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落停聽得津津有味,不時哈哈大笑。
雲閉月也是滿臉得色,似乎是辦了一件善事。
西門落停喝了一口酒,忽然肅容道:“妹妹,人家馬上就要洞房花燭夜了,你卻幫着新郎官逃婚,這樣做是不是有點缺德。”
雲閉月小嘴一噘,道:“哥哥,你說話不用這麼難聽。本來我也這麼質問過他,我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讓我出手幫你逃跑,豈不是陷我於不仁不義嗎。他卻說,婚姻有好壞之分,好婚姻自然拆不得;惡婚姻就要拆之而後快,不僅無罪,而且功德無量,勝造八級浮圖。姑娘今天救我於水火,是大大的好事,善事,以後我會證明給你看。”
西門落停瞄了妹妹一眼,看她眉飛色舞的樣子,遂道:“這孫子還挺能噴,估計騙了不少無知少女。”
雲閉月忙道:“不是的,他雖然有些油腔滑調,但眼神裡的誠懇是裝不出來的。”
“嗯,那後來呢。”
雲閉月遂娓娓道來。
兩人一路向東,路過集市,身後跟了一羣乞丐。
那些叫花子與其說是乞討,不如說是看熱鬧。
蘇公子看糾纏不過,道:“本公子身無分文,這樣吧,我用這身行頭跟你換你的外套,你們拿去當鋪,可換些銀子。”
話音未落,那羣乞丐已經七手八腳扒了他的新郎禮服。不料乞丐們還不罷手,就要脫他的內衣,蘇公子趕緊護住,急道:“這個不換,這個使不得!”
雲閉月拔出鳴鳳劍在空中一抖,斥道:“佔便宜沒夠是不是!”
那乞丐見狀,扔過來一件破褂子。
蘇公子接過來,一邊穿一邊道:“哎,哎,別走呀,你們有女乞丐嗎,把這位姑娘的衣服也換了呀。”
雲閉月擡手就是一記耳光,打得蘇公子兩眼冒金星,那羣乞丐鬨笑着走了。
蘇公子惱道:“無禮,野蠻,你怎麼不知道好歹呢。我是說你不換乞丐衣服,咱們還是不般配,回頭率還是高。你怎麼不懂我的良苦用心呢!”
雲閉月拉起他的手就走,來到一家裁縫鋪,給蘇公子選了一件家丁穿的衣服。蘇公子一邊穿衣一邊抱怨道:“你讓我當傭人呀,你看我像嗎,怎麼着也得弄個書童噹噹嘛。真是有辱斯文。”
“當書童?你也配!你讀過幾本書呀,我看你也就一紈絝子弟。你再嘮叨,我還扇你,信不信?”
“這麼漂亮的姑娘,卻是如此野蠻成性,可見世道乖張,人心不古。可悲可嘆。”
“你嘴裡咕噥什麼呢?”
“我是說某些人狗眼看人低,本公子學貫中西,哈佛商學院碩士畢業,而今流落成瘋丫頭的小跟班,豈非暴殄天物!”
“說人話,我聽不懂。”
“嗨,非我不說人話,是姑娘聽不懂人話。”
雲閉月聞言一擡手,蘇公子趕緊捂住臉,道:“女孩動輒打人,魅力減分,姑娘三思。”
雲閉月格格嬌笑,這才放下手,用溫軟的語氣道:“蘇公子,爲今之計,你看如何呢?”
蘇公子一臉懵逼,道:“姑娘這般說話,在下更感恐怖,還不如痛痛快快刀兵相見。”
雲閉月立時恢復本來面目,吼道:“瞧你的賤樣,不跟你玩了,下一步怎麼辦,說正經的!”
“我現在已經是喪家犬了,懇請姑娘護送我到天津吧,去投奔我的校友。大恩不敢言謝。”
聽到這裡,西門落停道:“於是你們就來到這裡了,那誰是他的校友?”
雲閉月環顧四周,悄聲道:“就是這傢俱樂部的掌櫃,是個洋人,叫凱西多。”
西門落停笑道:“不用這麼神神秘秘的,又不是間諜。還有,人家不叫掌櫃,叫經理。”
雲閉月道:“是叫經理,可是他管蘇公子叫密斯特蘇。”
“看來他們還真是校友。”西門落停沉吟片刻,又道:“你娘……唔,就是咱娘,一點兒音信都沒有?”
雲閉月點點頭,臉上佈滿了憂慮。
西門落停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晚上,凱西多設宴,爲西門落停和拉茲接風洗塵。同時邀請了蘇公子和雲閉月。
凱西多道:“馬沙爾先生此前已經吩咐我,要給西門公子提供便利,想必西門公子有心在天津大展拳腳,今後的合作機會會很多,希望我們彼此關照,共同發財。今天我們一起舉杯,爲西門公子接風洗塵,同時我相信,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大家一飲而盡。
凱西多又道:“密斯特蘇是我在哈佛商學院讀書時的好友,他懷着實業報國的理想,都是同道中人,所以我不揣冒昧,邀請他參加,希望是錦上添花之舉。”
西門落停端起酒杯,笑道:“蘇公子,恕在下眼拙,原來是海歸報國有志青年,來,敬你一杯。”
蘇公子不碰酒杯,卻道:“西門公子,你妹妹扇我耳光也就罷了,你卻不問青紅皁白就掐我手腕,讓我痛不欲生,是何道理?本公子有那麼大罪過嗎。”
雲閉月一拍桌子,酒杯裡的酒濺了出來。嗔道:“你還沒完了是嗎,你趕緊端起酒杯,否則我還抽你!”
蘇公子果然識相,可憐巴巴看着雲閉月,哆哆嗦嗦端起酒杯。
凱西多察言觀色,道:“密斯特蘇,讓漂亮女孩打一頓不丟人,我看你挺受用的。”
西門落停和蘇公子勉強碰了杯,喝了。道:“濁酒一杯喜相逢,蘇公子,你接下一句。”
蘇公子道:“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雲閉月道:“不對,應該是相逢一笑泯恩仇。”
蘇公子斜楞了雲閉月一眼,道:“對什麼對,本公子跟他沒有恩,只有仇。算啦,看在實業救國志同道合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來,西門公子,我敬你一杯。”
西門落停喝完酒,抻了一下拉茲的衣袖。
拉茲道:“我在法國混了十八年,親身體驗了人家大機器生產的威力,如果我們再不認清現實,盲目自大,可就沒指望了。所以我願意追隨諸位,盡一點微薄之力。這杯酒我幹了!”
西門落停知道,雖然跟洪均多次探討過實業救國的話題,但終究還是停留在口號上。現在有了點眉目,但要落地實施,恐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