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鄉大飯店,5點48分。
“朱老闆來了……”
“賈老闆,生意興隆!”
“好說,好說!”
“聶會長人呢?”
“聶會長是何等人物,早就在裡面奉茶了,今天這場面可是好多年沒見了……”一名肥頭大耳的傢伙滿口吐沫的說道。
“是呀,這新一軍的軍長冷鋒,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抗日英雄,在南京城殺了一個三進三出,殺的是小日本鬼子血流成河,他這一來,小鬼子再也猖狂不起來了。”
“是呀,小鬼子真不是東西,殺人不眨眼,還強.姦殺人,這一下老天開眼了……”一名身穿綢布長袍的老人淚流滿面。
“王老,您也來了?”
“王師北定中原日,這樣的盛事,怎麼能少得了老朽?”
“那是,那是……”
“郭校長,則是令千金吧,真漂亮,出落得如花似玉,多大了,有婆家沒有?”
“還沒有,這不今天帶出來見見世面,這年頭,年輕人都流行自由戀愛了,我們這些做長輩要是管的太多,反而不落好了……”
“今天來了不少青年俊才,你郭校長莫不是想從裡面招婿不成?”
“嘿嘿,一切還是得看芙蓉自己的意思。”這郭校長笑了起來,他是有這個意思,這年頭,女兒要是能嫁給一個當軍官的,那安全也有一份保障。
日本人在新鄉城內糟蹋多少良家婦女,這家裡有女兒的,誰敢在外面拋頭露面,好不容易gj打回來了,收復新鄉了,這可是一個機會。
新鄉雖然不是什麼大都市,但也是一座相當繁華的城市,工礦企業不少,外國人在新鄉也開辦不少企業的。
所以新鄉一些有錢的老闆都購買了汽車,整個新鄉縣城的汽車保有量也有上百輛了,日本人進城之後,毀於戰火的加上被日本人強行搶走的,剩下的至少還有七八十輛汽車。
由於汽油是戰略物資,日本人早就不允許售賣了,能搞到汽油的,要麼是之前存起來的,要麼是跟日本人有關係的。
不過,今天晚上,這新鄉大飯店門口至少停了不少於二十輛小汽車,這其中有多少人是忠的,有多少是奸的,這就不好說了。
今晚的祝捷酒宴是新鄉商會會長聶海峰發起的,也是以新鄉商會的名義發的請帖,沒有請帖是沒有資格參加的。
新鄉大飯店也是聶海峰的產業,今晚大飯店也不對外營業。
“聶兄,你給我們拿個主意,這冷國光可是心狠手辣,我可聽說了,他在魯西殺了不少人,凡是跟日本人有合作的,直接就被定爲漢奸,砍了腦袋,家產充公。”
“是呀,聶兄,你是咱們商會的會長,手裡又有一支武裝衛隊,那土肥原賢二都敬你三分,不敢把你怎麼樣,可我們不敢不跟日本人合作呀……”
“我們可不是真心跟日本合作的呀……”
“我這頭上還戴着一頂綠帽子呢,現在誰見到我,不在背後議論,笑話我,可我能怎樣,一大家子指着我養活呢!”
“老高,你那是活該,那麼漂亮的小娘皮你不藏起來,反而讓日本人瞧見,這些天殺的,都是色中餓鬼……”
“老袁,你可不能這麼說,我是受害者好不好,你有沒有一點兒同情心?”
“大家都是受過日本人欺負的,應該同仇敵愾纔是……”
“對,gj來了,咱們有救了,你們說是不是?”
“是,可是,來的這位不知道又是怎樣,上一次宋總司令讓我們出錢出力支持抗日,我們出了,結果怎麼樣呢?”
空氣中,吐沫星子橫飛,那扇門被推開,不斷的有人加入進來。
一時間,本來不大的辦公室內聚集了十幾個人,衣着裝束,看上去那都不是一般人,起碼也都是穿一身綢緞的,顯然都是新鄉地面上的頭面人。
靠近朝南窗口的真皮沙發上,一個看上去五十歲左右的男子,鬢髮參白,右手無名指上一顆鴿子蛋大小的祖母綠翡翠戒指,濃眉,方臉,絲綢長衫,黑色的皮鞋,靜靜的晃動着右腿,眼神卻如同神遊物外。
“老爺,時間差不多了。”這個時候站在沙發後面,一個老者彎下腰來,輕輕的在那半百男子耳邊小聲提醒道。
剛纔這個人就像是隱了形似得,完全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咳!”輕咳一聲,屋子裡瞬間就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把目光轉向那坐在真皮沙發上的人,那張沙發上也只有他一個人坐着,其他人即便是坐着,也都離的有些距離。
“諸位,都把心放寬了,這位冷師長,我早就在關注了,他不像是你們聽到的那樣兇殘暴虐,相反還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你們只要沒做虧心事,就不用害怕,至於日本人被迫你們跟他們合作的事情,這可以理解,我們是商人,不是政府機構,也不是軍隊,我們有什麼能力跟日本人對抗,以死相拼嗎,那正好,日本人也就順勢把咱們滅了,咱們現在這點兒家底兒就都進了日本人的口袋裡了。”
“聶會長說的有道理,可我們畢竟沒有跟這個冷師長打過交道,也不知道他的脾氣,喜好……”
“脾氣,喜好,慢慢相處就知道了,我看這一次國·軍不會輕易的撤離了,大家至少有幾個月安穩日子,所以,先不必太過擔心。”聶海峰淡淡的說道。
“聶會長,在新鄉地面上,您可是我們的主心骨兒,這要是有什麼事兒,您可得幫着我們點兒。”一名商會成員站起來拱手道。
“那是,聶會長,這日本人都不敢強迫你,你可是咱們這些人當中最乾淨的一個,你可不能丟下大夥兒呀。”
“我也是商會的一員,還是會長,你們的生意當中,我也不是參股了一些嗎,你們被逼着跟日本人合作,我難道就脫的了干係?”聶海峰微微一笑,如同春風拂面,一下子打消了不少人心中不安和疑慮。
“聶會長說的是,我的貨棧會長也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不是被逼着租給大成洋行兩個貨櫃嗎?”
“我的糧行也是,日本人要麪粉,價格低的幾乎要賠本,可我能說不賣嗎?”
“我的紗廠,日本人逼着參股,我能說什麼,只能照辦,不然我和一家性命難保?”
“我那個煤礦……”
一個個都訴起苦來,那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聶海峰哭笑不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都到他這裡訴苦來了,以前怎麼沒見他們如此心齊過,勾心鬥角,吃裡扒外的事情沒少幹過。
這裡面真有骨氣,沒有什麼污點的,也就那麼兩三個,不過,他們都被日本人整的很慘,家道敗落,財富被掠奪,要不是他暗中拉一把,估計連命都保不住。
日本人太狠了,他們根本就是來要中國人的命的,嘴上說的好聽,其實就是想奴役中國人,搶奪他們的財富,就跟割麥子一樣,一茬一茬的割。
“今年咱們豫北的小麥收成怎麼樣?”
“小麥收成,聽說還不錯,畝產有三四百斤吧,中田的話,少點兒,也有三百斤,被鬼子的戰馬糟蹋不少青苗,有些好田都顆粒無收了。”
“我在這裡說一句,除了必須上交的稅糧,大家手裡餘錢的,能收購多少,就收購多少,儘量收購,明白嗎?”
“聶會長的意思是,讓我們幫着收糧,這糧食收上來,我們賣給誰去?”一個家裡有糧行的老闆站起來問道。
“有些話我說,你聽,聽不聽的進去,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聶海峰根本不理會,站起來,順手撣了一下衣襟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們也都別再我這裡待着了,搞的我這裡烏煙瘴氣的。”
“會長,行署那邊來電話了,冷軍長的車已經出發了。”門被推開,一個幹練的年輕人從外面疾步走進來。
是聶海峰的公子,聶峰,家中排行第三,人稱聶三郎。
“好,三兒,你隨爲父親自去門口迎接。”聶海峰鄭重的吩咐一聲。
聶峰雖然被定爲聶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可聶海峰春秋正盛,年富力強,他這個繼承人在父親的光環下就顯得有些失色了。
滴滴……
街道兩邊兩百米範圍都已經警戒了,冷鋒和謝季元分別乘坐兩輛吉普車,輕車而來,沒有帶多少警衛。
冷鋒帶的是郭衛權,豹子和小夏三個人,謝季元帶了一個貼身的警衛,還有一個就是範老將軍的公子,他的副官範樞銘。
冷鋒的車先駛到門口,這個時候,飯店門口已經站了一羣的人,都翹首盼望着,不少人都是帶了女眷來的,今晚的宴會很不一般,能來見識一番那日後都是資歷的象徵。
郭衛權先從副駕駛的位置上下來,繞過車頭,走過去,替冷鋒打開車門。
冷鋒不是個窮講究的人,不過在這種場合,他還真的端起來,不然,人家真把他當成是鄉下土包子了。
“軍座,當心頭。”冷鋒斜睨了郭衛權一眼,這小子,哪兒學的這一套?
郭衛權報以微笑,這不是現實他這個副官長對長官無微不至的關懷嗎,這個時候,不好好表現,什麼時候表現?
冷鋒從車上下來,後面車上,謝季元拉後半步也從車上走下來。
聶海峰領頭,後面跟着一羣油光鋥亮的頭面人士一個個的匆匆的走下臺階,快步迎了上來,臉上都洋溢着喜慶的笑容。
至少這一刻,這些人笑容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