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東風話音未落,右手一揚,數枚暗器挾着勁風飛去,情知難以一擊奏效,人也隨之撲了過去,一出手便使出平生絕學鎖天掌,顯見是不想讓怒面羅漢有喘息機會。
怒面羅漢自非易於之輩,聞聽風聲颯然,知是暗器襲來,不過孤魂棧寬不足二尺,一面依山,另一面是萬丈深淵,絕無閃展騰挪餘地,於是甩開袍袖,將暗器捲了出去。
不料東方東風人又襲到,此刻功已發出,再要運功已然不及,萬般無奈,只得飛身縱起,伏在峭壁之上,心想躲過這一擊再說。
如此一來,等於給東方東風讓開了路。
怒面羅漢絕非託大,以他武學造詣,當世確乎罕有匹敵,實未料東方東風功力如此剛猛,竟一招之中迫得自己緣壁保命。
麻將四兄弟十六年前業已名噪江湖,東方東風乃是麻將四風之首,武功自也不俗。
他後來雖改做生意,很少在江湖上露面,卻從未一日荒廢修煉鐵砂掌。
東方東風一招得手,卻也知道自己迫退怒面羅漢實屬僥倖,有一而絕無再,豈肯坐失良機,遂展開輕功,向孤魂棧掠去。
便在此刻,背後一縷勁風襲來,東方東風不得已回身以掌力化去。
只這一緩,那怒面羅漢已輕輕巧巧落於棧道之上,蓄勢待發。
東方東風沮喪之極,他做夢也未料到,愁面羅漢此刻竟也在遮月山莊。
因爲開封餘府臘八之帖廣佈天下,遮月山莊主人派愁面羅漢查詢此事,東方東風只道他這一去,必定鬧得天翻地覆,絕不可能十天半月之內便又迴轉。
此刻身處險境,怒面羅漢在前,愁面羅漢在後,堪堪將他擠在棧道中間,當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不過東方東風應變之才確乎不同尋常,他審時度勢,自知掙扎徒增無趣,卻道:“在下闖棧道,實因有要事面見山莊主人,種種情由,待見山莊主人之後一問便知。在下束手就範,只求帶我見山莊主人。”
愁面羅漢見狀,也不欲再逼迫他,道:“如此甚好,待老夫稟明我家主人,自會給你說法。現下無奈,只好得罪了。”
言罷出手如電,點了東方東風幾處要穴。
左右二使者將東方東風押上飛雲崖,徑奔一處洞穴,將他關了,隨即鎖上洞口的鐵柵門。
東方東風急道:“是你家主人約我來的,你們這般虐待我,豈是名門正派所當爲!”
怒面羅漢也不着慌,卻道:“我家主人便是這樣交代的,要你暫時歇息,稍安勿躁。”
東方東風氣得咬牙切齒。
愁面羅漢道:“右使者,主人知道他要來麼?”
“唔,先關起來再說。還有,雲姑娘帶來一位客人,身份不詳,此刻正在崖上,你留心些。”言罷,怒面羅漢下崖去了。
飛雲崖上,平地不足百丈,卻是亭臺樓榭,樣樣俱全。而且佈局相當考究,可謂獨具匠心。
飛雲崖雖無萬仞之高,卻也雄奇陡險。這遮月山莊諸般建築,所用均是美質良材。可以想見,建築之初,耗資之巨,單是搬運材料一項,就足以令人驚歎萬分。
背後峭壁之上,一線泉水飛流而下,給這清幽的山莊,平添幾分靈動之氣。
泉水之前,冬青之木環繞着一座八角小樓,樓雖不大,卻是飛檐翹角,雕樑畫棟,造型精美之極。
此樓名叫賞月樓,正是遮月山莊主人云遮月所居之處。
此刻,樓內一燈如豆,燈下雲遮月正自撫弄一管玉簫。瞧她神態,憂鬱之中又含幾許甜美,恍若夢中一般。
門“吱扭”一聲開了一條縫,雲閉月悄無聲息地擠了進來。
那雲遮月一驚,擡起頭來,俊雅的面龐被燭光映得微紅,羊脂般的玉手將玉簫藏於袖中。嗔道:“你這丫頭愈發不成體統了,怎的這般鬼鬼祟祟,幾時回來的?”
說話之聲便如樓前的泉水滴落一般,甚是悅耳動聽。
雲閉月早撲在娘懷裡,撒嬌不已,佯裝生氣,道“女兒走了這許多時日,娘無重逢之喜也還罷了,卻一見面就訓人,女兒好生寒心,早知如此,便不回遮月山莊,免得教娘不開心……嗚嗚……”
哭得極是傷心,卻乾打雷不下雨,右手悄悄向母親袖筒摸去。
燭光映照之下,母女倆面龐一樣紅潤嬌美,哪裡分得出母女,倒更像是親姐妹。
雲遮月情知女兒作假,卻不願意挑明而拂她心意,哄道:“孩兒莫哭,孩兒莫哭,是爲孃的不是,成不成。”
雲閉月忽地抽出玉簫,高高舉起,格格嬌笑,道:“娘若不告訴我這玉簫的來歷,女兒便摔它個粉碎!”
說罷果然擺出要摔在地上動作。
雲遮月俏面勃然變色,惱道:“不許胡來,你想氣死爲娘麼?”
說話之時,眼眶裡已存了淚水,只是未滑出來而已。
雲閉月見娘動了真氣,忙將玉簫雙手奉上,乖巧道:“女兒只是說笑嘛,娘何必當真。女兒知道在娘眼裡,這玉簫比女兒還珍貴幾分,女兒便自己跳了崖也不會損它一絲一毫。”
說着用衣袖給雲遮月擦拭眼淚。
雲姑娘生來沒見過父親,甚至連父親是誰都不知道。雲遮月憐愛女兒,對她自是百般嬌寵。而云姑娘漸漸長大,自也明瞭事理,猜想母親心中傷心事必多,她天性聰明伶俐,總是哄得母親開心。十幾年來母女每天都少不得你哄我我哄你,當真是相依爲命。
雲遮月此刻早已破涕爲笑,道:“只顧胡纏,正事辦得如何,開封之行有收穫麼?”
雲閉月道:“女兒可沒答應做探子,這等大事還是問那糟老頭子吧。不過嘛,女兒也沒有空手而回,你猜猜看,女兒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
雲遮月假裝苦苦思索,沉吟道:“河南倒有什麼稀罕物……”
雲姑娘插道:“不是河南土產,而是杭州特產呢。”
雲遮月不明所以,道:“杭州特產,你怎麼弄來的,說給娘聽聽。”
雲姑娘神秘一笑,道:“是她自己送上門的,女兒只是成人之美罷了。”
雲遮月一頭霧水,道:“她?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