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等着看好戲
不管內情如何,至少在表面上,這次陶瓷公司的事情,管委會還是處理得相當及時相當妥當的。甚至,張勁鬆還聽說陶瓷公司那邊的賠償前所未有的快,跟家屬一協商完畢就簽了賠償協議,並且承諾賠償金一週內付清。
算算日子,最遲再有個三四天,陶瓷公司就會把賠償款給三位遇難者的家屬,說不定現在都已經給了呢,怎麼現在會冒出個記者來採訪呢?
張勁鬆納悶,徐倩也‘弄’不明白情況,擡手就給汪秀琴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畢竟,陶瓷公司的事情是汪秀琴處理的。
“記者,採訪陶瓷公司的事?陶瓷公司的事情都解決了,我今天還問過周運昌,他說已經解決了,錢都付出去了。”汪秀琴顯然有幾分吃驚,然後又說,“徐主任你稍等一下,我再問問,看是個什麼情況。”
汪秀琴的電話很快又回了過來,說情況已經瞭解到了,今天陶瓷公司把錢賠償之後,一個家屬卻突然間反悔,不同意之前協商的賠償數字,要再加十萬,陶瓷公司自然不同意了,然後,記者就過來了。
聽到這麼個情況,徐倩當場就作出指示,要汪秀琴負責接待記者,馬上跟記者取得聯繫,要讓記者瞭解到真實的情況,不要讓他被一些假相所‘蒙’蔽,要把開發區的成績展現在記者眼前,要讓省城的記者同志不虛此行。
話說了好幾句,其實就一個意思,儘量不要讓記者報道,或者是報道開發區好的一面,這種突發事故就不要上報紙了,退一萬步來講,即使硬要報道陶瓷公司這件事情,那也要換個角度,重點落在管委會如何積極採取措拖,如何協調公司和家屬雙方的關係,使這件突發事件很快順利解決這個上面。這就是媒體的一體兩面了,壞事也能夠當成好事來宣傳。當然,這些目標要達成,都離不開最後一句,要讓省城的記者同志不虛此行!
不虛此行就是滿載而歸呢,怎麼樣纔是滿載而歸呢?送紅包唄。
這些都是一慣的潛規則,徐倩怕汪秀琴不懂規矩,所以這麼點了幾句,原以爲汪秀琴會問一下紅包送多少,卻不料她在沉‘吟’了一下之後竟然說她現在人在京城,要明天才回石盤。
徐倩這纔想起,今天是週六。
掛斷電話,徐倩禁不住‘揉’了‘揉’眉頭,問張勁鬆:“白漳那邊,你有沒有媒體方面的朋友?”
“沒有。”張勁鬆搖搖頭,皺了皺眉頭道,“倩姐,我們這兒的事情,白漳晚報過來採訪,有點不搭界吧?”
“現在報紙不比以前了,晚報也在到處找新聞,只要能夠吸引眼球,別說白漳市外的,就算是石盤省外的,他們都寫!”徐倩顯得很惱火,在手機裡一個個翻着電話號碼,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熟人能夠跟白漳晚報說得上話的。
翻了會兒電話簿,她發現還真沒什麼合適的朋友,只能無奈地放下手機。其實,徐倩要找關係,彎七拐八的確是能夠找得上一些關係往白漳晚報遞話的,但是,這個事情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遞個話還拐許多彎,有沒有效果先不說,人先就丟到家了。
眯了眯眼,徐倩覺得還是要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先和記者接觸一下,如果記者不給面子,那再想別的辦法。主意打定,她就對張勁鬆說:“你去跟那個記者見個面,談一談。”
張勁鬆心裡鬱悶,卻還是很痛快地答應了:“嗯,好,我馬上過去。”
徐倩就把記者的名字和手機號告訴了他,他臨走之時,又對徐倩道:“倩姐,我沒有和記者打過‘交’道,這個,有沒有什麼要特別注意的事情?”
徐倩只有一次在鄉鎮和記者打‘交’道的經歷,那還是一次抗洪表彰大會,是隨江日報社的記者,做正面宣傳,並不是像現在這樣過來挖負面新聞的。所以聽到張勁鬆這麼問,她還真沒什麼需要提醒的,但領導畢竟是領導,下屬已經請教了,不管是不是自己瞭解的事情,都是要發表一番意見的,要不然豈不是會下屬小看了?
所以,她略一沉‘吟’,便說:“啊,你要‘弄’清楚他過來的動機和目的,搞清楚是誰請他過來的。一定要穩住他,呃,說話的時候多想想,謹慎一點。”
這話說了跟沒說差不多,張勁鬆沒聽出什麼有指導‘性’的建議反而領了個基本上沒可能完成的具體任務,鬱悶得差點就隨口來了一句防火防盜防記者。
下樓之後,張勁鬆坐進車裡,他拿着手機剛準備給記者打電話,可轉念一想,現在雖然不是很晚,可自己打個電話過去說不定記者不會相見,他在網上和電視上看到過一些記者爲保護自身安全往往不肯見面而只採取電話採訪的事情。
‘摸’着手機想了想,他還是給白珊珊打了個電話,問明瞭她所在的位置,然後開車過去接了她,把情況說了一下,再讓她打電話給記者,自報身份之後問記者在哪裡,說想要去拜訪一下。或許是因爲白珊珊是‘女’人的緣故,記者只是沉‘吟’了一下,然後就答應了見面的要求,但卻沒說他住的酒店,而是約在了一處茶樓裡。
掛斷電話,白珊珊說了茶樓名字,張功鬆歪了歪嘴道:“小心過頭了吧?又不是搞暗訪。”
“領導,就因爲不是暗訪,人家才約在茶樓見面的。記者採訪,很少有在酒店房間的,要麼在單位,要麼約在茶樓。”白珊珊笑着道,“如果是暗訪,他就沒必要給徐主任打那個電話,完全可以找陶瓷公司的人問些情況,然後直接就把稿子寫了,等到稿子見報,我們都還不見得知道。”
張勁鬆就扭頭看了她一眼,笑道:“說得跟真的似的,你以前做過記者?”
“領導,你還別不相信。”白珊珊笑着道,“我是沒做過記者,不過我有幾個同學都在做記者,有時候他們也會說幾句採訪時候的事情,所以我也還知道一些。”
張勁鬆道:“哦?那可好,你跟記者們很熟,知道怎麼跟他們打‘交’道,呆會兒跟記者同志‘交’流,你就是主力,我在邊上給你打下手。”
白珊珊一聽就叫起苦來了:“領導,我,我真不知道怎麼跟記者打‘交’道。這任務難度太大了,我能力有限,恐怕很難完成呀。”
張勁鬆一下就把局長的派頭擺了出來:“珊珊啊,你是黨員,現在也是領導幹部了,遇到事情了,啊,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怎麼去解決問題,而不是強調困難。”
白珊珊就無可奈何了,領導叫你過來,不就是讓你幹事的嗎?你還想把事情推給領導去幹不成?所以儘管她以前沒幹過這種事情,但這時候也不能再推脫了,要不然領導一生氣,後果就會很嚴重。
腦子裡的念頭轉了一下,白珊珊馬上就換了幅語氣道:“是,是。領導你批評得對,是我的認識有問題。請領導放心,我一定排除萬難把事情辦好。”
對她這個回答,張勁鬆還是很滿意的,他叫上白珊珊,一方面是因爲怕自己打電話那個記者聽到男聲就不同意見面,另一方面,卻也是希望由白珊珊出面給那個記者紅包,給一個素未謀面的人送紅包去擺平問題這種事情,他還真有點做不出來。過年的時候,他給徐倩拜年都是上到紫霞觀問吳長順要的點東西,沒好意思直接送紅包。
路過一家文化用品店的時候,白珊珊要張勁鬆停車,然後她跑進去買了幾個看上去‘挺’漂亮的信封。
張勁鬆看着她手裡的信封,就笑着說:“你現在還寫信?”
白珊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現在是提筆忘字,哪兒會寫信啊。這個是給我們的記者同志的。”說着,她拉開自己的包,再取出錢包,然後向張勁鬆問道,“領導,這個,要裝幾張啊?”
張勁鬆就被問住了,翻了翻眼皮道:“你同學他們到外面採訪,紅包一般是多少?”
“不一定。”白珊珊一邊‘摸’着包裡的錢一邊回答,“要看記者的知名度,報社和電視臺的級別啊,還有采訪的事情大小有關,還要看被採訪的對象大方不大方。我同學都還不是知名記者,反正到外面跑新聞,紅包最少的拿過兩百的,最多的拿過兩千的。我估計他們最多的肯定不止兩千。”
張勁鬆沉‘吟’了一下,說:“最多的我們幹不起,太少了也不像樣子,別事情沒辦好還‘弄’得他反感,我估‘摸’着,嘖,還是要過得去才行。啊。”
這話說得就有點不負責任了,給了指示,卻又沒有明確指示。白珊珊暗歎領導說話真不痛快,可嘴上還得馬上接過話道:“嗯,確實是的。那,就裝個八百,要不,乾脆裝一千算了?”
張勁鬆像是沒聽到她這話似的,專心開着車往茶樓的方向而去。白珊珊看了他一眼,數了一千塊錢裝進信封中,暗想還好自己包裡總是放着兩千塊錢,要不然還得找個自動櫃員機去取款呢。
白漳晚報前來隨江的記者是個年輕的小夥子,鼻樑上架一幅黑框眼鏡,看着像個還在讀書的大學生,一見面,他就自我介紹名字叫宋金朝。
由於在路上的時候張勁鬆就叮囑過,所以見面的時候,白珊珊並沒有向宋金朝介紹他招商局長的身份,甚至連名字都沒介紹,而宋金朝把張勁鬆當成了白珊珊的親友,以爲他是在一旁保護白珊珊的,也就問都不問。
相互之間的招呼完畢,纔剛一坐下,宋金朝就直奔主題要採訪陶瓷公司的事情。在路上的時候,張勁鬆就把徐倩指示他的話對白珊珊說了一遍,所以一聽宋金朝要在這兒採訪,她就不敢多說,只是強調這件事情在管委會的協調下,陶瓷公司和死者家屬已經達成了賠償協議。
宋金朝點點頭,說道:“這個事情我瞭解過,他們簽署的賠償協議我也看過了,每人賠償十萬。但是,據家屬說,他們籤協議的時候受到了威脅,對這個情況”
“這個情況我不知道。”白珊珊不等他說完就接口了,“事情剛一發生,我們開發區管委會主要領導就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處理問題,死者,死者的家屬,啊,他們要見公司領導,我們第二天,啊,第二天一早,我們就把他們公司領導和家屬都約到管委會商談賠償問題。當時我沒在現場,但可以看得出來,家屬對於商談的結果還是很滿意的。”
宋金朝好像很喜歡點頭,在白珊珊的話說完之後,他又點了點頭,然後卻問:“我想請問白局長,是家屬親口對你說他們對協商的結果很滿意嗎?補償協議是在管委會裡籤的嗎?補償協議寫着每人十萬,一條人命,僅僅就值十萬塊錢嗎?”
“這個,這個我不清楚。”白珊珊現在是真有點如臨大敵的感覺了,被宋金朝幾個問題問得手足無措,扭頭看向張勁鬆,準備向領導求救了。
張勁鬆就覺得這個宋金朝有點咄咄‘逼’人了,開口道:“宋記者啊,你這一口氣問這麼多問題,白局長也不知道回答哪個。呵呵,有什麼事情可以慢慢談嘛,啊,先喝茶,喝茶。”
宋金朝聽到張勁鬆這個說話的語氣,就懷疑自己先前的判斷失誤了,看樣子這個男人可能並不僅僅只是因爲晚上了擔心白珊珊所以纔跟過來這麼簡單,說不定也是管委會什麼人呢。這麼想着,他就打量了張勁鬆一眼,問:“還沒請教,這位是?”
張勁鬆怕白珊珊說錯話,趕緊道:“我是白局長的同事。”
宋金朝不肯罷休,追問道:“您好,這位領導,請問您貴姓?”
“免貴姓張,我可不是什麼領導,剛纔正好跟白局長一家吃飯。”說着,張勁鬆就看了白珊珊一眼,然後又看向宋金朝道,“接到領導的電話,就跟着過來了。哦,你們聊,我去上個廁所。”
說完,他站起身,掀開垂簾,走出了這個卡座。
白珊珊看懂了張勁鬆說話時那一眼的意思,在他離開這裡之後,趕緊取出那個早就準備好了的裝着一千塊錢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往坐在對面的宋金朝面前推去,笑着道:“宋記者第一次來隨江吧?”
宋金朝沒回答她這個話,往信封上掃了一眼,也不伸手去接,只是盯着白珊珊問:“白局長這是什麼意思?”
白珊珊有幾個記者同學,平時在網上聊天也說到過這種事情,她知道他只是報紙的記者,包裡最多有個錄音筆不會有針孔攝像機,所以也不怕,謹慎着道:“跟宋記者第一次見面,還希望宋記者以後常到隨江來採訪。啊,我們這兒別的沒有什麼,不過紫霞觀還是有些特‘色’的,我明天陪宋記者上去看一看”
“你這是想賄賂我嗎?”宋金朝神‘色’一變,一臉正氣道,“我過來是做採訪的,我是記者!請你尊重我的人格和職業道德!”
這話一說出來,宋金朝就直接站起身了,掀開簾子走了。
白珊珊沒聽同學說起過這種情況,一時沒了主意,挽留了兩聲,見宋金朝毫無留步的意思,她也沒辦法了。
張勁鬆一趟廁所回來,發現宋金朝已經走了,從白珊珊嘴裡知道了情況,也不作停留,送她回家,然後直奔徐倩家而去。
徐倩聽完了張勁鬆說的情況,想了想,肯定地說:“那個記者就是來搞事的!”
張勁鬆心裡一凜,搞事的,搞什麼事啊?矛頭指向何方?
“行了,這事兒你別管了。根子不在記者這邊,在報社的領導。”徐倩擺擺手,打斷張勁鬆的思緒。
“要不,問問汪主任吧,她有個師兄,是省委宣傳部鍾部長的兒子。”張勁鬆腦子裡靈光一閃,對徐倩道。
“有這事兒?”徐倩兩眼一亮。
“嗯。”張勁鬆很肯定地點點頭。
徐倩就不說話了,沉‘吟’了一下,給汪秀琴打了個電話,也不客套,直接就問她省委宣傳部是不是有可靠的關係?汪秀琴倒是沒有否認,答應下來之後還主動說馬上電話聯繫她師兄。一會兒,汪秀琴電話回過來,說她師兄關機,聯繫不上。
這個電話一掛斷,徐倩臉‘色’就沉下去了,也不等張勁鬆問,直接就道:“等明天的白漳晚報,看看他們怎麼報道再說。”
“那我們,不是很被動?”張勁鬆就知道汪秀琴那邊沒搞定,遲疑着問。
由於最近張勁鬆天天給徐倩治痛經,徐倩對他的感覺比以前又好了一些,便解釋了一句:“被動就被動吧,總比莫名其妙被扯到漩渦裡要好。這件事情有點複雜,我們先靜觀其變。”
張勁鬆聽得雲裡霧裡,可徐倩卻不再多說什麼了。
而這時候,汪秀琴正依偎在鍾五巖懷裡,嘟着嘴巴問:“剛纔怎麼要我對徐倩那麼說?這件事,對你來說應該就是一句話的事情吧。哼,也不幫幫我,你要幫我了,我在管委會又會長一大截威信。”
笑道:“呵呵,這次我不幫你是爲你好,等着看好戲吧。有你樹立威信的時候。”如果您喜歡‘欲’不死寫的《靠近‘女’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