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拿到兩百塊現大洋的贖金,看到英子被巖井英一接走後,立即四處尋找那個拉黃包車的游擊隊員,希望儘快找到龍可雲把情報送出去。
他白天見到那個游擊隊員後,把黃包車號記了下來,晚上再到那個游擊隊員經常出現的地段去尋找,在一家賭場的門口看到了那輛黃包車,但車伕卻不是那個游擊隊員。
凌風上去詢問,車伕說那輛車是他下午才從車行租來的,至於原來租這輛車的人是誰卻不得而知。凌風立即明白了,因爲自己下午莽撞的行爲,龍可雲很有可能撤走了那個游擊隊員,雙方畢竟沒有建立起足夠的信任,龍可雲可能擔心他跟蹤那個游擊隊員,從而暴露他們的落腳點。
一心想與延安建立關係的凌風,懊惱自己的弄巧成拙,正耷拉個腦袋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被從賭場裡傳出來的吆喝聲給吸引住了。
從來不賭博的凌風,忽然想起了茅處長的話——
“一旦接近巖井英一之後,你要學會沉溺於酒色,沒事的時候,經常去逛長三堂子,有可能的話,還可以抽空到各大賭場去賭賭博。”
“我是讓你藉以麻痹敵人,作爲一箇中國人,一個國民政府元老的公子,如果不近女色,不吃喝嫖賭的話,你憑什麼要去當漢奸?你以爲巖井英一是傻瓜嗎?只有吃喝嫖賭抽的人才缺錢,爲錢替鬼子賣命比什麼理由都說的過去。”
雖然他不會想到此時會有巖井英一的眼線跟蹤自己,但覺得茅處長說的在理,自己應該慢慢從巖井英一的印象中,由一個好孩子變成一個虛僞的混蛋。
何況說不定這個熱鬧非凡的賭場裡,就有巖井英一的眼線呢?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那些現大洋,邁步走進了賭場。
這個賭場很大,一共有三層樓。
一樓是賭場,設有各式各樣的賭具,除了中國傳統的牌九、骰子外,西洋的撲克牌和輪盤也被引了進來。
二樓是煙館,出售着市面上質量最好的鴉片。
三樓是窯子,除了中國的窯姐,還有白俄的技女。
一般來說,賭徒們進來後,在一樓試試手氣,手氣好的話,不僅可以到二樓“提提精神”,而且可以上三樓發泄發泄。
但大多數人都會在一樓輸得精光,即便碰到手氣好的時候,等從三樓下來時,口袋和身體也會被掏的空空如也。
即便如此,在國破家亡的年代裡,有着上頓沒下頓,活過今天還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人們,一旦口袋裡有了幾塊大洋,就忍不住往這裡跑,用他們於極度悲觀中尋求短暫刺激的心態,活靈活現地詮釋了什麼叫醉生夢死。
在撲克牌和輪盤臺前的人很少,有的也只是那些身穿西裝革履的,貌似社會的上層和時髦人物,而更多的人還是聚集在搖骰子開大小的押寶臺子上。
“大,大……”
“小!小……”
賭徒們此起彼伏的叫喊聲,在滿大廳的煙霧繚繞中,更加讓人在充滿異想天開的期待中,顯得極度地焦躁和不安。
興奮的尖叫和失望的嘆息,伴隨着陣陣罵娘聲不絕於耳,讓第一次走進賭場的凌風,不由自主地圍了上去。
當他擠進人羣一看,站在臺子中央搖缸的,居然就是那個在路口襲擊自己那羣小混混當中的領頭人,他那顆被凌風打掉的門牙還沒補上。
凌風擠到臺前的時候,因爲人多,那人並沒認出他,但當時一直嚇唬凌風的那個年輕一點的人,一眼就認出了凌風。
不過他什麼也沒說,而是悄悄離開了臺子,直接到後面去找趙雲紅了。
“哎,阿三,儂是什麼臭手,弄得阿拉一連賠了六局,還是讓紅姐來搖吧!”
從一個晦氣的賭徒嘴裡,凌風才知道他叫阿三。
阿三白了那人一樣,說道:“就儂一副癟三樣,還勞煩紅姐?幫幫忙,一邊涼快去!”
阿三“嘩啦嘩啦”搖着,貪婪的賭徒們不停地押着,幾局下來,凌風發現阿三總能吃多賠少,他斷定阿三手裡的骰子有假,但卻看不出破綻。
“來來來,快押呀!”阿三把袖口挽到胳膊肘上,用竹筒搖動裡面的骰子之後,往臺子上一扣,高聲招呼着衆人下注。
凌風看到一般下注的,都是三、五塊大洋,也有押美鈔和法幣的,最多的一次大概只有押上十塊大洋的。而對於凌風來說,輸贏無所謂,他就是象給在場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當其他人都猶豫不決的時候,他掏出一百塊大洋往臺子上一放:“大!”
衆人一驚,因爲包着大洋的紅紙還沒拆封,但這些賭徒們一看就知道是一百塊,在一片驚叫聲中,有的人見凌風是個生面孔,而一般新來的賭徒,即使再有錢,也只會先試試水,瞅準機會後纔會大押。
見他一上手就是一百塊現大洋,許多人就開始質疑:“真的假的?”
“儂懂規矩嗎?拆了紅紙再押!”
凌風伸手把紅包從中一撕開,大洋“嘩啦”一下現了出來。
阿三一怔,定眼一看,才認出凌風來。心想:見鬼,是不是阿四詭計敗露了,所以這傢伙才找上門來滋事?
原來趙紅雲在街頭與凌風發生衝突後,阿三領着剛纔離開的那個叫阿四的年輕人,帶着一幫小混混趕到路口打聽,才知道凌風住在馬浪路普慶裡四號。他們便在路口設伏,準備把凌風挾持回來。
誰知道凌風出手不凡,三拳兩腳就把他們擺平。
他們回來後不敢對趙紅雲說,怕她罵自己沒有用,七、八個人都對付不了一個小赤佬。阿四心生一計,活的帶不回來,把他弄死也不錯呀!
於是他翻牆進了公寓,在廚房的水缸裡下了毒,之後又跑到二樓的臥室裡找了半天,不僅沒找到什麼值錢的東西,甚至連凌風究竟是什麼人也看不出來。
已經連續兩天,阿四每天晚上都要翻進公寓,看看凌風有沒有被毒死,好在凌風根本就沒在公寓裡開火,剛剛阿四還從馬浪路普慶裡四號回來,告訴阿三凌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沒想到他卻出現在這裡。
儘快有點做賊心虛,但看到阿四不在身邊,就知道他到後面搬救兵去了。因此,阿三不動聲色地問道:“還有沒有下的,沒下的我可要開了?”
賭徒們看到凌風這麼年輕,又是生面孔,而且一押就是一百大洋,個個瞠目結舌地看着他,更希望看到他這一押的勝負結果。
有的是忘記押,有的是故意不押。
整個臺子上,只有凌風面前押着那一百塊大洋。
阿三看到大家沒有反應,只好把手放在竹筒上,對凌風說道:“那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