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公公退下後，李聖基兩眼半闔，沉默了一陣後，扭頭看向身側的女子道：“蘭兒。”
皇后曲千蘭身體一僵，急忙頷首道：“臣妾在。”
“照兒在宣室。”
平靜的聲音迴盪在曲千蘭耳中，卻引得她的心緒激盪起來。
“陛下？！”
曲千蘭壓制着內心的激動，不太確定李聖基的意思。
“快去快回，別耽誤太久。”
“謝，謝陛下！”
曲千蘭輕聲頷首，見李聖基的視線已經落在了歌舞之上，便慢慢起身，從側門離開了樓閣。
德妃段芮歡發現了異樣，眼簾微微一耷，側頭示意了一下身後的丫鬟。
那丫鬟點了點頭，悄悄退出，暗中跟上了皇后一行人。
另一邊，顧天雅也側身對自己的父親耳語了幾句，然後鎮國公顧千華悄悄擺了擺手，不遠處的一名侍衛跟着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
周雪生從皇后離席時就察覺到了異樣，所以留意到了德妃和顧天雅的小動作。只是他剛想提醒一下興起的徐霖時，耳邊卻傳來了李聖基的聲音。
“先生，稷下學宮今年是準備給朕一個驚喜嗎？”
周雪生無奈，只能側身朝着李聖基拱手道：“確實是一個驚喜，而且必然不會令陛下失望。”
“先生把關，朕自是放心。”李聖基微微一笑，繼續道：“但是那個逆子真有那個能力嗎？此番獻禮，他爲主，還是爲輔？”
“稷下學宮的禮物由殿下一手操持，老夫不曾插手，學子姜興德爲輔。”
周雪生壓下心中擔憂，微笑着望向李聖基。
“周夫子不曾幫忙？我卻是不信皇弟能拿出什麼像樣的禮物。更別說是代表稷下學宮獻禮了。”二皇子李寬譏諷地望着周雪生。
“皇兄此話過了。”五皇子李奕皺着眉頭說道：“夫子的人品何等高尚，也許三皇兄真的悔悟了，有了驚人的變化呢？”
“就他那樣的人……”
李寬的話說了一半，突然閉上了嘴。只因一個嬌俏可愛的少女突然站在了他的面前，一臉憤怒地俯視着他。
李寬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微微一笑道：“皇妹這般望着我做甚？”
“不許你說三哥壞話，不然，我會忍不住打你的哦！”
玲瓏公主李靈說完還朝着李寬揚了揚小拳頭。
“靈兒，不許胡鬧！”淑妃皺着眉頭呵斥道：“還不向你皇兄道歉？”
“纔不要。”李靈小嘴一撅，轉身移步，三兩下躥到了周雪生面前。
“夫子快告訴我，三哥人在哪兒呢？他爲什麼不出席呢？”
李靈搖着周雪生的胳膊，用瀰漫着水霧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他。
“靈兒，別纏着夫子。你三哥在宣室那邊。”
李聖基瞪了一眼李靈，卻是告訴了她李照所在。
“謝謝父皇，父皇最好了。”
話音剛落，李靈又躥到了徐若煙的身邊。也不管徐若煙同意不同意，直接拉起她出了閣樓，奔向宣室。
玲瓏公主李靈，大武皇帝李聖基唯一的女兒，也是李聖基最寵愛的人。
有人說，李靈的古靈精怪，喜歡惡作劇，是從李照身上學來的。
殊不知，古靈精怪，喜歡惡作劇是李靈與生俱來的。正因爲這個，小時候也沒人願意陪她玩兒，除了李照！
小時候的陪伴，使得李靈對李照格外的親。
也不知道爲什麼，李照就是寵溺李靈這個妹妹。只要李靈出現在他面前，他就會收斂起所有的“混賬”，化身爲天下間最好的哥哥。
正因爲李照在李靈面前的表現，徐若煙才願意嫁給李照，並且始終不離不棄。
李靈走了，閣樓中又恢復了正常的氣氛。
衆人以李聖基爲主，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之間談古論今。
猜字謎，對春聯，補詩歌……也成爲了皇子和才子佳人們向衆人展露才學的機會。
看了青年才俊們的表演，周雪生卻是輕輕一嘆，低頭呢喃道：“此間無人及汝萬分之一，奈何，奈之若何啊！”
正當此時，本是端着酒杯走向周雪生的五皇子李奕，腳步微微一偏，走向了李聖基躬身道：“孩兒恭祝父皇，福壽安康！”
“嗯。”李聖基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擡手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一父一子，仰頭飲酒。那一瞬間，兩道意味不明的異芒，同時從他們的眸底閃過，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
時間稍稍回溯……
李照剛剛從前來處理屍體的孫公公那裡知道了李聖基的態度，皇后就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
“皇后吉祥！”
整齊的聲音響起，除了李照，大家都跪在了地上——姜興德有點兒後知後覺，但還是跪下了。
“免禮，都出去吧。”
衆人聞言齊齊應聲，然後帶上了自己的裝備離開了宣室。
“照兒！”
沒有了外人，曲千蘭哪裡還能壓制住身爲母親的情緒？
三兩步上前，一把將懵逼的李照摟在了懷裡。
“半年了，你父皇真是狠心，居然不讓我去見你。”
“啪嗒”一聲，淚滴在李照的後勁肌膚上摔成了碎末，那感覺使李照全身顫抖了一下。
記憶中，無論李照是什麼樣，這個女人都是全天下最疼自己的人，也是最包容自己的人。
“母后！”
一聲呼喚發乎於心，李照的心間突然涌出了無限的嫉妒之情——他前世是個孤兒。
“照兒，讓我好好看看你。”
曲千蘭鬆開了雙臂，雙手捧住了李照的臉龐。
正是母子情義抒發之時，一道寒芒突然從黑暗中躥出，直奔曲千蘭後背。
李照雙目猛得瞪大，想也不想推開了曲千蘭。
曲千蘭摔倒在地，那寒芒卻沒有停頓，直奔李照胸膛。
“殺我的？”李照心中冒出了這個念頭，身體卻是來不及閃避。
千鈞一髮之際，另一道寒芒以更快的速度，從另一側奔來。
“鏗”的一聲響起，短劍貼在了李照的胸前，長劍恰好刺在短劍劍身之上。
持短劍之人手腕一抖，短劍震動，呆滯中的李照“噔噔……”退了三步，長劍也被瞬間彈開。
一擊不中，兩名黑衣人對視了一眼，一前一後躥上大門橫樑，然後飛快地翻身上了屋頂，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快得曲千蘭和李照完全反應不過來。
在他們感知中，那就是兩道寒芒閃過，“鏗”的一聲後，所有的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照兒！？”
驚呼聲響起，曲千蘭急忙起身，雙手在李照胸前不斷翻看。
李照也從呆滯中回過神來。
看着神色慌亂，六神無主的曲千蘭，李照擡手抓住她的雙手，輕聲道：“母后不必擔心，我沒事兒。”
曲千蘭全身一震，三魂七魄這時纔算歸位。
“咳咳……”
咳嗽聲響起，李靈的身影出現在了敞開的宣室大門內，徐若煙極不自在地站在她身後。
雙手捂臉，五指張開，用力瞪大了雙眸，醞釀了一下情緒後，李靈故作羞怯的說道：“我什麼都看不到啊，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