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向陽感覺自己的腿有點軟。
沒法子,剛剛那汽油桶三連發的威力,實在是太驚人了……
來之前,他就已經聽說過了這飛雷炮的威力,原本還有些渾不在意——畢竟是汽油桶,又不是真炮,那威力難道還真能跟炮比?
那不開玩笑呢麼!
顧向陽覺得肯定是誇大了!
可在剛剛看到那汽油桶三聯發之後,他服了!
那些鬼子藏身的工事不可謂不堅固,三炮都沒能將之徹底轟塌。
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飛雷炮在除了射程不遠之外的第二個缺陷,那就是攻堅能力還是有所不足——但攻堅能力不足,卻絲毫不影響飛雷炮的威力!
因爲雖然那工事沒徹底被轟塌,但其中的小鬼子卻還是全都死了!
除了幾個被直接炸死的之外,還有幾個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但七竅流血,明顯是被活活震死的……
顧向陽懷疑,自己以後要是跟敵人作戰,看到敵人拖上一堆汽油桶出來,自己會不會被嚇的尿褲子。
“將咱們帶來的地雷,手榴彈,和從地主老財以及小鬼子糧倉裡繳獲的糧食一起分發給鄉親們,還有那些繳獲的那些槍支彈藥也留給他們一部分!”
“記得告訴盧縣的父老鄉親們,這回雖然咱們晉東支隊幫他們將被小鬼子被地主土豪搶走的糧食給搶回來了,但咱們晉東支隊畢竟是勢單力孤,不可能回回都能幫到他們,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們還得靠他們自己——如果哪天實在被小鬼子漢奸的逼的活不下去了,就拿着咱們支隊送給他們的手榴彈地雷,跟小鬼子漢奸幹……”
王老拐大聲嚷嚷着,向戰士們民兵們和宣傳隊員們安排着工作,除了給盧縣的老百姓們分發各種糧食物資,更是讓人打聽盧縣內還有什麼漏網的同時還罪大惡極的漢奸惡霸,讓民兵儘快趕過去將這些傢伙除掉,在震懾潛在的敵人的同時,也最大程度的激發地方鄉親們反抗之心。
安排完這些,王老拐纔有空回頭招呼遠道而來的顧向陽,指了指桌子上特意準備的肉菜道:“怎麼了?不合胃口?”
顧向陽搖頭將被飛雷炮的影子甩出腦海,換上一副悲傷欲絕的面孔揉着道:“我們劉師長治下包括我們獨立團在內四個團,現在每天飢寒交迫,吃了上頓沒下頓,看着這桌子上的酒啊肉的,我就情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些飢腸轆轆的戰友們——你說,我哪兒吃的下啊?”
“吃不下我吃——我可是真餓了!”
王老拐夾起一塊大肥肉猛嚼,油汁四濺。
尼瑪!
顧向陽惱火的將盤子拽到自己這邊道:“攏共特麼都沒幾片肉,你特麼還吃?”
“你不是吃不下?”
王老拐怪笑一聲,白眼道:“別跟我這兒哭窮——你們那邊困難,可我們支隊這邊也不富裕啊,在這盧縣的繳獲,別說我沒處理的權利,就算有,我也不能給你們!”
“都是一個戰壕裡的戰友,還同屬於八路軍的序列,難道你們晉東支隊就能眼睜睜的看着友軍挨凍受餓,自個兒卻在那兒吃香的喝辣的——這麼吃獨食你們就不怕招雷劈啊你們!”顧向陽怒道。
王老拐笑笑。
支隊東江倉水二縣,東江因爲有大量的化肥供應,這次秋收獲得了空前豐收,不但鄉親們家家戶戶都攢下了不少的糧食,支隊的倉庫裡更在秋收之時庫存了超過兩百萬斤糧食。
倉水這邊因爲沒有化肥增收,所以分隊庫存的糧食較少,但也超過百萬斤!
整個支隊分隊加起來,足足三百萬斤的糧食,聽起來就是個天文數字,似乎怎麼吃都吃不完。
但事實呢?
根據地裡不但戰士們的吃喝要看着這些糧食,超過一萬的民兵們還得靠這些糧食給他們一份補助,修路,運煤,開採銅礦等等,也得靠着這些糧食,支援陽泉靈江游擊隊,也得靠着這些糧食!
現在不得已之下采用的硝化澱粉炸藥,也得靠着這些糧食!
現在還沒到過年呢,庫存的三百萬斤糧食,都已經消耗近半了!
雖說支隊倉庫裡的糧食沒了,但根據地老百姓們家裡的糧食省下來了,只要支隊需要,隨時都可以向老百姓們家裡或借或徵。
但老百姓們家裡的糧食,那終究就不算是支隊自己的了。
老百姓們支持支隊,是因爲支隊的存在對他們有利,他們對支隊有感情。
可支隊總打他們那點家當的主意的話,老百姓們不說,心底終究多少還是會有意見——他們對支隊再深的感情,這麼東借西借的,也遲早得將這情份給攤薄了……
情分這種事,能不用就不用,用,就得用在刀刃上!
王老拐不知道張然的身份問題,但這絲毫不妨礙他覺得顧向陽這個八路是個外人。
所以這些事他沒對顧向陽解釋。
也因此,他就更不會將張然私下裡跟他們幾個最高層的頭頭說的那些掏心窩子的話說給顧向陽聽了——當時張然說,八路軍在這敵後戰場利用游擊戰打擊日寇,極其有效的支援了正面戰場的抗戰。
但八路軍中,也存在着某些將領爲了保存實力,遊而不擊的情況。
現在在支隊身邊,最大的友軍就是浦沅中獨立團所屬的劉青所部。
浦沅中的獨立團,張然信,畢竟這傢伙膽敢遠離大部隊進擊靈江,就說明這傢伙絕不是那種遊而不擊的八路隊伍。
但將來,隨着支隊的壯大,日寇絕對會對這邊派駐重兵,到時候,支隊的生存局面,將會面臨空前嚴峻的挑戰。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支隊能靠得住的盟友就僅僅是浦沅中和他的獨立團的話,那是遠遠不夠的!
張然想通過這一仗,確定劉青是不是值得支隊去信任,在關鍵時刻值得去依靠的那個友軍!
這些話,王老拐不說,顧向陽自然是打死都不可能猜透。
他是一個還算合格的低級軍官,是一個絕對勇敢的戰士,但絕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所以現在,這傢伙開始泄憤一般的吃肉,數落着張然王老拐還有晉東支隊的不講義氣,同時問張然在哪兒,他要跟張然當面理論。
然後顧向陽就嚇了一跳:“在北河走廊伏擊日軍的騎兵——他張跑跑不是瘋了吧?”
北河走廊,當然不是什麼走廊。
兩側綿延的山脈如同河堤,中間是一條寬約一里多長五里的平原地帶,無遮無攔,看上去就像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加上又在靈江以北,所以被當地的老百姓們稱之爲北河走廊。
現在王老拐率領倉水分隊拿下盧縣,威逼頌縣,如果日軍出動騎兵馳援頌縣只有兩條路——一是沿着靈江而下進入支流,二就是走北河走廊。
只是,走靈江沿岸那路就繞的遠了去了,即便是騎兵都需要近三天的時間!
但走北河走廊就不同了,抓緊一點,一天半就能趕到!
只要及時趕到頌縣,不但能成功的解頌縣之圍,還能同時在頌縣咬住晉東支隊!
平原地帶,騎兵移動迅速的優勢將會無限被放大,拖住晉東支隊,爲隨後包抄的援軍爭取圍殲的機會絕對輕而易舉,甚至僅僅靠騎兵放風箏一般的攻擊,都未必沒有打垮晉東支隊的可能!
北河走廊雖然是必經之路,很容易被埋伏,但問題的關鍵在於,北河走廊足足一里多寬,還無遮無攔!
等閒的兵力,想要擋住幾百騎兵衝鋒,那簡直就是在做夢!
這也是岡田對這邊的局勢不太擔心的根本所在!
同時也是顧向陽說張然是不是瘋了的根本原因,罵完了還不解氣的道:“張然這傢伙,一看就是不清楚騎兵的威力——他根本想象不到數百上千的騎兵一旦衝起來那是什麼效果……那就跟洪流決堤一樣,可不是靠着些地雷陣就能擋住的——我知道你們的地雷多,可一里多寬的北河走廊,你們真有那麼多的地雷麼?”
“隊長他們打算在北河走廊怎麼擋住鬼子騎兵的事,就不勞煩顧連長你操心了!”
王老拐面對急赤白臉的顧向陽怪笑一聲道:“咱們打下盧縣已經快一天的時間了,鬼子不出動騎兵就罷,萬一出動騎兵,這會兒差不多已經快到北河走廊了,就算你擔心也來不及了——你還是說說你過來找我們張隊長到底是想幹啥吧?”
“現在已經沒事了!”
顧向陽沒好氣的道:“早知道這傢伙想在北河走阻擊日軍騎兵,我都懶得過來了,反正是白跑——不過我顧向陽既然來了,我就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們送死!”
“王隊長,我建議從現在開始,你立即將你們在盧縣的所有兵力交給我來指揮!”
顧向陽臉色凝重的道:“萬一張跑跑他們在北河走廊遭遇慘敗,我顧向陽定然能力挽狂瀾,雖然不敢說帶着你們全身而退,但將你們的絕大部分人活着帶出盧縣是絕對沒問題的,這點你可以放心——光靠你的話,我懷疑你們這些人能有三分之一活着出去,那都是祖上積德了……”
“顧向陽,這才兩三個月不見,你這變化還真是不小啊你!”
聽到顧向陽的話,王老拐的鼻子都給氣歪了,沒好氣的道:“不就是從一個小排長變成了連長麼?你特麼口氣居然敢這麼狂——說大話你還真就不怕被風閃了舌頭?”
“老子這是爲了你們好!”
顧向陽惱怒道:“你王瘸子和他張跑跑要是死鬼子手裡,那特麼叫自作自受,但老子不想看到這麼多戰士,民兵們被你跟張跑跑害死——他們是無辜的……你趕緊做決定,否則等小鬼子真過來了,你求老子恐怕老子都幫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