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被老王頭推得一個踉蹌跌倒在三米外的牆根邊,等他一骨碌起來回頭再看時,老王頭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一發57毫米坦克炮炮彈直接命中了老王頭的上腹。可能是人體軀幹的硬度還不足以觸發炮彈的引信而引爆彈丸的緣故,這顆炮彈在擊中老王頭後並沒有爆炸,而是像一枚放大了幾百倍的子彈一樣穿透了他的隔肌,從兩片肩胛骨中鑽了出去,然後一頭扎進了靠牆的一條舊沙發裡。

虎子連滾帶爬地撲了上去,用臂膀挽起了老王頭。老王頭的身軀被炮彈鑽出了個大洞,白晃晃的肋骨隨着急促的呼吸運動上下起伏着,肋骨下那顆鮮活的心臟還在劇烈地收縮,好像在拼盡最後的力氣爲他的主人泵出哪怕一絲血液。老王頭背後的地上撒滿了斷了的腸子,有些沾在了炮彈的彈丸上,有些還在地上冒着血泡,空氣中充斥着一股新鮮內臟的腥味兒。

虎子急切地呼喚着老王頭:“老王叔……老王叔……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

wωw•тtκan•c ○ 老王頭的嘴脣微微嚅動着:“因爲……你值……值五門炮啊!快走!老叔……掩護你!”他的血手在地上費力地劃楞着,好像想要去抓什麼東西。

虎子向屋子內掃了一眼,牆角有一枚滑落的木柄手榴彈,是剛纔老王頭還沒來得及扔下去的,他撿了起來,懷着沉重的心情把它塞到了老王頭的手裡,老王頭那慘白的臉上這才露出一絲艱澀的微笑,他艱難地用下巴頦衝虎子指了指樓梯,虎子會意地點了點頭。

樓下傳來了鬼子皮鞋踩踏地板的聲音,一個鬼子少尉將東洋刀向樓上一指,嘴裡大聲呵斥着,幾個鬼子兵立刻端着明晃晃的刺刀衝了上來。虎子機敏地向樓下扔了兩個香瓜手榴彈,藉着爆炸騰起的煙塵,他飛快地衝出了小樓,他的身影敏捷地晃動了幾下,便消失在了這片城市廢墟中。

沒多久,身後的小樓裡傳來了手榴彈的爆炸聲,聲音莊重、遙遠。

夜幕終於降臨了,它像一席烏黑的絨紗,將整個戰場悄悄地裹了起來。交戰的雙方都已疲憊不堪,槍炮聲不知不覺地稀疏下來。

虎子斜靠在一堵斷牆後,想起了心事。

他覺得這一天特別漫長,長得讓他感到窒息。在這一天中,他先後失去了兩個親人。一個是與他血脈相連,從小相依爲命的老爹;還有一個是與他共生死,同患難的戰友,這戰友無論是口音,身板,還是走路的姿勢都與他老爹像極了,以致於他在潛意識裡已經把他當做了親人,但也僅僅半天,他就離他而去。現在他真的成了無依無靠,無牽無掛的人了,這一切都是那狗日的鬼子造成的。一想到鬼子,他恨得牙根直癢癢,他摸了一下腰間最後一枚手榴彈,從牙縫裡蹦出憤憤的幾個字:“爹,老王叔,你們的血債我記下了,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一定讓狗日的替你們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