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琪的聲音很平靜，可是許晏來能聽出隱藏在那平靜下面的激越。她並不是沒有困惑的，在面對所有的選擇，所有的莫測時，她也是困惑的！
程子琪又道：“愛，對我來說，不是唯一！”
許晏來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程程，對自己負責！”
“真的對自己負責了！”程子琪笑了笑。“我一直在猶豫，但今天，我知道一切塵埃落定了！所以，我也打算結婚了！”
“就是這樣？”
“嗯！”
“除卻巫山不是雲，你也可以？”
“爲什麼不可以？不試試，怎麼知道是不是巫山的雲？”程子琪仍然在笑。
“說的也是！”許晏來也笑了。“可我，只要那朵雲！別的雲，都不行！”
程子琪剛進停車場，就看到立在她車門邊的陳晉曦。
靜靜地佇立在那裡，手裡夾着一支菸。
身影，帶着一點寂寥。
她的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看到她走來，陳晉曦大步上前，一把捉了她的手腕，扯到他的車子裡，沒有防備的程子琪被陳晉曦帶到了他的車裡，他已經幫她繫上了安全帶，然後一踩油門，車呼嘯着離開。
車開得很快，轉眼，就朝着大道奔去。
程子琪轉頭看陳晉曦，發現他一臉的陰沉。她知道他生氣了，因爲他開車的動作，都帶着低微的粗暴。
她只能噤聲。卻不知道他生氣的原因是什麼。
車子直接開到了山頂，滿山的綠色，鬱鬱蔥蔥，那滿是墨綠的樹葉，層層疊疊，像是綠色的波浪，能將人的煩思給一掃而空。
就在這裡，陳晉曦熄了火。
接着，他將頭重重地靠在椅子上，似乎很累的樣子。
那一聲嘆息，幾不可聞，但卻讓程子琪也跟着嘆了口氣。“晉曦，我公司有事，要回去了！”
“你要和誰結婚？”
“莫曦告訴你的？”程子琪的眼睛，微微地闔着，陽光透過薄薄的眼瞼，射了進來。
“那個人，究竟是誰？”陳晉曦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等我請柬吧，我會邀請你們每個人！”她想了想，笑道。“真的，我要重新開始了，晉曦，你也會幸福的！”
陳晉曦沉默了。
程子琪望向他，才發現，他一直在看着她，眼底是深沉的悲涼。她看着這樣的眼神，卻無法迴避。因爲這樣的眼神，這樣的感觸，自己心底也有過。
就這樣對視，眼神黏在了一起。此刻，陳晉曦的臉龐上，覆蓋着一層淡淡的迷茫，濃濃的鬱色。這些情緒，將他原本深邃銳利的五官給軟化。
“晉曦，每個人心底都有一份癡念，你的心情我瞭解，可是做無謂的掙扎，沒有任何意義，不如放開心胸，重新開始！你說對嗎？”
陳晉曦沒有回答，但是他的那雙手，卻撫上了她的臉頰。
指腹間，帶着厚繭，摩挲着她精緻的五官。
而那雙深幽的眸子，此刻染着戀戀。
程子琪有點無奈。“晉曦，別。。。。。。。。。。”
還沒等她說完，陳晉曦猶如豹子一般一個俯衝，向着她襲來，隔着檔位一把將她壓倒，強吻。那真的是強吻，狂風暴雨般，向程子琪襲來。
程子琪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也沒有掙扎，而是任憑他的脣含住她的。
而他的兩根鋼條似的手臂，牢牢地焊入她的腰間。
他的脣，重重地擠壓着她的。
他的舌，在她的口腔中四處橫掃，不放過一個角落。
他用最大的力氣吮吸着她，彷彿要讓她窒息而亡。她只覺得脣齒間，彷彿有着甜腥的血液流出。
她的氧氣，被消毫殆盡。她覺得無法呼吸，無法思考，無法生存。
卻在這一刻，陳晉曦鬆開了她，他重新倒在了椅背上，閉着眼睛，低低地喘着氣。
他的頭髮，有些凌亂，神色，帶着一種煩躁和疲倦。
“可以下山了吧？”程子琪用紙巾抹去脣邊的一抹血絲，淡淡的開口問道。
陳晉曦一愣，半天，轉過臉，幽幽問道：“程子琪，你對我，真的就沒有一點感情嗎？一絲絲都沒有嗎？”
程子琪呆滯一秒，撲哧笑了。“晉曦，你在我心裡一直是哥哥！”
“只是哥哥？”陳晉曦睜開眼，眸中是壓抑的精光：“你就這麼想推開我？你就這麼討厭我？”
她繼續用紙巾擦拭着脣上沁出的血跡，而後輕聲道：“晉曦，說實話，你是個很好的人，但是就算是重新來過一次，明知道我跟喬莫曦會走不到頭，我也不會後悔選擇他，再來一次也會選擇他！而你真的只能是朋友，是哥哥。請你，別再干涉我的感情生活了，可以嗎？你對我的關心和守護，真的沒必要。留給喜歡你的女孩吧，這世界好女孩多的是，適合你的，不是程子琪！”
“這算是拒絕？”陳晉曦訕笑一聲：“沒有一絲餘地了？”
“沒有！”
“我不信！”他低吼。
“那你要我說什麼？”程子琪反問。
“你要結婚的對象只能是我！”陳晉曦霸道的宣佈。
程子琪嘆了口氣。“那樣的話，到最後，我們連朋友都做不了了！人這輩子，總有很多遺憾，愛情是相互的，晉曦，我不愛你！一絲一毫都不愛，所以，別再爲我浪費時間了。好嗎？”
這句話，如利劍一般刺入陳晉曦的心臟，正中靶心。
看着他一下子變得慘白的臉，程子琪眼底閃過什麼，卻是那樣快。
陳晉曦慘白着一張臉望着程子琪，她是如此殘忍，不留一點餘地，他心如刀絞，悔痛苦恨難當，彷彿一夜間過了數十年，歷盡了世間所有的滄桑和苦難。
這兩日，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了他們過往的所有日子，他對程子琪的愛比喬莫曦只多不少，早已深置骨髓，早已融入了血液，與他性命相連，不死不休，可是，她卻不要！
她的話，似化作無數的利刃，狠狠捅進他的心窩。這蝕骨的痛在心，鮮血淋漓，還能癒合嗎？
“回去吧，晉曦！”程子琪輕聲道。
陳晉曦不回話。
程子琪等了良久，拉開車門，“我讓司機來接我，你自己安靜一會兒吧！晉曦，我們把話說清楚，如果你不能正常面對，那就連朋友也不要做了，你這樣你累，我也累。對不起，請你不要再打擾我，可以嗎？”
陳晉曦依舊是沉默的。
程子琪無奈，嘆了口氣，卻依然是下車走了，留下陳晉曦一個人在這裡。
沒走多遠，她聽到了訝異的細碎的聲音，那像是屬於男人的嗚咽聲。
此刻的陳晉曦，趴在方向盤上，嗚咽着痛哭失聲。“程程……啊……”
那嗚咽聲彷彿是胸腔深處所發出的壓抑的嘶喊，仍是那般的隱忍。這麼多年，無論何種逆境，他都告訴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可是今日，他難以自制。
而外面的程子琪，聽到陳晉曦的嗚咽聲，一下就淚流滿面。
面對一個愛了自己多年的男人，無動於衷是不可能。
只是，她知道，陳晉曦不行，她不能跟陳晉曦在一起。陳晉曦見證了過去她所有苦難和甜蜜，這些記憶，會像一根刺一樣，橫亙在他們之間，就算在一起了，只怕到最後，一切的愛和感激都會消磨殆盡，成爲兩人的悲劇而已！
聽到他如此的哭，這是她第一次聽到陳晉曦哭，陳晉曦從來不哭的，她知道他必然愛慘了自己，可她，真的不能跟他在一起，因爲他的愛難能可貴，所以，她必須放他一條生路！誰也不會愛誰一輩子，不如放愛一條生路！留下美好在心間，誰說遺憾不是美呢？
晉曦，對不起！淚流滿面的程子琪沒有回頭，她是如此決絕，大步朝山下走去。。。。。。。
喬莫曦回到病房後，看到程湛在林煙的懷裡靠着，林煙給他講故事，林錦在旁邊剝橘子，青色的小橘子，看起來就酸的不行，小傢伙卻吃得過癮，眉頭皺着，卻還吃，邊吃邊聽故事。
林煙的臉上充滿了濃濃的母愛的光輝，語調溫柔，她講的是蒼蠅的故事：“蒼蠅迫不及待地往垃圾桶裡飛去，正好有個人過來倒垃圾，掀開蓋子，小蒼蠅便跟着一起飛了進去，多麼美妙的世界啊！有啃了大半的蘋果，很香的蛋糕屑，有粘滿糖汁的包裝紙，天吶，還有巧克力和牛奶！蒼蠅都快樂暈過去了，他真想不到世界上還有這樣的天堂。。。。。。。。。。。”
她一定會是個合格的媽媽，如果孩子沒有流掉的話，想到孩子，喬莫曦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悲憤。
林煙的故事講得繪聲繪色，程湛聽得很投入，時不時地還拿起一塊橘子塞進林煙的嘴裡，而後林煙被酸得只皺眉頭，然後三個人就笑，程湛發出咯咯的笑聲，像是發現新大陸，大叫道：“嬸嬸，你怕橘子！”
“湛湛，不是怕橘子，是怕酸！”林煙笑着解釋道：“太酸了，你不怕嗎？”
“媽媽說，男子漢酸甜苦辣都要嚐嚐，什麼都不怕纔是她兒子。要不就把我塞回去，重新生一回！生成妹妹！”程湛似乎十分糾結。“我不要當妹妹，我是男子漢！”
“呵呵。。。。。”林煙笑起來，什麼樣的女人，說話這樣的犀利，卻又如此的讓人心酸，酸甜苦辣都要嚐嚐，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笑過後，有點苦澀，一個轉頭，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喬莫曦。
林煙一怔，收了笑容，轉了轉眸子，“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