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點了點頭,看到龍可雲那種表情,心裡忽然忐忑起來。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龍可雲解釋道:“鬼子的總領館主要是處理外交事務的,如果說鬼子下一步計劃的重大決策知會一下總領館還有可能,因爲他們需要外交上的配合,但涉及到師團的具體作戰方案,怎麼可能交給總領館呢?”
凌風聽後恍然大悟。
作爲鬼子駐滬外交部門,總領館的職責就是與租界各國領事進行外交活動,比如九一八事變、七七事變和淞滬會戰等,在開戰前,鬼子總領館的任務就是摸清其他西方列強的態度。
也就是說,鬼子東京大本營會在外交開始前,將是否開戰的意圖告之總領館,至於開戰後的計劃,由哪個師團主攻,哪個師團配合,出動多少兵力和行軍路線等等細節,根本就沒有必要告訴總領館。
巖井英一把這些細節告訴凌風,無疑是在胡說八道,而且是在得知凌風就是茅處長派來臥底的情況下,他既不可能得到鬼子的具體作戰計劃,更不可能告訴凌風。
顯而易見,巖井英一這麼做只有兩個原因,一是試探凌風究竟是不是玉樹,如果是,那麼凌風就不是爲了擺脫軍統的糾纏前來投靠他,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軍統特工。
二是用虛假情況混淆視聽,如果國民政府統帥部發現這些細節漏洞百出的話,反過來甚至還會懷疑鬼子是不是會向徐州開戰。
如果運氣好的話,巖井英一還想用這份假情報掩蓋玉樹發回的那份真情報,到時候中國軍隊必被打個措手不及。
聯想到剛纔巖井英一和鈴木善信的出現,如果與自己接頭的冷世東真的是叛徒的話,凌風覺得自己已經暴露。
不過龍可雲並不這麼認爲,他認定巖井英一還只是懷疑和試探凌風,尤其是冷世東,即使他真的投降了日本人,恐怕也不清楚凌風真實的身份。
“那我現在怎麼辦?”凌風只得實話實說:“之前我曾利用其它電臺,給總部發過一次電報,說過鬼子下一個進攻的目標是徐州,這應該沒什麼大問題吧?”
龍可雲問道:“你那份情報是從哪裡來的?”
凌風只好把如何巧遇吳周水,又如何前去接頭未果,因爲等不到今天接頭的時間,於是把電報發了出去,只不過他隱瞞了在英子家發報的細節,當然也沒有說出與英子的關係。
龍可雲眉頭一皺,讓凌風仔細描述一下吳周水的外貌體徵,在得到答覆後,龍可雲點頭道:“我知道了,那個給你情報的人,是僞上海大道政府警察局便衣隊隊長,名叫吳周水,是中統上海站特工,他的情報應該可信的。對了,他現在的情況你清楚嗎?”
凌風說道:“應該是叛變了,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恐怕並沒有把我交代給鬼子。”
龍可雲點頭道:“這個情報太重要了,他清楚,如果交代出你,同時又是在發出這個情報之後抓到你的話,他也是死定了,不交代你完全是爲了自保。”
“這個問題我也想到了。”
“但終歸他有一個把柄抓在你手裡,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你最好是除掉他,否則,他一定會除掉你的。”
凌風點頭道:“我明白。”
龍可雲把那份情報重新放進鋼筆裡,交給凌風說道:“巖井英一把這個情報給你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看看你是不是有電臺,那個代號玉樹的特工是不是你。所以,這個電報你必須要發回去,但不是讓我們替你發,完全可以直接到鬼子的特高課去發。”
凌風會意地點頭道:“我明白了。”
“不過此前,你必須先發一份電報回去,就說即將發出關於徐州會戰細節的情報是假的,考慮到巖井英一可能掌握了軍統的新舊秘密,我們可以幫你把這份電報發回去。”
“那太感謝你們了。”
“現在又有一個問題,軍統的秘密不僅泄露,而且聯絡頻率也應該已經暴露,即使我們幫你發,恐怕也會被鬼子截獲。”
凌風完全沒有了主意:“那......你看怎麼辦呢?”
“只有一個辦法,”龍可雲說道:“我們把電報發到八路軍住武漢辦事處,再由他們轉到軍統總部。”
“可......軍統會不會懷疑到我是你們的人?”
“應該不會,在他們看來,如果你是我們的人,我們就不會冒這個險。”
“那我怎麼向他們解釋?”
“你就說碰到了當年參加五卅運動時的同學,情急之下讓他幫了你這個忙,之後,你除掉了他。”
“只好如此了。”凌風苦笑地搖了搖頭:“沒想到國共合作都快兩年了,我們還不能......”
話說到這裡,他再也說不下去了,因爲幾十天前,他可是親眼看到茅處長在監獄裡,處決了游擊隊的“犯人”。
“爲了民族的大義,我們黨歷來是光明磊落的,問題出在國民政府裡的頑固派和特務集團。”龍可雲不想就這個話題進行深入下去,說多了怕凌風接受不了,話鋒一轉:“以後這裡就是我們的見面處,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可以直接來這裡找我。”
龍可雲指着旁邊的衣帽架告訴他,每週三下午一點,如果凌風想見面的話,就把一件外套掛在那裡,第二天下午同一時間,龍可雲就會到這裡來與他見面。
龍可雲並沒有提出其他任何要求,凌風卻主動表示,如果延安方面需要他做什麼儘管提出來,他一定全力以赴辦到。
“對了,”龍可雲最後提醒凌風:“以後有這些重要的軍事情報,你必須親自驗證,最好看到原件,絕對不能途聽道說,更不能相信鬼子會把真實的情報告訴你。”
凌風羞得滿臉通紅:“謝謝指教。”
“至於冷世東的事,我們可以在電報中暗示一下。”
凌風立即警覺起來,剛剛龍可雲可是親口對他說,凡是必須經過自己的驗證,冷世東他見都沒見過,不能聽龍可雲說他是叛徒就是叛徒吧?
“暗示一下可以,不過最好不要指名道姓,就說懷疑吧?”
“嗯,我就是這個意思。”龍可雲問道:“你大概還不認識冷世東吧?”
凌風點了點頭。
龍可雲用手一指窗外:“看到沒有,那個剛剛從電影院上黃包車的人,就是冷世東。”
凌風朝下一看,一個身穿風衣,頭戴禮帽的男人,正跨步坐上了一輛黃包車,而那個拉黃包車的,正是上午把他從英子家路口,拉到鬼子總領館的那個游擊隊員。
凌風忽然問道:“既然你們知道他是叛徒,爲什麼不除掉他?”
“這是軍統內部的事,我們不想授人以柄。”龍可雲解釋道:“再說了,我們的原則是能不暗殺就不暗殺,包括日僞在內,因爲我們主要的目的是爲了獲取情報,暗殺容易暴露目標。”
“那個麪攤的老闆呢?”
“他是我們的叛徒,對我們在上海的組織破壞很大,所以我們從安慶調人過來除掉了他!”
凌風終於明白,爲什麼太湖游擊隊的人突然出現在了上海。
離開茶樓後,凌風買了些日用品回到家中,剛剛進門,身後突然傳來鈴木善信的聲音:“凌君,剛纔出遠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