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太醫捻着鬍子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想了想又嘿嘿笑道;“也不過就是一個沒後臺的丫頭而已,這在宮中一抓一大把,就算死了也沒人會在意,我帶她出去也只是讓她跟在我身邊打打下手,這姑娘家學醫上不了什麼檯面,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崔掌事有些爲難地笑了笑,道;“話是這麼說,可萬一那天郭總管要問起來,我實在是不好交代呀。”
季太醫輕聲嘆了口氣,略微顧盼了一下左右。崔掌事會意,轉頭對那些下人道了聲,“你們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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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衆下人齊齊應了聲下去。
待下人退出去後,季太醫把頭湊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道;“最近進貢了一批雪山人蔘,我弄一支給你,那參對你那老毛病大有好處。”
崔掌事臉上微微一紅,嘴上卻說,“哎呀,你說這個幹什麼呀,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我實在沒辦法幫啊。”說完,焦急拍了兩下手。
季太醫似乎很瞭解她的心思?豎起兩個手指,道;“兩支,不能再多了,你要再不肯給我這個臉,那就算了,反正那也只是一個遺孤而已,更何況我也算是盡力了!”
崔掌事猶豫了一下,隨即又堆笑臉,道;“瞧您說的多見外呀,好吧!兩支就兩支,人你帶走就是了。”
季太醫道;“那好,雪參過幾天我會給你送來,人我現在可以帶走吧?”
崔掌事笑道;“行,我還信不過你呀,我這身子以後還得要您多費神呢。”
季太醫皺了皺眉,站起身一拱手,道;“那我就先告辭了。”說完,逕直出門。
崔掌事也隨即站了起來,緩步走了出去。
大院裡。
此刻穆子晴的一顆一直都還懸着,時不時向裡屋方向望去。心中在想——要是季太醫這次不肯幫忙的話,那又該怎麼辦?在這樣一個完全陌的世界裡,又還能找得到誰來幫自己?正胡思亂想之間,冷不防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喂!你跟我過來一下。”
穆子情轉過頭,見是昨晚上守夜的那宮女。遲疑了一下,還是跟了過去。
來到一角落,宮女直接說道;“話我給你帶到了,人也來了,我的東西呢?”
穆子晴沒想懶她的帳,把鐲子從袖兜裡拿了出來交到她手上。宮女拿着鐲子看了一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穆子晴輕嘆一聲,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崗位”。
老婦忽然湊過頭來,低聲道;“她叫你過去幹嘛?”
穆子晴搖了搖頭,道;“沒什麼。”
老婦正想再問什麼,卻看到穆子晴突然了起來,望着一方。順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見季太醫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此刻穆子晴既是激動又是緊張,輕聲道;“季太醫……”
季太醫笑了笑,直接便道;“肖姑娘,有沒有什麼東西要收拾?”
穆子晴微微一震,隨即驚喜滿面,道;“你是說我可以……”
季太醫微笑着點了點頭。
穆子晴激動地搖頭道;“我沒什麼要收拾的。”
季太醫又捻了捻鬍子,道;“那跟我走吧!”
穆子晴激動的就差給他一個擁抱,晶瑩的眼花在眼眶裡打轉,點了點頭正要離去,突然又似乎想起了什麼,轉過身來看了那老婦一眼,道;“大娘,我走了。”
老婦也是滿臉高興,急急的點了幾下頭,道;“好!去吧!”
穆子晴看了她一眼,朝她微微一躬身,隨即轉頭快步跟上季太醫朝門口走去,全然不去理會那些異樣的目光,和小聲的議論。
來到門口時,崔掌事已經在那裡等候了。出得大院,季太醫朝她一拱手,道;“多謝了!”
崔掌事也陪了個笑臉,道;“慢走。”
季太醫也不再客套,帶着穆子晴轉身就走。
看着他們兩人漸漸走遠的背影,崔掌事身邊的宮女低聲道;“崔掌事,這丫頭可是郭總管親自送過來的人,就這樣把她放了,到時候郭總管要問起來那該怎麼辦?”
崔掌事不屑的哼了一聲,道;“問就問唄,老孃纔不怕他,他拿了好處又沒分給我,我憑什麼要給他擦屁股啊,哼!”說完,轉過身,進大院去了。
皇宮深院中,到處都有一些荒廢的院落,便是罕有人跡的花園景地也是有不在少數,其間也不乏一些要數人才能合抱的巨樹。
穆子晴跟在季太醫身後,走在一個幽靜的林園裡,陽光從樹頂透下,灑在林間的花木以及地上,化做點點光陰,隨着樹枝晃動而變化萬千。
來到林間的深處,四周清幽無人,樹木森森,除了遠處傳來隱約的鳥鳴聲,便再無任何聲音。
季太醫停下腳步,轉身對穆子晴道;“肖姑娘,你給我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在這?”
穆子晴看了看他,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季太醫捻着鬍子點了點頭,輕聲道;“果真如此。難怪昨天早上我說要來給你送行,那閹狗爲什麼會說不行,原來是唱得這一出。”
穆子晴微微一怔,道;“那一出啊?”
季太醫哼了一聲,道;“因該是那閹狗昨天把你的出宮手諭給了另一個人,也就是說他把你調了包。”
“什麼?”穆子晴驚愕得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半響,才氣憤地罵道;“剛開始我還以爲是陸錦涵在整我呢,原來是這個老王八蛋在搞鬼!”
季太醫輕嘆一聲,隨即又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對你倒也算有心了,怎麼會整你,昨天他還假冒自己遇剌,向皇上請兵,幾乎整個京城都快翻了過來,後來找到一具女子屍體便以爲是你,太子殿下都因傷心過度暈倒了。”
穆子晴呆了一下,心中多少有些感動,沉默了片刻,卻又疑惑不解地道;“好好的殿下他爲什麼要費那麼大勁找我,他不是答應讓我出宮了麼?”
季太醫看着她,眼中掠過一絲笑意,慢慢道;“其實你還得感謝一下那閹狗,昨天那閹狗把你調了包,無意中也幫你逃過了一劫,你也算是因禍得福。”
穆子晴怔了一下,疑道;“這話什麼意思?”
季太醫道;“你還不知道吧,昨天借用你的身份出宮的那個女子,剛出宮門就被人擄走了,太子殿下這才假冒自己遇剌,向皇上請兵,說是要捉拿兇手,其實就是爲了找你,但今天早上,他們纔在城外的河邊找到了那女子的屍體,但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殿下便誤認爲那人是你。”
穆子晴一顆心漸漸懸了起來,雖說早就料到了可能會有人想對她不利,但此刻還是耐不住心裡一陣發冷,機靈靈的打了個顫,驚愕半響,才喃喃道;“真的有人想殺我?”
季太醫想了想,道;“你上次救了太子殿下,也就等於得罪了他的死對頭,宮廷的紛擾爭鬥,向來都是不擇手段,一但被攪進去,想要脫身那可就難了。”
穆子晴一時默然無語,沉默了一會,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看向季太醫道;“季太醫,你能悄悄的帶我出宮麼?既然有人替我死了,那我現在悄悄的溜出宮去,他們不就不會再來找我了。”
季太醫面露難色,輕吁了一聲,道;“事情沒那麼簡單,這宮中出入把關極爲嚴格,想要出宮就必須要有手諭。你現在又不是‘盛金宮’的宮女,沒有宮牌想要拿到出宮手諭的話就必須要到皇后那裡去拿,但這樣一來就不是悄悄的出宮了。”
穆子晴默默地點了點頭,但隨即又道;“那你能不能給我弄一塊宮牌?”
季太醫搖了搖頭,道;“宮中招人的時候向來要求都極爲嚴格,不僅要身家清白,還必須要住址詳細。而且就算是有了宮牌,想要拿到出宮手諭,那也要經過多個部門以及內務總管蓋印才行,要不是這樣,憑那郭總管的權力,他何必要拿你來調包,直接把她帶出去不就行了。”
穆子晴啞然,一時無話可說。
季太醫看了她一會,忽然道;“我看太子殿下對你也不錯,難道你就不想回到他身邊去?”
穆子晴輕嘆一聲,慢慢的在一個石墩上坐了下來,緩緩道;“現在這樣就能惹來殺身之禍,要是經常跟在他身邊,將來還不知道會是怎麼樣子呢。再說我從來就沒想過要攀高枝,要不是真的到了萬不得以的地步,我真的不想回去。”
季太醫微笑着點了點頭,似乎有什麼心放下了一般,又似乎有某種的欣慰,過了一會,悠悠道;“辦法不是沒有,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
穆子晴連忙道;“什麼辦法?”
季太醫笑了笑,道;“那就是拜我爲師。”
“拜你爲師?”穆子晴眉頭一蹙,看着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心中頓起一絲疑惑,暗道——這傢伙不會是在耍我吧?一念及此,眼珠輕輕轉動了兩下,道;“拜你爲師跟這事扯得上什麼關係?”
季太醫嘿嘿一笑,不緊不慢地道;“拜我爲師了,我就能給你安排一個去處。”
穆子晴疑惑地看着他,道;“什麼去處?”
季太醫昂首挺胸,擺出一副老宗師的樣子,道;“太醫院。”
“太醫院?”穆子晴眉頭皺得更緊。
季太醫點了點頭,道;“沒錯,你拜了我爲師,我纔好帶你回太醫院,有人問起來,我就說你是我爲了方便給那些嬪妃娘娘們看病,特意從雜役房中收來的女弟子,這樣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在太醫院住下來,等過的兩年,老夫就要告老還鄉了,到時候我就以你是我的隨身弟子的名義把你帶宮出去,那樣一來就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了,你看這個辦法如何?”
穆子晴默不作聲,似乎陷入沉思。季太沒去打擾,靜靜地站在一邊看着她。過了許久,穆子晴緩緩道;“這辦法倒是好,只是時間長了一點,再加上這宮中也曾有些下人見過我,到時候要是讓人認了出來,那豈不是……”
季太醫截斷她地話道;“你放心,憑老夫在太醫院的地位,你大可呆在太醫院中長年不出門,那些下人是無法見到你的。”
穆子晴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似乎下了一個決定,站起身,在季太醫面前跪了下去,恭聲道;“師傅在上,請受徒兒一拜。”說完,還真給他磕了個頭。
古代那些拜師禮儀她還是懂得一些的。
季太醫樂得老臉開花,急忙伸手扶她起來,說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們只是嘴上說說就行了,快起來,快起來。”
穆子晴站起身,看了看這個以前在邊關時,經常賴着她討藥的老頭子,那張刻着不少皺紋的老臉,此刻看來竟是有幾分可愛,笑了笑,又叫一聲,“師傅。”
季太醫高興的應了聲,隨即道;“那我們走吧!”
穆子晴點了點頭,很是親暱的扶着他的肩膀,一老一少就這樣繞着小路朝太醫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