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籠罩着德城。
濃稠的黑暗厚厚的澆築在城市中,將那數不清的罪惡掩埋。
小黑子靈貓般的穿過沉睡的城市,繞過了所有可能存在危險的地方,回到了他們的家——城堡廢墟下的一段廢棄下水道。
暗黑複雜的地下世界往往會給人種種危險的聯想,然而走在下水道中的小黑子卻在……笑。
因爲這裡是冰冷的世界中僅有的溫暖,在這裡他可以放下一切心防。這裡是甜蜜的,是溫馨的,是並不那麼舒適卻又令他魂牽夢繞的地方。
這裡是家。
“篤篤……篤……篤篤……”
食指關節與“石壁”碰撞着,發出連串有節奏的悶響。
同樣白皙修長的手指,這次的敲擊節奏卻與敲響“龍巢”時截然不同,彷彿變成了歡快的鼓點。
發完信號小黑子縱身一躍,抓着洞頂的一塊石頭靈巧的翻了上去……原來入口在頭頂!只被一塊不起眼的破布擋着,不仔細看還以爲是黑暗中的陰影。
剛從洞裡鑽進來就見小七蹲在洞口旁守着。
“四哥……”
小七想站起來卻差點摔倒,小黑子一把拉住他的手……不,是拳頭,攥得跟石頭似的拳頭。
“別緊張,我這不是回來了嘛!?都跟你說了是以防萬一。”小黑子故作輕鬆道。
“……”
小七白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呲牙咧嘴的活動着麻木的雙腿。
拐角的陰影中,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小六?”小黑子一愣,這傢伙用功得狠,平時難得一見。
“他一回來就像個傻瓜一樣蹲在那裡,到現在連姿勢都沒變過。”小六冷冷的說。
“討打啊你!?”小七惱羞成怒。
“你又打不過我。”小六不屑。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見面就吵、見面就吵,都吵不夠的嗎?”小黑子無奈。
“老四,聽說你又去冒險了?”小六很酷,從不叫四哥。
“老六!叫四哥!”小七氣道。
“哼。”小六撇撇嘴,“等老四死了我就是你們六哥了!”
“四哥纔不會死!”
“每次都這麼冒險,不死也難!”小六兩手一攤,“我回去練功了……到時候我的食死鴉一定要比老四的強。”
說罷,小六轉身就走……結果他也踉蹌了兩步,但他依然冷着臉往回走,只留下個酷酷的背影。
“死傲嬌!……這傢伙說不定等得時間比我還久!”小七對着小六的背影做鬼臉。
“小六不錯的,又努力,就是嘴臭了點。”小黑子哈哈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兩人說着就進了大廳。
一盞豆大的火焰照亮了滿屋殷切的小臉。
夜已經深了,按理說早就應該是孩子們睡覺的時候了,可是除了病得昏迷不醒的小二十,所有人都在這裡了!
“四哥回來啦!!”
“四哥四哥……”
“四哥嗚……我不要你死……”
“……”
此情此景何止五百隻鴨子?
小黑子冷下臉來:“今天誰值日!?”
看到小黑子生氣,剛剛還喜笑顏開的孩子們頓時安靜下來。
“那個……是我。”小七不好意思的舉起手來,“不過大家都是擔心你嘛。”
“好吧,值日的受罰,其他人都給我去睡覺!”小黑子虎着臉說,“還有小七小八留下。”
“……是。”
歲數小的孩子們打着哈欠,被稍大些的孩子連揹帶抱的帶走了。
“四哥,我錯了。”小七吶吶的說。
“你是錯了!發給你的肉乾你都敢不吃了!?不吃肉乾哪來的力氣練功!?你看看小六,每次都吃得精光!所以你纔打不過他!”小黑子教訓道。
“四哥教訓的是……你笑什麼!?”
小七看到小八在旁邊笑成了一朵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小八立即板起臉來,但他的嘴角總是控制不住的往上翹,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做鬼臉。
“……唉。”
看着小八沒心沒肺的樣子,小七覺得總有一天會被他氣死。
“四哥,你的東西。”小七掏出了“祖傳”的匕首和錢袋,這兩樣東西是食死鴉的標誌性物品。
“不,你還是先收着,明天下午我要出趟門。”
“……沒成?”
“成了,暴龍扛了。”
小七頓時緊張起來:“代價呢?”
“他們少個斥候。”
“……要去地城?”
“也許吧,誰知道呢……明天你跟我走一趟,去把弩機賣了去——是很大一筆哦!至少120個銀大頭!”小黑子語氣誇張道,“紅龍軍團就是有錢啊,買東西都不帶講價的!”
小七默然不語,一筆平時想都不敢想的鉅額收入卻讓他開心不起來。
在燈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裡,小六悄聲離開。
“明天下午,紅龍軍團嗎……”
……
第二天,天色剛泛魚肚白。
衛戍城牆腳下的一片綠草忽然翻了起來,從下面鑽出來一個少年。只見他臉上髒兮兮的,一身利落的獵裝,左臂綁着匕首,腰裡掛着舊皮袋,眼神兇惡得像是出鞘的利劍,刺得人皮膚髮癢。
“啪!”
一隻蘋果砸在他腦袋上。
“哎呦呦,這不是食死鴉大人嗎?您這是要去哪啊?”小黑子坐在高高的樹杈上,掛着滿身的露水啃蘋果。
“……老四,怎麼是你?”食死鴉聲音沙啞的說。
“爲什麼不能是我?”
“……”
小黑子輕盈的跳下來,抖了抖身上的露水,一臉嚴肅的看着食死鴉:“小六,玩夠了吧?把衣服給我脫下來。”
“切。”小六不屑的撇撇嘴,“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昨晚,你偷聽的時候。”小黑子晃了晃啃了一半的蘋果,“小六啊,你潛行的功夫還欠點火候,要加強練習啊。”
“……”
“怎麼?不想脫?”
“你已經不是我對手了,所以我纔是食死鴉。”小六一臉平靜。
“哦?是嗎?”小黑子猙獰一笑,身形一閃竟直接動手了!
“碰!!”
雙肘重重的撞在一起。
“我說過了!你已經不是我對……唔!”
小六的怒吼戛然而止,蝦米一樣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所以說,你的功夫還不到家。”小黑子收回拳頭施施然的蹲下來,麻利的把小六捆成一團,順便還把他身上的裝備扒了下來。
就在小黑子準備把小六的嘴堵上的時候,疼都一聲不吭的小六忽然開口道:
“……老四,你就讓我去吧!”
“你去就是送死!”
“你去就不會死嗎!?你不能死啊!”
“你就能死嗎?”
“我……我死沒關係的!我死不會有人傷心的!!”
“不!你錯了!”
小黑子一臉溫情的看着石頭一樣倔強的小六,溫柔的把他的臉擦乾淨。
“你要是死了……我會傷心的呀混蛋!”
“所以,我死之前想都別想!”
……
小六被捆成了繭蛹,臉上還被畫了個烏龜,雖然嘴沒被堵住,但他依舊一聲不吭的看着小黑子一件一件的換上裝備。
就在小黑子準備把他的嘴堵上的時候,忽聽小六開口:
“四哥!”
“呦,居然知道叫哥了?”
“……”
“什麼事?”
“……”
“不說我走啦……”
“……活着啊。”
“當然啊,傻瓜。”
……
家門外。
“篤篤……篤……篤篤……”
小黑子輕快的敲着“石壁”,然後跳上洞口,伸頭向裡喊道:“誰在?”
“四哥?”
“小八啊,來,搭把手。”
說着,小黑子兩腳勾在洞口,倒掛在洞口下面,把繭蛹似的小六拉上來往洞裡塞。
“啊!六哥?你……啊哈哈哈……你臉上有個烏龜!哈哈哈笑死我啦……”
“六哥你眼睛怎麼紅了?是不是覺得眼睛幹?眼睛幹就別瞪那麼大啊,會酸的……來,我給你抹點口水……抹點口水就不幹了,真的,我試過……”
小黑子捂臉。
小八,你的屁股看來是要變成四瓣兒的了。
爲小八的屁股默哀了那麼兩秒鐘,小黑子鑽了進去,忽略了小六那噴火的目光,對着小八吩咐道:“把他拖到倉庫去,不到晚上別給他鬆綁。對了,順便把他的眼睛給蒙上,省的他……眼睛幹。”
“六哥你可別恨我,這是四哥讓我乾的,你要恨就恨四哥……對不起我忘了你打不過四哥。”
他打不過我可打得過你!!
小黑子看着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的小六,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決定沉默。
哎呀,今天晚上一定很精彩啊……可惜看不到啊。
“小七呢?”
“他一大早就出去啦。”
“哦……”小黑子默默的看着小八將小六拖走。
……
午時臨近。
小七剛從入口爬進來,一擡頭就看到了小黑子。
“四哥……”
“你去哪了?”
“我,我去踩踩點。”小七不自覺的別開了目光,似乎有些心虛。
“哦?”小黑子狐疑的看着他,不過沒深究什麼:“走吧,時間不多了,我們邊走邊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