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屋外夕陽西下,晩霞映紅了天邊。樊鼎見李密他們一行人風塵僕僕,一路奔波,有病之人就怕是辛苦,便說,“不如慶王爺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一晩,明天再做回答。"
李密確實已經渾身痠痛,體力不支,自從京城出發,他一直提心吊膽,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吃過一頓可口飯菜。這次來江陰,他是孤注一擲,他不想在家等s。可是,到了這裡,原本以爲會是個鶴髮資深的老中醫爲他診治,萬萬沒想到竟是個二十歲左右的毛頭小醫倌,只見他東問西問,盡是些不着邊際的胡說,對他的病情絲毫不上心,李密的心裡那叫一個亂麻,理不出頭緒,忐忑不安。可是,又能怎樣呢?這是他生存唯一的一根稻草,他己經訪遍天下名醫都吃了閉門羹,用的中藥補藥堆成山,病不但沒好轉反而嚴重了,如今已不成人樣,行將就木。再說了,這個小醫倌並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口回絕他,還一眼就看岀了他的病症,願意爲他醫治,說不定老天看他心誠,會有奇蹟岀現,他決定把命押在小醫倌身上,這回他是拼了。
坐久了,腿有些痠麻,他站起來活動活動。順便岀去走走透透空氣,釋放心中的壓抑。他邊走邊看,很快就被醫館周圍的環境迷住了。這裡依山傍水,風景優美,山上長滿了成片翠綠的青竹,山下小溪潺潺流過,好一處空氣清新的優雅之地,與喧譁熱鬧的城裡相比,如仙境一般。園子裡,除了這間問診廳,另外有幾間茅舍,寬敞的大園子裡種了一棵桃樹,春天來臨,滿樹開着粉紅色的桃花,讓這裡顯得生機盎然。竹籬笆旁的一排架子上曬滿了形形色色的草藥,濃濃的藥香在空氣中瀰漫。
李密問樊鼎說,"你府上有幾個人?"
樊鼎隨口回答道,"就我一人。隔壁村子裡的大嬸們有空會來幫我料理家務,翻曬草藥。“
李密伸了個懶腰說,“那我就住在你家了。"
對於他霸道的口氣,樊鼎笑着說,"如果你不嫌簡陋,隨便。"
李密叫侍衛將馬車停在院內,安置好他的住處後發現樊鼎不見了,忙叫人去找。一會兒,見樊鼎揹着竹簍從山上下來。李密看見竹簍裡都是些竹筍之類的野菜,皺了皺眉。
樊鼎說,“貴客來沒有什麼好招待的,今天我親自下廚,爲你們做一頓佳宴。“說完提着竹簍去了廚房。
很快,園子裡飄來了一陣陣誘人的菜香,李密的肚子咕咕直響,他覺得飢腸轆轆了。侍衛和丫環在桃花樹下襬好桌椅,侍衛主動跑進去幫着樊鼎端菜,他此時饞得口水直流,差點掉進菜碗裡。菜上齊了,李密顧不得客氣,也顧不得涵養,拿起筷子就是一頓猛吃,很快,幾大盤菜就被一掃而光。
看着空空的盤子,李密意猶未盡,問道,“這是什麼山珍海味這麼好吃?"這是他有生以來吃到過的最好吃的東西。他頓時感到通體舒暢,完全忘了自己是個重症病人。樊鼎泡了一壺茶遞給他說,“窮鄉僻壤哪來的山珍海味,不過是一些野菜罷了。"李密想到他剛纔上山挖的一竹簍野菜,傻眼了。
晚間,他早早地躺在竹牀上覺得舒服極了,安心極了。想着樊鼎給他提岀的問題,絞盡腦汁怎麼也想不出曾經傷害過什麼人。想着想着他就睡着了。這一夜他睡得好香,好踏實,等到睜開眼睛,已經是陽光燦爛的早晨。
樊鼎安排好了慶王爺一行人,坐下來休息片刻,他準備靜下心來看會兒有關的醫書,可心裡卻想着李密的病案。從他們的接觸中,樊鼎看得岀李密的年紀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大,是讓病魔折磨得心力交瘁才顯老,他實際年齡也就二十來歲,和自己相差不多。從他的眼神中還看出,他的內心不像外表那麼冷酷,是宮裡的環境和皇族的威嚴造成的。他的求生欲極強。樊鼎決定要儘自己一切的力量挽救他的生命。他站起身來,先去會一會那個債主再說。
夜已經深了,四處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進入了夢鄉,只有山上的貓頭鷹發出咕咕的叫聲。月亮升起來了,皎潔的月光撒滿大地,樊鼎輕輕走進李密的房間,來到牀前,這一次他直接打開天眼尋找到那個小人問道,“你是何人?爲何要害李密?"
那個陰靈避開天眼的光芒,化作一道陰光躲了起來,根本不理睬樊鼎。
還從來沒有一個冤親債主敢這麼藐視他,樊鼎很生氣,決定用真氣逼他岀來。沒想到對方竟然嗖的一下鑽進李密的肝臟,用李密的肉體來抵抗真氣。樊鼎趕緊收起真氣,以免傷了李密。兩個回合下來,樊鼎見陰靈不肯與他交流,抗拒他,怕再下去激怒陰靈會加害於李密,只好先離開。
回到房裡,樊鼎想,這個債主到底是誰?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他行醫以來還沒有見到過如此頑固的陰靈,似乎非要置李密於s地才罷休。那到底有多大的深仇大恨纔會令陰靈這樣做啊。以他的修爲還不能夠一眼就看清楚陰靈生前究竟是什麼人,只有師傅纔有這個本領。可是,師傅雲遊去了,把行醫的重擔都交給了他,讓他自己做岀判斷。他只能等天亮後聽李密怎麼說。
李密住在了樊鼎的房間,樊鼎搬去了問診廳睡。躺在樊鼎的竹牀上,一翻身竹牀發出吱吱咯咯的響聲,李密覺得很有趣,不覺笑出了聲。
外面的丫環大概是聽見了屋裡的笑聲,知道主人醒了,忙過來等在門外伺候。
從窗戶上看見門外模糊的身影,李密問,“誰?"
丫環忙回答,"爺,是我,梅香,你起牀了嗎?我來伺候您洗漱。"
李密說:"進來吧。"
梅香趕緊端着臉盆進屋伺候李密。
因爲身體越來越差的緣故,李密的脾氣很暴躁,動不動就罵人,甚至拳打腳踢,丫環伺候稍有不周就摔杯子砸東西,下人們都怕他。
梅香小心翼翼地給李密梳頭,一不小心梳掉了一根頭髮,嚇得她連忙跪地求饒。
沒想到李密笑了笑說,“不就是根頭髮嗎?爺頭上有的是。沒事。"
梅香以爲耳朵聽錯了,傻傻地跪着不敢動。
李密說,"跪什麼跪,還不快梳頭,爺還沒用早餐呢。"
梅香這纔回過神來,站起來繼續梳頭。
說到用餐,李密自然想到昨天的晩飯,饞得他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李密覺得生命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一洗漱完畢,李密便衝出門外,生怕早歺吃完了沒留他那份。
桃花樹下,早餐已經擺好,雪白的大米粥配樊鼎自制的,脆生生的小鹹菜,香噴噴的豆腐腦,還有一大盤小紅薯。雖然簡單,卻色香味俱全。又是一次光盤,李密和大家一起搶着吃,味道特別好。吃飽飯,侍衛丁力和梅香收拾完桌子去鎮上買東西,由於他們的到來,廚房裡的食品捉襟見肘了。李密和樊鼎坐在桃花村下喝茶閒聊。
樊鼎問,"慶王爺,昨天的問題你想好了嗎?"
"我昨天想了一個晩上,想起了好多事。"李密一件件敘述,不外乎是,打了哪個下人,罵了那個丫環。
樊鼎搖搖頭說,“不對,這個人是與你有深仇大恨。非要置你與死地而後快的那種人。”
李密說,"不可能,我從小就體弱多病,是有名的藥罐子,大家都讓着我。再說了,我這個王爺就是個空架子,一沒兵權,二沒官職,今年才22歲,能和誰結下那麼深的怨仇?一定是你弄錯了。“
樊鼎覺得他說得也有幾分道理。至於李密的年齡,果不出他的預料,只有二十來歲。但令他沒想到的是,這個慶王爺竟然和他同歲,都是22歲。雖然他們同歲,但他們的身世卻截然不同。一個高居皇宮大院,一個深藏寺院廟堂,一個身邊圍繞的是後宮佳麗,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他卻被父母遺棄,生活在一羣和尚當中。
李密見樊鼎沉默不語,隨口找話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今年多大歲數了?看樣子咱倆差不多。"
樊鼎淡淡地說,"咱倆同歲,我也22歲。”
李密開玩笑說,"真的假的,你也22歲?太巧了,你不會也是五月初五生的吧?"
樊鼎一驚,問道,"你怎麼會知道我的生辰?"
方丈告訴過他,樊大勇領他去看病時,曾經對方丈說了他的生辰。可是,李密又是怎麼知道的?他百思不得其解。
李密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瞪大眼珠叫道,"小醫倌,你的意思是說,你和我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
我和慶王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樊鼎驚呆了。他報的原來不是我的生辰,而是他自己的。樊鼎幾乎要暈了。
李密又說,“要說這種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奇怪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在我身上了,這讓我想起一件陳年往事來。小時候就聽宮裡老人說過,當年我母后生我時,宮裡有個妃子同日也生了一個兒子。比我早一個時辰,可惜生下來就死了。“
“有這樣的事?原來大皇子另有其人,你只是二皇子啊。“樊鼎又是一驚。這些年來他在深山修行,與外界隔絕,什麼也不知道。他想,遇到一個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已經實屬不易,怎麼又冒岀來了一個。他好奇地說,“慶王爺,事情的經過能不能說得再具體些?“
李密爲難地說,"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母后不准我提這件事。不過,梅香可能知道,聽說她嬸嬸曾經是那個妃子那裡的宮女。後來那個妃子s了,她就被遣散出宮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