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檢查結果的過程異常漫長,林青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麼平靜。
結果出來後醫生將單子遞給林青:“恭喜你,你懷孕了。”
林青握着單子的手指微微顫抖,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半天。在她握不住這段婚姻的時候,她懷孕了。
林青把單子收好,轉身去了路曉的病房,她的情況恢復了許多,最近沒有再鬧過,只是出奇地安靜。
聽到林青進來,路曉也只是睜開了眼睛,她盯着一步步走近的林青卻沒有任何反應。
醫生說路曉並不是失憶,只是困在她自己的世界裡走不出來,用這種方式來逃避受到的傷害。
林青走到病牀前,看着那張熟悉的臉喉間哽咽,良久她終於開了口:“路曉,對不起。”
路曉靜靜的盯着她沒有說話。
臨走之際,護士正好進來例行檢查,她對林青轉告了下之前醫生的話:“她這個情況,外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一陣就可以出院,醫生建議她能回家接受下一步治療。”
下一步就是心理治療,畢竟一直留在醫院也不是辦法。
林青聞言點了點頭,可據她所知,路曉是隻身來到A市,聽說路曉有個男朋友,可是直到現在都沒有找來過。
林青又交代幾句,離開時一個念頭在心底萌生。
回到家時林青只覺得渾身冰涼。
沒進門她就聽到激烈的爭吵聲,她推開門,正看到許苑站在客廳。
“慕離,我們已經結婚了,你還讓林青繼續住在這裡?”許苑舉着一個紅色本子,重重甩到茶几上。
慕離臉色陰沉,沒想到爸媽竟然真的把這個婚幫他給結了。他本以爲只是對外聲明而已,總有過去的一天。
可是現在,最後一條路都被堵死了,這回他和林青是真的玩完了。
可笑的是他連怎麼開始的都記不清。
林青站在玄關處沒有吭聲,經過客廳時也只是淡淡掃了眼茶几,紅色本子顏色鮮豔到刺眼,她心口微痛,徑直走上了樓梯。
“林青。”慕離在背後喊她,他知道林青肯定是受不了了。
別說林青,他都受不了。
許苑揚起下巴,神情高傲,當初答應沈玉荷幫慕離,她提出的條件就是拿到這個證。果然,慕家宣佈之後,慕離周圍的麻煩全都解除了。
所以現在,她就要來拿回屬於她的東西,首先就是這個家。
慕離瞥了她一眼就要上樓,越過茶几時碰到了那本證,他也沒理會,小紅本在茶几上轉了半圈掉在了地上。
“慕離,我們現在是合法夫妻,她是什麼身份還能住在這兒?”許苑的每個字都戳進了慕離的心口,他剛要走又被許苑拉住。
“說完了沒?”慕離已皺起眉頭。
“沒,林青不僅要走,還要保證不再和你有任何關係,否則我立刻讓她變成人盡皆知的第三者。”
樓下爭執不斷,林青回到房間倒是安靜很多,她把行李箱找出來,衣服一件一件往裡塞。
許苑這麼來趕人,真心沒必要。
不就是走人?她也沒想過賴在這兒不走。
林青的東西並不算多,收拾下來也沒有
裝滿箱子。她正在找箱頭的拉鎖,手機就在包裡響了。
林青翻了翻,看到屏幕上來電時寫着家,她就知道要出事。早上聽慕離說,二老還不知道她的事,今天也是才從國外回來。
“喂?”
“青青,你現在在哪兒?”林媽媽火急火燎,就差從電話線裡穿過去。
誰能想到和親家出去玩了一趟,回來就看到報紙上寫了那種事?
林青單手摸箱子的拉鎖,動作熟練地將拉鍊拉好:“媽,我知道您想問什麼,等會兒我回家了再和您好好說,行麼?”
林媽媽哪裡願意女兒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可是慕家的人他們真是惹不起,事情鬧到這個地步,他們也斷不會再讓林青留在慕離身邊。
林媽媽聞言也鬆了口氣,從回來到現在她就急得上火了:“好好,你現在就回來,我們不受那口氣。”
林青點了點頭,聲音聽不出情緒異常:“知道了,媽。別擔心,我沒事。”
這話無疑給林媽媽一顆定心丸,掛斷電話後林爸爸也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別太擔心,咱家青青有分寸的。”
林媽媽這些忍不住了,心裡那口氣堵得難受,她順着沙發滑下去,雙手捂住臉:“我也沒想過讓女兒嫁進慕家這樣的家族,可是當時事情都發生了,青青又沒有反對,早知道這樣,我說什麼都不會答應這個婚事。”
林爸爸臉色陰沉,眉頭也皺得很緊,慕家這樣把事情做絕,他們是再不會讓女兒和慕離有什麼牽扯。
“等青青回來你也別太指責她,先聽聽她怎麼說。”
林媽媽聲音哽咽:“好。”
另一邊,林青拖着箱子下樓,因爲不重,很快就走到客廳。
許苑還對着慕離拉拉扯扯,慕離眉頭一皺甩開她,她沒站穩摔倒在地。
“慕離,你爲什麼這麼狠心?”許苑揚聲,卻見慕離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
慕離凝視着林青,看她一步步走向這邊,身後還拖着只行李箱。行李箱在光滑的地板上拉動,輪子發出沉悶的響聲。
慕離臉色一沉,衝上去攔着林青:“你要去哪兒?”
林青的長髮披肩,原本就清瘦的一張小臉被蓋去小半,她揚起頭,柔順的絲髮滑開,露出了清秀面容:“回家。”
“家就在這。”慕離心裡咯噔一聲,他怎麼不懂林青的意思?
可是她一旦走了出去,就是擺明了要徹底和他撇清關係。
林青脣角彎了彎,竟有些迷人:“別自欺欺人了,我的家早就不在這了,慕離,有句話是好聚好散,我沒想到當初事情會鬧成那樣,但至少我們最後都沒受到傷害,現在分開也挺好的。”
今天一早慕離又把事情的前因後果給她解釋了一遍,慕離什麼時候這樣耐着性子給人解釋過?可是就算解釋一千一萬遍,事實就是事實。
林青只是沒料到她會真的從這裡離開,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或許這就是命,誰都無法反抗。
慕離一把拉住林青,緊緊盯着她,他很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我沒讓你走,你就別想着離開。”
“慕離,你找回記憶了嗎?”林青突然提起這件事。
一個回答卡在嗓子裡,慕離猶豫了下,林青便從他的手中掙脫。
“你看,你能忘了一次,說不定也能忘掉第二次,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沒有安全感,因爲我再也找不回以前那個你了。”林青的神情看不出半分說謊的痕跡,清澈的眸子卻讓他的心越發沉入潭底。
沉默半晌,慕離嗓音暗啞低沉:“我失憶的事,就這麼讓你介意?”
林青恍惚了下,她其實早就不在意這些了,可是現在既然要斷,不如就斷個乾乾淨淨。
“是,我一直都很介意,要是以前的慕離絕對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更不會讓我不得不從這個家出去。”林青的語氣堅定決絕,脣邊揚起的笑彷彿又看到了那個寵溺揉她頭髮的慕離。
慕離自然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心口窒息,這種理由她也想得出來?
林青要是還因爲失憶過不去那道坎,她也不會等到現在才離開,可是她偏偏將這件事擺出來,就是要讓他們之間多一種不可能。
阻礙已經這樣多,還怕再來一個?
“你想離開,不就是和我賭氣?”慕離薄脣輕勾,伸手去拉行李箱,“別鬧了,上樓等着,今天說什麼我都不會讓你走。”
林青沒讓他拉走行李箱,兩人僵持不下,他們這樣看上去倒真的像是鬧情緒的小夫妻。
只是夫妻這個詞,不再適合他們。
“難道你要看着我變成你們婚姻裡的第三者?”林青覺得好笑,她越過慕離看了看艱難起身的許苑,“她也流產沒多久,別又把身子摔壞了。”
許苑聽不出這話是諷刺還是真的關心她,面色清冷。
“前幾天的事也讓我想了很多,在你身邊太危險了,慕離,以前你說過會保護我,但你沒有做到。”
她的每句話都像根倒刺扎入肺腑,讓人呼吸都是疼的,慕離只覺得可笑,如今看來隨便一句話就能將他們打入萬劫不復了。
“你還想說什麼?”慕離從沒覺得這麼心痛,“之前發生的事全都是你離開我的原因,是嗎?那你當初和我結婚的理由又是什麼?”
林青感覺到他的戾氣是從未有過的沉重,卻只搖了搖頭:“結婚的時候你說我們可以試試,可是慕離,顯然我們不合適。”
不合適。
她親口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從未想過心會這麼痛。
“如果事情還有轉機,你還會這麼說嗎?”慕離黑耀的眸子緊盯着她不放,眼底點燃了某種希望,這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
“這就是我的回答。”林青別過頭不再看他,熄滅了他最後的期待。
林青沒再糾纏,另一隻手拂開了慕離,她走到玄關,推門而去時頓了下腳步:“慕離,再見。”
夫妻緣分已盡,但至少,也是一種緣。
慕離冷脣緊抿,下巴堅毅的線條看得出在極力忍耐,他想着剛纔林青的話,心口的冷潮一陣一陣拍打翻涌,濺起的巨浪幾乎將他吞沒。
他以爲這次他們可以挺過去,可是林青放手了,他該怎麼辦?
大門重新關閉,許苑突然反應過來,呼吸因爲興奮而急促:“慕離,我……”
“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