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以內力激發,充耳間卻好似烈火燎原,帶着極致的侵略性,讓人心頭生出莫名燥意。
楚青眼睛微微眯起:
“來人是誰?
“能夠把你傷成這樣,只怕不是尋常角色。”
“……烈火堂副堂主,當今烈火堂堂主北堂烈的親弟弟,北堂尊!”
程鐵山被那小童兒紮了幾針,情況好轉不少,說話的底氣也壯了許多:
“特孃的,自從小晴兒被人擄走的消息傳回鬼神峽,老子就帶人出來營救。
“卻沒想到烈火堂那邊也得到了消息,北堂尊竟然偷偷繞開我鐵血堂大營,於途中設計伏殺於我。
“要不是老子命大,差點就被這老小子給陰了。”
楚青挑了挑眉:
“能繞開你鐵血堂大營,還能於中途埋伏你?”
程鐵山撓了撓頭,明白楚青的意思:
“鐵血堂勢力龐大,難免有幾個心思不純的,也是理所當然。
“不說別的,你別看溫浮生那遭溫的看上去老實巴交,其實這人壞得很,早就在我家中安排了奸細眼線。
“可惜老子還不知道是誰,不然的話,非得將其捏死不可。”
搞了半天你還知道溫浮生在你家安插了人手啊。
不過你還不知道,那人是你家的賬房先生。
也不知道溫浮生拿着你的錢,送給崔不怒養閨女的事情……
不然的話,該修身養性的就不是崔不怒,而是你程鐵山了。
想起溫浮生跟自己說這些事情的時候,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樣,再看現如今程鐵山咬牙切齒的姿態。
楚青莫名的就感覺有點好笑。
當然,現在不是笑的時候,他看向了林外,對那小童說道:
“小兄弟,麻煩你先帶我們去林外一趟。
“烈火堂的人擅長火攻,陰陽林中的陣法,再是高深莫測,也難以抵擋烈火熊熊。
“這幫人不解決,裡面的人就危險了。”
那小童兒聞言點頭,他雖然年幼,卻知道厲害。
只是看向楚青的眼神,有些猶豫:
“前輩,聽你們交談,來人身份非比尋常,武功想來也是極高,前輩可有把握?”
“你放心,他武功高的很呢。”
鐵初晴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對那小童兒保證。
小童兒有點信不過這個咋咋呼呼的大姐姐,看楚青點頭,這才答應下來。
而就在他們敘話的這一小段時間裡,外面的北堂尊也幾次開聲,希望林內之人能夠交出程鐵山。
只是幾番喊話,也無人應答。
此時此刻,林外,一行身穿紅袍的烈火堂弟子,正嚴陣以待。
爲首之人正是北堂尊。
此人年歲不小,得有四五十歲,卻並不顯得蒼老。
他五官長得極好,年輕的時候必然是一個清俊公子。
如今年長,也並未讓歲月帶走容顏,一身氣質清貴,紅袍更顯高雅。
此時一手拈鬚,另外一隻手揹負在身後,擡眸看向眼前的樹林,眸子裡泛起思緒。
“堂主,爲何不直接燒了這片林子?”
身後有手下上前一步,開口問策。
北堂尊輕輕搖頭:
“這片林子有些特別,當中暗藏陣法玄機,應該是有世外高人隱居於此。
“人在江湖不可目空一切,面對這類隱士高人,更應該先敬三分……免得冒冒失失,得罪了人。”
手下有些不以爲然:
“可是堂主,咱們烈火堂何懼旁人?”
“……正是有所畏懼,方纔有我烈火堂的今日。”
北堂尊冷冷開口:
“目空一切者,縱然有一時之巔峰,也難以長持!”
話語之中隱隱透出的怒意,讓手下之人不敢再說。
而北堂尊則眉頭緊鎖。
他這番話是認真的……所以,他更不明白,自己的大哥爲何會選在這個時候入侵鐵血堂。
尤其是三年前,他們曾經得到過鬼帝禁令。
雖然禁令之中明言,只是不讓他們跨越通天嶺,隔絕南北。
並沒有阻止他們發展壯大自身……
可是,當時他們明明決定,至少在鬼帝禁令未曾解除之前保持現狀。
鬼帝不會無緣無故發出禁令,必然是有大事發生。
此令不解,若有變故,自身完好的情況下,也可從容應對。
這般貿然對鐵血堂出手,跟他們當時的決議相沖,更非上策。
只是這一次北堂烈固執己見,甚至不惜發出烈火令。
這裡面大有古怪,北堂尊縱然不願,也只能聽命行事。
想到這裡,他心頭輕嘆。
擡眸就見一行人自林中走出。
當即微微眯起眼眸。
只是當看清楚眼前這羣人的時候,表情不免古怪。
又老又傷的是程鐵山。
還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孩子。
兩個年輕公子,和一個姑娘?
這什麼配置?
不過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鐵初晴。
畢竟是鐵血堂的大小姐,怎麼可能不認識,當即抱拳:
“原來鐵大小姐也在此間。”
其後目光在程鐵山身上停留了一小會,略顯驚訝:
“你的傷勢,竟然壓制住了?”
程鐵山哼了一聲:
“失望了吧?你爺爺我命不該絕!!”
北堂尊啞然一笑:
“莫逞口舌之力,言語可殺不了人。”
言罷在其他人身上一一掃過。
繼而抱了抱拳:
“還未請教諸位高姓大名,在下此行只爲鐵血堂而來,不願意傷及無辜。”
在北堂尊端詳楚青一行人的時候,楚青也在端詳北堂尊。
聽他言語還算客氣,便是一笑:
“尊駕就是北堂尊?”
“正是本座。”
北堂尊點了點頭:
“小兄弟難道便是此間主人?不知道如何稱呼?”
“在下行三,非是此間主人。”
楚青輕聲說道:
“江湖朋友擡愛,只作‘三公子’而不名。”
北堂尊瞳孔猛然收縮!
人的名樹的影,落塵山莊一戰,楚青以‘三公子’之名,先斬令北臣,再殺墓王爺。
一時之間聲名鵲起,武功之高隱隱有‘南嶺年輕一輩第一人’的勢頭。
此人怎麼會在這裡?
北堂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原來是狂刀當面,在下失禮了。
“只是,在下聽說,三公子似乎和這程鐵山之間,有些仇怨……曾經一拳將其打的重傷。
“如今……莫不是要爲其架這樑子?”
“江湖傳說,多有不實之處。”
楚青笑道:
“程前輩武功高強,在下是江湖末學,跟前輩討教一招武功,結果被傳成了這副模樣。
“倒是叫北堂堂主見笑了……
“架樑子的說法,倒是不敢當。
“不過,落塵山莊內,我曾與鐵大小姐有些交情。
“因此,雖然知道鐵血堂如今和烈火堂於鬼神峽交戰,彼此立場不同。
“卻也不能任由鐵血堂之人,死在我面前。
“如果北堂堂主執意出手,在下也不得不阻上一阻!”
“原來是這樣。”
北堂尊哈哈大笑:
“好,少年意氣本該如此,既然三公子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今日之事我便給三公子一個面子,就此作罷!”
“嗯?”
楚青一愣,烈火堂和鐵血堂打到了現在,早就已經是不可調和。
北堂尊帶着人追殺程鐵山,一路深入鐵血堂腹地。
怎麼可能這般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本以爲話到最後,便是手下見真章……結果這人,竟然要就此作罷?
正錯愕之間,就見北堂尊一擺手:
“我們走。”
說完之後,轉身就走。
“且慢!”
楚青忽然開聲喝止。
北堂尊腳下一點,再回頭面上已經滿是困惑:
“三公子還有話說?”
他退讓至此,便是不願意得罪了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不僅僅是爲了當前,更是爲了之後。
畢竟鬼神峽那邊還焦灼着呢。
楚青這般高手,若是因爲今日之事,徹底倒向鐵血堂,有他相助,鬼神峽一役必然平添波瀾。
這種不利於烈火堂的事情,北堂尊自然不能任其發生。
所以他以烈火堂副堂主之尊,行退讓之事,已經將最大的面子奉上,卻沒想到,楚青竟然不讓他走?
楚青踏步往前,輕聲說道:
“在下有些事情不解,想趁着這一次見面,跟北堂堂主請教一番。”
“哦?”
北堂尊眯着眼睛,看着楚青:
“三公子有何不解,儘可直說!
“倘若在下知道的,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楚青冷冷開口:
“敢問北堂堂主和天邪教的梅王爺,如何稱呼?”
“天邪教,梅王爺?”
北堂尊眸中閃過了一抹迷茫之色:
“天邪教我知道,梅王爺又是何人?”
“你當真不知?”
楚青說到此處,已然是聲色俱厲。
北堂尊哈哈大笑:
“三公子當知曉,北堂尊縱橫江湖至今已然二十餘年。
“今日退讓,本是爲了兩全。
“可非是本座怕了你這狂刀之名!
“更不會受你這欲加之罪!”
“好一個欲加之罪!”
楚青冷聲說道:
“鐵初晴離開鬼神峽,便被天邪教梅王爺所擒,若非因緣際會被在下救出,如今死生難料。
“烈火堂牽制鐵血堂於鬼神峽,天邪教於鐵血堂境內,和烈火堂形成前後夾擊之態。
“這件事情……豈是你北堂尊一句‘欲加之罪’便可解釋!”
“什麼?”
北堂尊臉色一變:
“絕無此事!”
“罷了。”
楚青一甩手:
“早就聽聞烈火堂【九烈焚如神功】之名,既然北堂堂主不願意如實相告,今日正好討教一番。”
北堂尊聞言也是怒極而笑:
“要打就打,想要給我烈火堂冠上‘勾結天邪教’之名卻絕無可能,你當真以爲本座怕你不成?”
話說至此再無多言,楚青眸光一起,一手畫圓,一掌推出。
赫然便是亢龍有悔!!
龍吟之聲轟然響起,伴隨着龍形氣勁往前推出,極致的寒意轟然四散。
北堂尊則雙眸如烈火,伸手一扯披風,身形一旋,心如擂鼓轟隆隆作響。
烈焰一般的罡氣順勢而發,纏繞於周身之上,合身如同火球,朝着楚青掌勢狠狠撞去。
烈火堂這一門【九烈焚如神功】雖然也是純陽一脈,卻主走心脈。
人身五行,心屬火,肺屬金,肝屬木,腎屬水,脾屬土。
五行相生相剋,然九烈焚如卻將這生克之道做出另外一番演繹。
內壯五臟,借四養一,主流於心。
再激心之烈火於周身,則人如火,滾滾來去,焚盡天下。
此火發於心,烈於行,上可達九重之妙。
故發招之前,心如擂鼓,急如烈火烹油,衍生而出的招式中,便有如今北堂尊所施展的這一路【九烈焚如掌】。
只是北堂尊於這門武功之上,納入了【袈裟伏魔】一路的功夫,借披風而藏真意。
乍看上去,如同烈火一般的真氣,滾動間好似一個碩大的火球。
實則虛實變化暗藏於披風之下,唯有鼎定乾坤那一刻,方纔現出真容。
說遲實快,兩道人影展開招式,眨眼就已經逼近。
楚青所過之處,周遭寒意四起,蔓延冰霜。
而北堂尊行徑之地,則積雪融化成水,呈現灼灼之態。
就見兩道人影撞在一處,卻無聲息。楚青一招亢龍有悔落在披風之上,龍形氣勁破風而出,披風支離破碎。
北堂尊看出這一掌厲害,藉機錯身而過環繞於後,探掌來襲。
楚青頭也不回,雙腳踏玄位,沉肩,右掌順勢向後一送。
龍吟聲起處,正是一招神龍擺尾!
先前看似碰撞的一招,實則藏於披風之下。
北堂尊想要以這【九烈焚如掌】騙盡楚青的招式,可惜被楚青一招亢龍有悔直接打的披風破碎,虛實真意盡顯。
這才趁着身位錯開,楚青背後空門大露之間出手。
卻沒想到,楚青這一招神龍擺尾專對背後。
這一掌送上門來,可謂是正中下懷。
如今兩掌倏然一接,就聽得轟然一聲炸響。
一冷一熱兩股力道霎時糾纏,形成兩道半弧,一個赤紅如火,一個冷若冰霜。
只是交手不過一瞬,北堂尊便已經臉色一變,口中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倒飛而去。
不是他太過不濟,實則如果對手不是楚青,換個人哪怕內功在他之上,想要這般輕易將他擊退也絕無可能。
奈何楚青內力與他正好陰陽相對,彼此相剋。
一旦一方佔據上風,對方自然敗的宛如摧枯拉朽!
卻見楚青得理不饒人,步履一轉,身如青煙,不等北堂尊自半空之中跌落,便已然一手拿住了北堂尊的咽喉,冷聲開口:
“死到臨頭,北堂堂主還不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