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強被王胖敲打着,被高遠逼問着,一路擠牙膏一般將事情的始末交代了清楚,聽得高遠心疼得像破了一個大洞一般,一拳狠狠地砸在邢強本來就腫得像豬頭一般的臉上,怒罵:“畜生!人渣!”
邢強哀嚎着說:“我是真喜歡他呀……”
又是一拳砸過來:“你不配!你他媽的甚至不配做一個人!你喜歡他你還整得他走投無路!”
高遠揮拳痛打邢強,陣仗之大,弄得王胖都看不下去了,趕上前去拉,說:“二少爺,二少爺!這些粗活我們來做啊!你就說做到哪種程度就好。”
高遠冷冷地說:“他哪隻手拿手術刀的,就廢了哪隻手,省得他人模狗樣地再去騙人騙名。”
王胖馬上說:“明白了。”
高遠沒走多遠,就聽到後面傳來長長的慘叫聲。
高遠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垂頭凝望着自己的手,突然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剛纔他用這雙手痛毆了刑人渣。
其實最該捱打的難道不是他自己嗎?
無論如何自我辯解當時的情況實非得已,將舒飛推下懸崖的人不就是他嗎?
睿睿的話,肖帆的話,邢強的話……各種碎片自動自發地拼湊在一起,那件事情之後舒飛的生活軌跡如同圖畫長卷一般展現在高遠的面前。
被強上了,好容易恢復身心卻又懷上了,想打掉打不掉,卻被刑人渣盯上了,事情被曝光,工作丟了,還差點再一次被……回到老家也不見得就是樂土,現在的農村鄉風根本談不上淳樸,長舌婦霸道二流子多的是,他肯定是在老家連頭都擡不起來纔在在母親死後逃也似地離開了老家,並打算再也不回去。
還有他現在能有這樣的工作能力和成就,付出了多少人前看不到的艱辛啊。廣告業門檻低,但是競爭激烈,他以前學的是機械,想來是因爲回老家生孩子職業經歷斷裂不好再在原專業找工作才半路出家做了廣告這行業,完全就是靠一股子勇往直前的孤勇,而後面支撐着他的,卻是那個他之前苦苦設法想要打掉的孩子……就這樣相依爲命走到了今天。
高遠本來打算追求舒飛,在攻陷對方的心的時候再將往事和盤托出,請求他的諒解。
但是,在此刻,他卻覺得自己再沒有臉面去那樣做。
過去太沉重,他高遠再怎麼真情實意地道歉也不能夠就此抹去。
高遠的腦子裡像燃着一把火,熱得他受不了,便將兩側的車窗都降了下來,在凜冽的寒風中,在深夜空曠的街道上疾馳。
直至對面忽然有一道白光照過來,並伴隨着“哧啦”的剎車聲,高遠才猛醒了一般,猛踩一腳剎車,同時方向盤猛往左打,車子轟就撞向了左側的綠化帶。
高遠被慣性猛地撞上了方向盤,胸口劇痛。此時,一個念頭劃過腦海:出車禍了嗎?我要死了嗎?也好,就當作以死謝罪。
因爲是深夜,過往的人不多,幸虧後面有幾輛車輛經過,停下來幫忙查看現場,將高遠扶下來,高遠才知道剛纔是一輛非法營運的電動摩托車看着深夜沒人不顧是紅燈橫穿馬路,見高遠快車開來,慌張避開時擦掛了一下,那人在電動車上被甩了出去,以至臉上被擦傷了一塊,腿上流血,其他的倒是沒看出來有多大傷,倒是高遠胸口疼得厲害,連深呼吸一下都覺得困難,也不知道有沒有撞斷肋骨。
再一看,寶馬車也是被撞得七拱八翹的,估計要花兩三萬的修理費才能修復原樣。
周圍的人都是司機,當然是幫着高遠說話,都指責那騎電動車的人說:“你過馬路怎麼不看燈啊,虧得人家司機往左邊打盤子,不然就撞死你了。”
“看這寶馬車撞成這樣,要花不少錢才修得好吧,你說你急個啥嘛,等一下紅燈又怎麼樣嘛。”
那電動車的人嚇壞了,結結巴巴地解釋說:“不怨我,我是看着沒車才過的,誰知道他呼啦一下就就從那邊拐過來,我避都沒來得及……”
一會兒110來了,看了情況,也說是電動車違章穿行馬路,該負主要責任,不過這種事情,一般人都是同情弱者,110?的警員說:“這個責任不責任的,都在其次,關鍵是人沒事,你們兩個都有傷,還是先去醫院驗個傷,再說賠償的事吧。”
騎電動車的人急得眼睛都紅了,說:“我沒錢,我要有錢能在這大冬天下晚上不睡覺在這裡守着拉客人嗎?娃兒他媽就是看着我窩囊,撇下娃娃走了,我這不是出來給娃兒找一口吃的嗎?看見對面好像有人喊了一嗓子要車,我才趕着過去的,沒想到出了這事。”
警員很同情,不過還是說:“現在說有錢沒錢晚了,人家這車撞成這樣,都是爲了避讓你……”
原來也是單親爸爸,真不容易啊,高遠止住了警員的話,說:“算了,不要他賠,我的車保了險的。”
最後,反而是高遠給了騎電動車的人五百塊錢叫他去醫院驗傷。
高遠也去醫院看了急診,醫生說沒有大問題,是胸口軟組織損傷,建議注意休息,局部熱敷理療,慢慢調理,又開了一些藥。
高遠開了車回家,路過舒飛家樓下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停下腳步,往上面癡癡地看。
卻冷不防躥出來個人,猛地一拳擊在高遠胸上,然後是一聲中氣十足的怒罵:“臭小子,你要鬼混到什麼時候才肯回家?”
原來是蘇老爺子。老爺子從吃過晚飯後就掐着表等着高遠回來好審問他的,誰知這臭小子左等不回右等還不回,氣得老爺子狂打他的手機,偏偏高遠的手機沒電了一直處於關機的狀態,老爺子就開始自己腦補爲高遠和睿睿的爸爸玩斷背山玩上了癮居然夜不歸宿了。
這還了得!等到兩點多鐘老爺子等不得了,決定去舒家揪他下來。老爺子雖然沒去過舒家,今天卻親眼看見高遠、睿睿還有睿睿的爸爸從單元門口出來,知道是住在哪個單元的,正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保安問清楚舒家的門牌號好上去拿人呢,正巧就在樓下看見失魂落魄一般的高遠,還以爲他是鬼混了出來留戀着捨不得回家呢。
現在看兒子疼得蹲在地上,樣子不像作假,老爺子才慌了,忙去扶他起來,問:“這是咋了?受傷了?”
高遠忍痛說:“出了點車禍。沒事的,已經看過醫生了,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軟組織損傷,調理調理就好。”
老爺子又是心疼又是納悶,說:“你不是一直和睿睿他們在一起?怎麼還會出車禍呢?怎麼出了車禍他也不幫你弄弄?”
高遠這才知道老爺子已經知道他撒謊了,不禁心裡一緊。
果然,回家後老爺子查看了高遠的傷勢確實沒大問題,便臉一板,問道:“你給我說老實話,你和睿睿,還有睿睿他爸爸到底是怎麼回事?”
高遠避重就輕,說:“爸你就是太閒了,愛瞎想,不就是那一次救了睿睿,和睿睿親了之後覺得他爸爸那人也挺不錯的,又是鄰居,還有些業務上的往來就認識了唄,你想到哪裡去了?”
蘇老爺子冷笑着說:“你真當我老糊塗了呢,我自己生的兒子脾氣品行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和人那麼熱乎過?就是以前交的女朋友也沒見你那麼上心過。你和睿睿他爸爸搞上了吧?睿睿是代孕的?到底是你的種還是他的種?”
高遠啼笑皆非,說:“爸,你也太能瞎想了吧。”
蘇老爺子見兒子還不肯老實交代,氣得拍着手邊的茶几大罵:“我他媽的不瞎想了,用事實說話!明告訴你,你說不說都一樣,下週一二的樣子我就能拿到你和睿睿的親子鑑定書,是不是親生的一目瞭然。”
高遠瞪着蘇老爺子,“啊?!!!爸你……”難怪老爺子鬼鬼祟祟地要跑他屋裡洗澡什麼的,原來是爲了撿毛髮,防賊防不了家賊啊。
高遠平息了一下呼吸,因爲胸口還很疼,他很慢很慢地說:“好吧,爸你贏了,睿睿是我的兒子。”
蘇老爺子的老眼光芒大作,幾乎是喜極而泣,一個勁兒地說:“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大孫子哎,疼死人了……”
蘇老爺子馬上說:“那咱們明天就去把睿睿接回來,我們蘇家的孩子,怎麼能放人家家裡呢。那姓得改過來,好在跟原來差不多,舒睿,蘇睿,嘿嘿……”
高遠嘆了口氣,說:“爸,你先聽我把話說完,睿睿是我的兒子,也是他的兒子。”
蘇老爺子皺着眉毛說:“你跟我打什麼繞口令啊。我知道,睿睿是你和那男的代孕出來的孩子,可是,種是你下的就是你的兒子啊,他頂多算個養父,孩子得隨咱們蘇家姓。”
高遠說:“不是的,爸,這其中真是說來話長。睿睿是我的親兒子,也是他的親兒子。”
蘇老爺子眼睛一瞪,呵斥道:“你現在怎麼跟你哥一個德行?越來越胡來了!是不是你和他一起搞3p搞了一個女的生出來,結果那女的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誰的種,就說是你倆人的?”
高遠真佩服他爸的豐富聯想啊,最先說是高遠搞大了什麼莫須有的女人的肚子給舒飛戴了綠帽子,然後又是什麼代孕,現在連什麼3p都想出來了,真是腦洞足夠大。
高遠心一橫,簡單明瞭地說:“睿睿是他親自生出來的,明白了吧,他相當於是睿睿的媽媽,只不過他是個男人。你說睿睿該不該隨他姓?”
“什麼?!!!”蘇老爺子罵兒子罵得口乾,正說喝口茶潤潤呢,這一個沒拿住,把茶杯給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