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略帶幾分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
雖然不大,但卻帶着不容辯駁的威嚴。
而這一幕……
被審前庭衆人看到,表情各不相同。
原告方一側。
喬治坐在律師席上,嘴角翹起,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許立明也不由冷笑了一聲。
對秦牧的做法嗤之以鼻。
在被告方。
陳天闊見狀,更是眉頭緊鎖。
接着反脣相譏:“這位法官大人,我想請您明確一個概念,何爲自願。”
“也沒有人規定本次捐款只能向教徒捐贈,說不定對方的兩個老人……以前正是窮兇極惡之徒,殺人不眨眼之輩。”
然而……
這屬於明顯的誘供。
只要交出來,那就代表他涉嫌了挪用公款!
緊接着。
那名鬢髮斑白的法官敲響法槌,接着說道:“限期一日之內,原告方將資金去向公示出來,明日繼續展開審前會議,確定解決方案!”
許立明嘴角翹起,勾出了一抹冷笑。
國內的審判長,沒有太大的權利。
世界諸國都評價過,說他們是個沒有信仰的國家和民族。
秦牧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原告席的許立明和趙彎兩人。
法官的判決詞裡寫道:當同胞受難,任何時候任何人都該出手,這是正義之舉,無論何時都是正確的,不應該考慮其他可能的後果。
這也是他們認定的依據。
“對方說……你捐款不是因爲你信教,而是因爲你以前作惡多端,窮兇極惡,殺人不眨眼……”
也沒有對他進行任何誘導。
原告席一側。
“我方的捐款協議,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
“這邊的審判……是這樣的。”
在旅遊團的老人們放鬆的時候,許立明等人拿出了協議。
也是國外傳入的,並非本土所有。
他曾經和喬治合作過幾次,深知喬治在訴訟上的口才和技巧。
法官被懟之後,也略帶一絲慍怒:“上面的字跡,我們已經交付了鑑定機構進行了驗證,和兩人自己的相似度達到了80%。”
雖然也有盤古開天、女媧造人等傳說,卻只是一個個神話傳說,並未形成宗教。
“這完全是他們這羣人串通好了,想要將對教會的捐款給拿回去!”
號召信徒進行捐款。
鄭重點頭,站起來說道:“尊敬的法官大人,剛纔對方律師所說,完全是一面之詞。”
秦牧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他現在就算造假,也來不及了。
他本想琢磨下該如何應對法官的言論,卻被張清源突然打岔。
秦牧看着對面喬治的發揮,也有些心驚。
“事情就是這麼個情況,對方明顯是假借教會捐款,趁機哄騙我方老人,協議並非出自自願簽訂。”
喬治不慌不忙,又說道:“在阿姆斯市,近些年經常可以看到簽署捐款協議之後後悔的事件。”
秦牧的聲音,繼續迴盪在審前庭。
民事官司的訴訟越多……
這個方向……
這本就不符合常理。
一個實習律師,差點給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卻是截然不同。
“自願,指的是出於當事人的意願,而自發進行的某件事。”
怒懟起了法官。
在國外。
法官和其餘幾個陪審人員商討之後,點了點頭:“可以詢問,但審問的問題只能基於基本事實,不能存在誘導、欺詐。”
沒有成文法的約束。
不僅他沒想過,就連喬治也沒想到過!
所以喬治纔會如此盡心盡力的幫助他們打官司。
“怎麼可能我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以說。
老老實實充當翻譯的角色。
而秦牧聽完了回答,卻微微一笑:“那意思是,那些協議上的所有簽字,都是他們自願簽訂的,且除了我方當事人之外,其餘人都支付了捐款對吧?”
“他們即便不認識我們國家的文字,但都七十多歲的老人了,豈能不明白協議不能亂籤的道理?”
衆人都沒有懷疑。
不用承擔任何刑事責任!
“捐款公示?”
向法官彙報了一句。
無論是成文法體系還是判例法體系,都不支持這種方式。
“這下案子不好處理了。”
秦牧點了點頭,開口道:“在我國國內,他們尚且不信教,在旅遊期間,更不會信教了。”
許立明面色大變,連忙看向了喬治。
這個法案……
不能單純判定爲證據。
秦牧的表現……
秦牧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直接傻眼了。
被告明明違約或者犯罪了,法官都可以網開一面,對其開釋!
當然。
教堂的風景是不錯。
而被告席上。
滿是激動。
負責記錄的書記官看着電腦,望着上面剛搜索到的法律條文。
他今天總算見識到了什麼叫做黑的說成了白的。
將影響到他們的業績和考覈。
除了面對張瑋之外……
卻直接判處了無罪釋放!
“法官,這些捐款的去向和我方當事人的認知息息相關!”
繼續擔任翻譯的職責,將這名法官剛纔的話複述了一遍。
他們雖然掌握了審判權,但必須要依法辦事。
再次出乎了他的預料。
“足以證明字跡確實是他們自願所籤。”
原告一方……
法官的表情和神態……
被旁邊的一個獵人看到了。
張清源和馮翠花,也從沒信仰過所謂的國外教會。
這些捐款……
絲毫不給喬治機會。
他早就料到了。
“不錯。”
“他們需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自願簽字,便不該否認捐款。”
他妙語連珠。
陳天闊嘆了口氣,小聲評價了幾句。
獵人開槍,將“黑熊”擊斃,“拯救”了女子。
並非是因爲信教,而是因爲愧疚。
便需要重新審理。
喬治意識到事情不妙,連忙站了出來:“尊敬的法官,我方認爲此事和本案無關,我方無需出示這些捐款的去向。”
“而按照《捐款法案》,捐款人有權對自己所屬的捐款,知道其去向,要求受捐機構列出相關明細。”
這裡的法官……
說完這段事實。
他甚至覺得……
從側面……
原告一側。
就支持了對方的和解方案,現在更是站在了對方的角度說話。
說到這裡。
更多取決於法官對案件的看法和態度。
錢都被他瓜分了,也沒進教會的賬上!
淡淡說道:“我只是告訴他們,最近教會在舉辦捐款募集,如果想參加的可以在上面簽字,其餘的都是他們自願簽字,我並不是很清楚。”
確保萬無一失。
秦牧對於法官的話,卻是不以爲意。
愣在了當場。
氣不打一處來。
他看了眼法官。
一旁。
都沒什麼營養。
“法官大人。”
見義勇爲就算是將無辜者殺死了,也不需要承擔過多的刑事責任。
在國外。
秦牧的這一招,相當於釜底抽薪,極爲狠辣。
哄騙衆人說是紀念簽字的。
許立明撇了撇嘴,隨口說道:“沒錯,就只有張清源和馮翠花,簽字之後卻後悔了,一直沒肯支付捐款。”
他看着喬治,開口道:“既然對方律師說,我方當事人是自願簽訂,不存在哄騙,那麼我想請問對方當事人幾個問題,可以嗎?”
巧舌如簧。
秦牧竟然將其中數條,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
張清源伸着脖子,連忙看向了陳天闊。
早就偷偷進了他們的腰包。
剛!
太剛了!
他在國外打了這麼多年的官司,還是頭一個遇到和法官說話語氣這麼衝的。
再次從教徒這個方向,將秦牧剛纔的說法駁斥了一遍。
完全不存在所謂的客觀公正一說。
因爲……
說完。
這個律師這麼一說,還真有道理。
這個法官的脾氣,算是比較好的了。
宗教意識嚴重。
這個鬢髮斑白的法官聽後,沒再急着反駁。
並不允許架設陷阱,對被詢問者進行誘導。
說是要建造一個更大的教堂。
更是捐贈給當地教會的!
說着。
這個案子放在國內,大概率涉嫌過失殺人罪。
“捐款,本就是出自於個人意願,向其他受難者或者貧困者施以援手。”
都是堅定的信徒。
他不得不出示這些資金去向。
那下一個的被告……
法官略顯蒼老的聲音傳出。
“咋了?剛纔這老頭說啥了?”
而法庭上。
再也沒有了之前的輕視。
秦牧將捐款法案中的條例,背誦了一遍。
許立明聽到法官的話,只感覺頭皮發麻。
果然是律師一張嘴,什麼都能編。
他嚥了咽口水,額頭上冒出了幾滴冷汗。
披上了黑熊套裝,冒充黑熊,來嚇女友。
都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牧,有些無語。
就連法官……
張清源聽完,氣得渾身發顫。
這個水平……
不少法官……
陳天闊又嘆了口氣,將這邊法官的權限簡單解釋了一遍。
似乎頗爲認可他的說法。
“本次審前會議,到此爲止。”
敢於做出一些打破陳規的判決。
秦牧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
都沒審理。
而他們……
而秦牧並未停手,趁熱打鐵:“我方當事人之所以遲遲未支付捐款,部分原因是擔心捐款去向不明,因此想要得知其他老人的捐款去向。”
話術方面,也和喬治商量過。
此時此刻。
而被告方。
這份捐款協議……
不出意外的話,對方憑藉這番言論,將贏得法官的支持。
看秦牧的眼神……
有過著名的殺熊案。
“對方律師很猛的,在阿姆斯市的所有律師裡,口才最好,訴訟技巧相當高超,總能找到漏洞。”
“法官大人,我方的這二十七個老人,都曾支付過兩萬元,捐贈給了教會。”
深吸了一口氣。
對方律師說完之後,秦牧和陳天闊的表情再次難看了幾分。
雖然不大。
直接將秦牧剛纔的話給推翻了。
他心裡只浮現出來一個字。
“沒有錯誤。”
鬢髮斑白的法官聽後,微微點頭。
沒辦法。
現在是審前會議。
恰在此時。
陳天闊嘆了口氣。
正是在當地的一個老舊教堂,也是著名的旅遊勝地。
唯一的本土道教、儒教,都號召人定勝天,提倡人的主觀能動性。
甚至……
在法院的裁決下……
已經說明了一切。
緩緩問道:“你們說,我方當事人是自願簽訂的捐款協議,那上面的內容,你們是如何向我方當事人描述的?”
即便是上法庭之後,判決是陪審團做出,可法官依舊具備一票否決權。
而這筆捐款……
“那好,我這裡是旅遊團另外二十七人的手寫聲明,要求對他們捐款金額的去向,予以公示,請問你能做到嗎?”
只要法官不承認判決結果……
在國外的判例法體系中,法官們是可以擁有情緒傾向的。
而法庭上。
可是……
他怎麼敢交出來?
纔剛開始。
一部分旅遊團分了,一部分給喬治當作抽成了。
把黑的說成白的,死的說成活的……
陳天闊剛向張清源簡單說明了法系的不同,就聽到秦牧開口反駁道:“神聖性?”
他便站起身,和其餘人一起離開了審前庭。
陳天闊:“……”
因爲秦牧的出其不意,情緒十分低落,面色極度難看。
挪用的還是教會的這些公款!
卻莫名其妙簽了字。
即便是他上,也只有被虐的份。
和法官對着幹,基本沒有好下場。
而且。
只留下原告和被告雙方,面面相覷。
他不斷抱怨。
判決的結果……
他的目的……
雖然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但他總感覺說的不是什麼好話。
喬治見狀。
但……
口才一流,思路一流。
可以說法官基本左右了案件的結果。
被告席上。
許多時候……
對這個法官愈發不滿。
法官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自古以來,我們便只信奉人定勝天,諸事憑己。”
減少了和稀泥的可能性。
陳天闊嘴角抽了抽,將喬治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了一遍。
不能違背法規。
後續形成了信仰的佛教……
“這人也太草率了,白長這麼大年紀,還不如晉城的審判長!”
其實。
開口說道:“按照捐款法案,既然捐款者要求了,那你們便需要公示這些捐款的去向,將其給張清源、馮翠花老人展示,打消其顧慮,促成本次訴訟的完結。”
能不開庭,就儘量不開庭審判。
心中默唸了一句。
就看到身旁的秦牧不卑不亢,目光和法官交匯。
“你們國外的人,經常說我們是個沒有信仰的國家。”
至少在社會風氣上,有着極大的倡導作用。
面色鐵青。
放在國內,絕對不是這個流程。
“遇到事情,不是祈禱和跪拜,而是想辦法解決問題。”
“而衆所周知,我方當事人來貴國是旅遊的。”
順手指了指法庭最中心處的法官。
他瞄了眼法官,發現法官一直在點頭。
讓他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只要對方能證實捐款的確捐贈給了教會,我方當事人或許會放心一些。”
就算要做出法定刑期之下的判決,也需要上報最高院批准才能判處。
“你說……他們不是信徒?”
張清源聽後,一下子就急了:“怎麼簽了名就必須要捐款了?他怎麼知道我是自願簽名,還是被騙簽名的?”
只是一個路過的。
原告席上。
但……
這些公示……
他們可以憑藉自己對法律的一套理解,進行自由發揮審判。
他只感覺秦牧問的問題……
極有可能就是他了。
這個法官的話,具有明顯的傾向性。
把女友嚇得花容失色。
與此同時。
更別說是忠實的信徒了。
他詳細查明過,是當地教會發起的。
而在律師席。
已經超出了他見過的絕大部分律師了。
似乎也認可了秦牧的這句話。
所以法官纔會說出的神聖而偉大這句話。
更是震驚了在場所有人。
毫不相讓。
法官聽後,更是連連點頭。
神特麼的窮兇極惡。
完全沒給他反應的機會!
怒視着對方律師。
法庭上。
年紀的非常大。
“他就從對方遞交的訴訟材料中,判斷是我們的問題?”
“此外,我方當事人的身份是農民,種了一輩子的地,身上本就沒多少積蓄,所報的團也才1000元,豈會拿出兩萬出來捐贈給教會?”
關於這一點。
“按照你們的說法,我國的大部分人,是沒有信仰,就比如我方當事人。”
而是認真確認了一句。
將法官的這番話,翻譯了一遍。
這份捐款協議的簽字地點……
“年輕的異國律師,你的話我不否認,但契約精神至高無上,你需要明白的是,你方當事人具備了民事能力,可以完全爲他們的行爲負責。”
張清源眨了眨眼睛,扒拉了一下陳天闊問道。
其他國家要麼信仰上帝,要麼信仰耶穌。
陳天闊擡起頭。
法官依照個人情緒做出的判決……
“這也太不負責了吧?”
可問題是……
這裡的法官,手持審判利器,真正掌握了審判權。
“試想一下,就連當事人都不肯承認的捐款,它能有多神聖?它的意義又何在?”
該程序一旦合法,理論上來說,優秀的心理諮詢師可以讓任何人承認自己的罪行!
誘導出的言語失誤……
不存在法律效力。
“他說啥?他說啥?”
在法律上是不認可的。
知道對方律師是喬治之後……
他說話更加委婉,柔中帶剛。
沒有任何方面規定,非教徒不能捐款。
就這麼稀裡糊塗的簽字了。
這反而讓他有些興奮,有種棋逢對手的感覺。
關鍵是……
相較於秦牧的發言。
然後……
所以。
“恕我直言,對方提交的這兩份捐款協議裡,全是假借捐款實施的骯髒醜陋的勾當!”
他就放棄抵抗了。
原告席上。
他們也好就此看清案情,給出一個合適的和解方案,爭取結束這個民事訴訟。
“有些人也並非是教徒,只是想積德行善,未來能上天堂,才進行捐贈的。”
只能給張清源兩人繼續充當翻譯的角色。
“說不定心情一好,就願意支付本次捐款了。”
“但我想說的是,我們不是沒有信仰,我們的信仰……從來都是我們自己!”
一開口就爭取到了法官的傾向。
將同行旅遊團那些老人們的證詞,也一竿子打翻。
連案子……
彷彿在幫助他指控張清源兩人一樣。
他不相信秦牧能從他這裡問出什麼。
雙方都可以自由發言、盤問。
比起國內的大了許多。
曾經。
要知道。
許多影視劇情節裡,那些在沒證據的情況下,用話術詐騙他人承認犯罪事實的行爲……
想要憑藉這些東西來贖罪。
“他說啥,他說啥?”
面色大變。
而法官則是低着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兩人……
“本次是良心發現,覺得自己作惡多端,爲了減輕罪孽,纔給教會捐款,希望得到救贖……”
這些都是家常便飯。
被秦牧那麼一說,自然會忿怒。
就拿見義勇爲的事情來說……
秦牧聳了聳肩。
纔出臺數年,針對的就是他們國內捐款領域糾紛頻發的狀況。
敢情他捐款……
某男女朋友出去露營,結果男子爲了給女友一個驚喜……
法官深深看了眼秦牧,嘴角抽了抽。
說明他們市的民衆過的“並不好”,也說明了他們這些法官的無能。
也很簡單,早點下班,將這起民事訴訟給結束了。
他發現……
許立明嚥了咽口水。
陳天闊的表情,則是異常精彩。
他很少有這種感覺。
捐給教會,是需要侍奉上帝的。
再加上法官擁有的自由判刑的權限……
卻中氣十足,毫不退讓。
而法庭上。
在他愣神的時候。
他防前防後,防天防地,就是沒防到這一招!
秦牧竟然從捐款上動手,利用法官向他施加壓力。
聲稱他們是爲了要回捐款,勾結之後這麼做的。
而詢問的基本原則……
張清源見狀,連忙焦急的問道。
殺人不見血。
顯然不是什麼好話。
完全沒料到秦牧的下個問題,居然是追究捐款去向!
一些小法官不敢這麼做,但那些年老的、經驗豐富的法官往往更具備話語權。
“這……這這……”
可在國外……
在國外的法院判決下。
秦牧剛纔這波操作,着實亮瞎了他的眼。
讓對方身陷漩渦之中。
暫時緩解了本次的燃眉之急。
對方要追究這筆捐款……
那就要先打消張清源的“顧慮”,公示那些資金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