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熙霂確實是失血太多，這幾天的加起來，完全超過了一個正常人能承受的負荷，更別說是鳳熙霂這樣的身子。
柳卿言現在甚至都有些後悔去救了那些人。
本來救人是好事，可是如果好事演變成這樣，那還真的好嗎？
如果爲了救人就得犧牲霂霂的性命，他覺得並不值得。
最重要的是，要看那人值不值得救。
像是那個傷了霂霂，只爲了活命的人，這樣的人即便救了他，那也只是去禍害其他人罷了，救了還不如不救。
柳卿言給鳳熙霂吃了一些補藥，也是在鳳熙霂的身體能承受之類，不能吃太多，免得會更嚴重。晚上的時候，鳳熙霂有些發燒，算是正常的，畢竟霂霂本來之前就着涼了。
第二天早晨起來，鳳熙霂的燒漸漸退了，但臉色還是很蒼白，沒見到有明顯的好轉，手腳也冰冷。
不過人是清醒了，只是有點懵。
“我怎麼了？”
“你失血太多，暈過去了。”
“失血太多……”鳳熙霂想了想，這才恢復記憶，“那些人現在都吃藥了？”
“我不知道，我沒去看。”
鳳熙霂嘆氣：“其實我不是不想救人，只是我真的沒能力救了。他們竟然覺得我故意不救他們……我真的不是這麼想的。第二次你來給我取血的時候我也沒有不同意啊……我也想救他們，畢竟他們都是我的百姓，可是我救不了了。還有那麼多人，就算我把我全身的血都放幹做藥引，那也不夠啊，真的不是我自私……”
“其實他們不需要你的血。雖然因爲下雨路上不好走，但是他們病得本來就不嚴重，等到藥送過來一點問題都沒有。不是你自私，是他們的問題，是那些人太貪心了。”
“我覺得我好像好心辦了壞事。本來我想救人，可是救了之後他們也不念我的好。”鳳熙霂覺得很委屈，“我也沒想讓他們念我的好啊……但至少不要把我當成仇人一樣。我本來就不欠他們什麼，可是他們這麼找我要血，說要給他們治病，就好像我活該要把血給他們，如果我給他們，那是我理所當然，如果我不給就是我十惡不赦，我真不是那種自私的人。”
“是，你不是，霂霂最好了，霂霂那麼善良，怎麼會是自私的人？”
“可是他們都這麼對我……”
“霂霂別怕，沒事了，等你恢復一些咱們就走，咱們不在這呆着了好不好？”
鳳熙霂點頭：“嗯，我想回家了。”
“不去江南了嗎？”
鳳熙霂搖頭：“不想去了，我想回家了。”
“好，等你的身體恢復恢復，咱們就回家。”
“嗯。”
人在脆弱的時候最是想家，鳳熙霂就是這樣。
雖然他一直有一顆想在外面飄蕩着的心，但是在這個時候他最想去的地方還是家裡，他想見父皇和父後，他想見他的家人，他的弟弟們……他覺得外面可真是人心難測，太讓他心塞了。
“你放心，沒事了，這裡很安全，我幫你蓋好被子，你再好好睡一覺，好不好？”
“我餓了，想吃東西。”
柳卿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記最重要的。
“確實是我的疏忽，光想着讓你休息，都沒給你準備吃的。”柳卿言有些懊惱地說道，“都是我着急壞了。你再躺一會兒好不好？我這就去幫你弄吃的。”
“嗯。”
其實這裡也沒什麼能吃的東西，現在雖然只是鬧瘟疫，又不是鬧災荒，可是瘟疫導致沒有人去種地，也沒人去養雞鴨，這就是問題了。
柳卿言到外面去，真看到柳寧在煎藥。
柳寧煎藥的時候就有點心不在焉，她總覺得柳卿言是不是有些責怪她？畢竟柳熙霂是他的朋友，而且他們三個人都姓柳……好吧，說不定人家還是堂兄弟之類的關係，結果現在那個柳熙霂變成這樣……還是因爲這裡生病的村民……當時她看到柳卿言的表情的時候就覺得很嚇人了。
現在見柳卿言出來，她一下子手一抖，勺子就掉在自己另一隻手上，帶着藥汁，把她的手都給燙的發紅了。
“你沒事吧？”柳卿言皺眉，把手帕遞給柳寧，“先去用冷水衝一下，再擦擦。”
“好。”
柳寧本來手上很疼，但是手裡拿着這手帕之後，她突然一點都不覺得疼了。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其實她更希望柳卿言能親自過來幫她擦……不過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她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只是她心中一個小小的想法而已，並不打算成真。
“謝謝你。”柳寧抿了抿脣，“你的朋友還好嗎？”
“已經醒過來了。”
“那就最好了。”柳寧鬆了口氣，“真沒想到原來你所說的藥引竟然是他的血……我真的是第一次聽說原來還有這樣的藥引。”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他小時候身體不好，浸泡的藥浴，泡了很長時間，然後就這樣了。”
“可是據我所知，即便是泡藥浴也不可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啊。”柳寧嘆氣，“大概還是我的見識不夠，目光短淺了。其實雖然他經歷了一番危險，但他至少能救好多人。”
柳卿言皺眉：“但是如果我在旁邊，我絕對不會讓他冒險去救人。他這幾天爲了救人已經放了兩次血了，而且他都還沒恢復，根本不可能再來一次。我也說過了，藥就在路上，馬上就能到。剩下那些人的身體情況你很清楚，他們就算暫時沒有藥，那也不會出事，他們根本就沒有到那麼嚴重。可是他們就爲了自己活命，可以枉顧他人的性命，這樣自私的人，不救也罷。”
“話也不能這麼說。其實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他們只是想活下去，這也是人的本能啊。你的朋友不想再提供藥引，其實也是因爲他想活下去。大家都想爲了自己的活下去而努力，爲什麼他們不能呢？”柳寧頓了頓，“我也能理解你現在很擔心，畢竟他是你的朋友。但是如果你的朋友不是他，而是今天爲了活命爭取藥引的人，你會怎麼想呢？我們要站在不同的角度來看問題，你說呢？”
“我想請問，你把我的朋友當成什麼人？你是在把我朋友當成藥罐子嗎？你覺得我朋友其實死活無所謂，只要能救活這裡的百姓就行？你是這麼想的嗎？”
柳寧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覺得救人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情，這就是爲什麼我選擇在這留下來當醫女。我不知道別人是怎麼i型昂的，但是我知道我自己，我知道如果是我的話，如果我一個人能血能救活很多人，那我寧可把我的血都用來救人。”
“呵呵，那是你，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況且他已經盡力了。如果他真的不想救，他根本一滴血都不會出的，你們也不能說什麼，因爲沒有人知道他的血能救命。他願意幫那些人，但是是那些人太過分了。並不是沒藥能救他們，是他們自己等不及。”
“你能知道什麼叫做和時間賽跑嗎？他們之前看過太多染了這樣的瘟疫最後喪命的人，那些都在他們的眼前，他們不想也變成那樣。”
“所以他們就能把別人變成那樣了？”
柳卿言嘆氣：“算了，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我也不能試圖說服你，讓你認同我們的想法。好在現在你也熬藥了，他也沒事，我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也不打算計較那麼多。如果他出了事……那就不止是這麼簡單了。對了，他醒過來想吃點東西，有沒有什麼食材？”
“食材比較少……只有一些地瓜和紅薯……”
“其他的呢？有營養的東西都沒有嗎？”
“現在都這樣了，沒人有心情顧及這些了。大家現在想的就是能吃飽就行……”柳寧抿了抿脣，“不過我也知道他現在流了那麼多血，需要補身體，我那有些人蔘，你如果覺得……”
“算了吧，我自己去找。”
柳卿言覺得從踏進這個村子興許就是個錯誤。
他到外面找了找，確實沒什麼活的東西，剛好看到天上飛過一隻鴿子，他就把那隻鴿子用樹枝給戳下來了。
給霂霂燉個鴿子湯，放一些人蔘應該也可以補補身體。
柳卿言拿着一隻鴿子回去的時候，那些百姓們的眼睛都綠了。
瘟疫已經很長時間了，這裡的人該走的走，大家也沒心情再去務農，只想把身體養好……他們都已經好長時間沒見過肉類的東西了。
柳卿言都沒搭理他們，直接就找地方給霂霂做飯了。
柳寧看了看也沒說什麼，而是把熬好的藥分給大家。
“唉，咱們可是都好久沒吃到肉了。”有個人說道，“你說那小夥子那麼有本事，都打到鴿子了，按說他應該還能再去找啊。咱們這都那麼虛弱……他是不是應該主動把那隻鴿子讓出來呢？我看那屋子裡的小夥子身強體壯的，只是缺了點血而已，至於嗎？年紀輕輕的這麼補身體，到時候越補越不好，是吧柳姑娘？”
“您可不能這麼說，那個公子也是爲了救大家，這纔是失血過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