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院長,他不是來搗亂的,他是來找我有事的。”馬太太彬彬有禮地對那外國人說。

“MISS劉,你認識他們?”外國院長驚詫地望着馬太太。

“是的,院長,他是我丈夫生前的戰友!”

“你丈夫的戰友?生前?”

“是的,院長大人,這位護士的丈夫十幾天前在上海戰死了。他有一些遺物託我轉交給她。”虎子不慌不忙地對外國院長說。

“MISS劉,你的丈夫戰死了,你怎麼不早說,況且你還有個孩子……”

“是的,院長大人,我這次來就是要和你談談她們母子的安全問題。”虎子認真地說,“南京大戰在即,按她丈夫的遺願,是要讓她們母子倆儘早離開南京。”

“應該的,MISS劉,我完全贊同這位中士先生的意見,你應該儘快帶着孩子離開南京。”

“可是,院長,這裡的傷員怎麼辦?醫院本來人手就少,我這一走,你們可就……”

“我們會把傷員照顧好的,你放心,MISS劉,只要南京不被日本人佔領,這些傷員都會得到很好的照顧,還有……”外國院長從白大褂的左上口袋裡摸出兩張紙片,“這是南京衛戍司令部通過美國領事館發給我和我太太的船票,是今天最後一班去漢口的輪船,但這裡太需要我們了,所以我們已經決定不走了。這兩張船票正好留給你和你的孩子。”

“可是院長,你留下來不是很危險嗎?”

“MISS劉,難道你認爲走就一定安全嗎?你忘了3個月前日本人在上海炮擊我們美國軍艦的事嗎?他們連中立的美國都要打,更不要說是中國的船隻了。戰爭一旦來臨了,任何人在它面前的生存機會都是相同的。你的丈夫是中國軍隊的這個……”他豎起一個大拇指比劃了一下,繼續說,“不要讓我們的英雄抱憾終身,願上帝保佑你們母子平安。”他用手在自己胸前畫了個十字,然後把船票塞到了馬太太的手裡,便轉身回了病房。

“文秀姐,咱們還是趕快把孩子接來走吧,送你們上船後,我們還要趕回部隊去。”剛纔在一旁不說話的曹學員這時倒開了腔。馬太太看了他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

兩個瘦弱的身影在一個身板結實的中士陪同下,漸漸消失在了大街的盡頭。

三個人到達馬太太家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這是一幢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二層小樓。在這座被敵機蹂躪的城市中,這幢小樓依然僥倖地保存着它僅有的一點完整和尊容。

馬太太敲開了房門,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媽子迎了出來:“太太,您回來啦?”

“張姨,孩子還好嗎?”

“好着呢,只是一個勁地喊媽媽。”

這時,房間裡傳來了一個奶聲奶氣的聲音:“媽媽!”

“哦,寶貝乖,來,媽媽抱!”馬太太抱起牀上的小孩。

“媽媽,爸爸呢?”

馬太太愣了一下。

“媽媽,我要爸爸……爸爸……”孩子“哇”地一聲哭開了。孩子的這一聲哭像一把利刃,一下把她將愈未愈的心靈傷口重新又挑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