虛設,只有外人的疼愛能讓她感覺到一點兒溫暖,這不叫可憐嗎?”

“你懂什麼?”宋馥珍壓着怒氣說。

她怎麼就知道她不懂,這種感覺她曾體會地再深刻不過!

“那你們又懂多少?”嚴真有些激動說着,手中的包一時未拿穩掉在了地上。她愣了下沒有去撿,可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只是略微有些沙啞:“我只是想說,別把錯誤和遺憾都放在別人頭上,做父母的,也要回頭看看自己。”

宋馥珍生平還沒被人這麼教育過,有些怒火攻心:“我看你是對我很有意見啊,還有什麼,一起說出來得了!”

嚴真搖搖頭:“我對您沒什麼偏見,就算您沒讓我通過面試也是應該,我自己的水平我知道。”想了想,她又說,“有些話我剛想起來,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講!”

“就是珈銘。您有想過,他爲什麼那麼不願意去外婆外公家嗎?”

宋馥珍愣了下:“那麼大點兒孩子能知道什麼?!”

“當然懂!”嚴真說,“只是您以爲他不懂,女兒去世了外孫子就離遠了嗎?您就可以理所當然偏心了嗎?這些小孩子都懂,只是不說罷了。”

宋馥珍彷彿被打了一悶棍,站在那裡沉默了片刻,說:“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見狀想說些什麼,被宋馥珍一擡手打斷:“你把他帶來,我跟他說!”

嚴真只好將想說的話嚥了回去,站在原地不動。

宋馥珍沉聲問:“你不去?”

“等您冷靜下來再說吧。”她不想牽連小朋友一起承受她的怒火。

宋馥珍氣極:“我多少還算他的外婆吧,見他都不行了,你跟他什麼關係?”

她算他什麼,她想起小朋友嫩嫩的臉和他修長挺拔的身姿:“他是我丈夫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