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些止疼藥,效力越大越好。”
“噢?”
“然後再給我一些能支撐體力的藥,安吉用的。”
“啊,等等,等等……這可就很有難度了啊,而且我有的也不多……”
“我會給你付錢的!你開價。”
“嗯?唔……讓我想想。或許,真有吧,呵呵呵……”
布伯笑着轉身進裡屋去了,悉悉索索的搜了好久,抱出一堆奇怪的瓶子來。
“這是,給安吉的。我相信它可以幫她回覆十二個時辰的體力,如同一個健康的人一樣。每兩個時辰喝一次,一個刻度就好。不過……”他說着撅了撅嘴,扮出一幅苦臉,“她可還是個病人啊,吃這樣的東西實際上並不太好,不好,不好……”
“還有呢。”像是完全沒聽到一樣,威德直接拿過了瓶子,追問止痛藥劑。
“噢!還有,這裡這裡,呵呵呵……你的選擇頗多,甘草烈胡劑,葛塞湯,還有蕨羅根丸,風耳,紅膽水……”
“隨便一個就好!只要能止痛!”不耐煩的打斷了他,威德的表情焦躁而微慍。
“哦呵呵呵呵……實際上,你的傷勢很不尋常啊,不是服下止痛藥就能解決問題這麼簡單的。”
沒有爲他的惡劣態度而生氣,相反,布伯開始慢條斯理的說起了話來,並且垂下眼簾看威德的手,眼神深沉而耐人尋味。
“就這個吧!”
隨便從那堆藥瓶裡挑了一瓶,威德將右手縮回寬大的袍子裡遮住了,一面急切的準備馬上離開。
“多少。”
“多少?噢……當然,價錢。呵呵……”布伯笑得深邃,臉色紅潤,“紅膽水,你的選擇,還是挺不錯的選擇,不過也是比較昂貴的選擇,呵呵呵……唔,讓我想想,那麼……九個金幣吧,算你便宜點。”
“九個?金幣?!”威德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一臉的不可置信。
不過在下一秒鐘,他只是默然的冷哼了一聲,回頭看向加布雷,低聲道:“回頭還你。”
“別在意。”加布雷笑笑回答他,然後從懷裡掏出錢袋了,數出九個金幣給布伯了。
“我們走吧!”
了結完事的威德轉身就走,而這時身後的布伯又笑着開口了,略帶戲謔。
“我說,你的傷可得抓緊啊。別因爲是接觸某些而礙口識羞,耽擱了可是你自己倒黴哦。”
聞言,威德的身子微微震了一下,但是在短暫的停頓後又大步離開,迅速消失在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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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朋友可真是個瘋子呢,連黑魔法的傷也這麼大意,是不是不想做魔法師了。呵呵呵呵……”
說着這樣的話,布伯開始忙自己的事了。還沒有離開的加布雷聽完不覺心裡一驚,隨即加緊幾步,追威德去了。
這傢伙,到底是怎麼了?
“威德,嘿!等我!”
今天的試煉進行得很順利,心情也挺好的。尤其是在樹林裡碰見安吉後拿了一封信回來,居然驚人的開玩笑說是情書,笑得一臉幸福。到學徒樓後連飯也不吃就回房了,一呆就是好久。然後……然後他好像就性情大變了啊。
是那封信的關係嗎?
可是,他手上的傷又是怎麼來的?
想到這裡,加布雷快步跑上前去,一把將威德的右手拽起來了。
之前不注意看還不知道,舉到了眼前才發現他情況不妙。他的手掌是發青的,寬厚的掌心中皮膚乾裂,微滲着血絲,像是中了什麼毒,又像是受的什麼傷。
難怪下午出來就加了一件平時不愛穿的寬大長袍,原來是因爲這傷……
“威德,你到底……”
“加布雷!”
他低吼一聲,將手抽回去了,沒有做出回答。然後他繼續往前走着,一面壓低嗓子對加布雷說:“先出去吧,到外面再說。”
帶着滿腹疑慮,加布雷隨他來到了一片荒蕪的空地上。然後不等加布雷先說什麼,威德神情嚴肅地開口了。
“抱歉,又要麻煩你幫忙了。之前說過的要幫我,現在還算話吧。”
“呵呵……當然。”
“謝謝你,夥計。不過我先聲明一下,這個忙會有一定的危險性,不是什麼輕鬆的小忙。”
“噢?危險?”加布雷輕笑道,心中好奇。“怎麼個危險法。”
“我要你幫我阻攔半面人,或許……還會是黑暗屬性的半面人。”
“半面人?”加布雷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有些無法相信,“深淵裡的惡魔?在伊哥斯帕?這,怎麼會……”
“我祖父的侍從,爲了某個特殊的任務,今天應該會潛入伊哥斯帕的……”
“祭士的……侍從?”
“並且我不能保證它不傷害你。你知道,惡魔的邏輯可和我們不一樣。我都沒法保證它不傷害我……”
他低頭沉吟着,眼睛裡充滿了陰霾。
惡魔侍從嗎?的確有些大魔法師喜歡用呢。而且還會是貼身的親信,最隱秘的。
派惡魔來完成的任務,很重要吧。
果然是個不輕鬆的活呢。
“那麼,願意做嗎?這是個危險的大忙,你拒絕的話我也可以理解……”
“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已經很有把握了嗎?傍晚就都快來了,還不給我講講整個事情的始末,商討一下我們該怎麼做。”
不似威德的凝重,加布雷神色輕鬆地拍了拍他的肩,微笑,有力的把住它。
“加布雷?呵……謝謝。”
他看着面前的同伴,旋即也露出一個難得的笑容來,帶着幾分苦澀。
“嗯,整個事情的始末嗎?呵呵……不就是我碰了一件不該碰的東西,然後……快要被我毀掉了。好了,我們邊走邊說吧……”
*** *** ***
‘離開吧,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離開吧……
妖奴樓裡,安吉正完全放鬆地躺在牀上,閉目修養。
她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離開。因爲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的,根本就不用再花什麼精力。不過關於離開之後的去處,她倒是不打算完全按照威德制定的路線來走,而是試圖再聯繫西卡。
既然現在已經是自由之身了,花妖之淚也拿了回來,那麼按照之前的計劃行動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更何況西卡也要脫離琉璃島的,這樣也不用擔心自己會站到威德的對立面去。距離與西卡約定的見面時間已經過了有一個月,想到這一點,安吉的心中不免有些內疚。就這樣平白無故的消失了這麼久,還真是有些沒良心的,也不知道西卡會不會怪她。
嗯……說不定他已經成功取得了自由,正過得快活瀟灑呢,呵呵呵……
如此安慰着自己,心情好多了。
不過既然印記已經回來了,她還是試着找找西卡吧。
這樣的感覺還真是奇妙。就在她拿回花妖之淚的一個時辰中,那些已經消失了的青色印記全都顯了出來,如之前一樣清晰明辨。不僅如此,那些奇異的力量也回來了。而且某些似乎還有治癒力,她能明顯的感覺到虛弱的身體漸漸復甦,胸口的疼痛也幾乎不見了,只有充滿活力的血氣和精力在她胸中滾動着,很舒服。
她在那個夢的國度裡等待着西卡,希望能爲自己確定一個目的地。只可惜已經呆很久了,周圍除了那片混沌以外什麼都沒有,一切皆空。
唔……他的確不會隨時等在這裡呢。
時間差不多了吧,還是去找威德了。
她這樣想着,打算離開了。然後就在她消失於夢界的前一秒鐘,一個渾厚而熟悉的低沉男聲響起,帶着疑惑、驚詫、不可置信。
“安吉?!”
“嗯?”
西卡!
她聞言停住了,轉回身來向說話人看去,心中欣喜。
“嘿!西卡!你……”
“安吉!你還在?你……到底去哪裡了!!天!!!”
還來不及說什麼,西卡已經來到了她面前,風一般的將她緊緊抱住。
“天啊!天!!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一個月!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噢!我的天……還以爲你出了什麼意外,擔心得要死!”
西卡就這樣激動萬分的低低吼着,聲音裡透出的擔心令安吉也感到驚訝和意外,還有幾分感動、愧疚。
“啊……呵呵……我,我很好的,別擔心,只是出了一點小意外,沒能聯繫上你。”
不打算把那麼曲折複雜的事情講給他聽,安吉模糊的回答着。
“但是現在,我可以來找你了!沒有障礙的,直接來找你,呵呵。西……”
她說着放開了西卡,然後在看清他的臉後卻又僵住,話語戛然而止。混沌的天地間,西卡的表情很糟糕,冰冷而陰沉的,像是遇見了壞事,某些極爲嚴重的壞事……
“不,已經不用再來找我了。”
平靜而低沉的回答着,沒有絲毫情緒。
但是在這波瀾不驚的聲音裡,安吉卻聽出了暗流,帶着危險的氣息,讓她的心中漸漸升起不詳感……
“我來找你。”
“啊?!”
驚愕於他的話語,安吉僵立原地,無言。
“你現在還在伊哥斯帕的吧?我來找你,安吉,我來找你。”
“這……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不止是我一個人,還有其他人。他們來了。”
“什……?”
“宿主們,他們來了。他們要親自來捉你了。親手殺了你,釋放祖神,就在今天,就在伊哥斯帕,而且,已經快要到了。”
轟!
驚雷般的話語在耳邊猛然爆開,令她的頭“嗡”的一下響開了。
捉我?來伊哥斯帕?!
我……
她呆如木雞地望着西卡,頭皮發麻。剛剛重獲的體溫彷彿在瞬間消失,換做極度的寒氣不斷襲來,流轉全身,令心也開始凍結。
“上一次,那個背棄了隱都的小子從伊哥斯帕完成任務回來時帶回了一點其他的消息,關於你,關於一個疑似的宿主。然後,他們很順利的發現了那就是你,欣喜若狂。很遺憾黑特爾還沒有接受我的條件,而現在,宿主們還是更熱衷於殺掉你,簡單明快的方法。”
他快速的解說着,神情焦慮但卻很冷靜。
“別害怕,你不是一個人,還有我呢。我不是來殺你的,而是阻撓他們,救你。現已經在布諾雷斯的外面了,馬上就要進來。你,快要見到我了。”
什……麼?這……
“這怎麼可能呢?”
處於極度的震驚之中,安吉的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這……怎麼可能?!你們怎麼可能進來的?!這裡是隱都,伊哥斯帕,試煉所!你們,你們……”
“我們當然能進來了,當然。”西卡沉吟,冷笑,“只要能釋放祖神,對宿主們來說,沒有任何事應該說‘不行’,‘做不到’,死也不行。更何況,還有黑特爾呢。爲此他可是大開方便之門啊,連最隱秘的一個奸細都提供了出來,以便開啓通道……”
“開啓通道?”
聽到這句話她不由得又是一陣發寒。通道?開啓進入的通道將意味着什麼,那些強大的宿主們蜂擁而入?那,那簡直!
“我必須離開!馬上!!”
她說着轉身要走,但卻被西卡用力地拉住了。
“不!你哪裡都不能去!呆在這裡,呆在伊哥斯帕!”
“可我……”
“現在離開了伊哥斯帕你就是死路一條!”
西卡厲聲一喝,不容反抗地打斷了她的辯駁。
“聽着!最起碼在伊哥斯帕裡還有屏障,還有魔法師。而外面!宿主和復仇者早已經聚集好了。爲了達成所有宿主的願望,不惜一切代價。你,就等着送死吧!”
死?!
死嗎。
我,總是逃不開這個字啊……
她噤聲的僵在了原地,渾身冷汗涔涔的,心中惡寒。
胸口的傷,又開始發作了……
“呆在這裡,我馬上就來找你,很快的。該死的……”
西卡憤懣地咒罵着,臉色鐵青,轉身準備消失。
然後就在他離去的前一刻,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轉回頭來看着安吉,認真地叮囑。
“不要去你平日經常去的地方,切記!我怕有人比我更快,會捷足先登……安吉,別害怕,振作起來,準備戰鬥!”
四周又再次歸於寧靜,只留安吉一個人在混沌之中,無法言語。
今天,究竟是個什麼日子?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太多了。
太多了!
“小E!快進來!我們馬上離開!”
慌亂地招呼在小精魂回花妖之淚中,安吉什麼東西都沒再拿,直接空着雙手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她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心不由得被意外的驚了一下。
一個陌生少年站在門口,長髮,小個子,彷彿正準備敲門。
“安……吉?”
他發着中性的聲音問着,有些不確定。
“是叫這個名字吧,安吉……”
安吉沒有回答,本能地退後了兩步,心生寒意……
然後,少年忽然笑了起來,帶着幾分邪氣,慵懶地伸出了左手。
“你好,我是澤阿刻,很高興見到你。”
什……麼?
澤阿刻!!
*** *** ***
“安吉?!安吉!!”
妖奴樓中,威德跑遍了整棟樓也找不到安吉的身影,彷彿是消失了。
“噢!看來,她的能力終於恢復了呢,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呵呵呵……”
其他的妖奴如是解釋着安吉的消失,還在替他高興。可是威德明白不是這麼一回事,或者說,他在害怕不是這麼一回事。
已經來了嗎……
這麼快?會有這麼快嗎?
不……不……
不!!
他絕望地衝出了妖奴樓,向着多羅塔的方向前進,瀕臨崩潰。
而在多羅塔外,加布雷正聚精會神地守護着、觀察着,等待着一場戰鬥的到來……
“加布雷!有人出來嗎?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出來過!!”
這時威德已經趕到了多羅塔,焦急地詢問搭檔是否看到了刺殺者的蹤影。
“不,沒有。我能夠肯定,絕對沒有任何東西從多羅塔裡面出來過。”
加布雷控制着水之靈,對自己的感知狀況很有信心。
“是嗎……還沒有來……可是,她怎麼會不見了呢?難道說……並不是從多羅塔裡面出來的?”
想到這一點,恐懼再次攝住了他的心魄。
之前根據對祖父惡魔侍從的瞭解,威德將攔截的希望壓在了多羅塔上。因爲他知道那些深淵裡的生靈喜歡利用力量相近的東西,多羅塔的魔法屬性正好與半面人的魔力同屬一宗,他們定會通過這裡來進入伊哥斯帕——至少可以說,棄用的機率不大——可是現在看來,他或許猜錯了。
怎麼能夠猜錯呢?這樣重要的事,不可以的!
感受着令人瘋狂的挫敗感,他再次絞盡腦汁的苦想了起來。
“除了多羅塔……除了多羅塔……他們還會從哪裡進來呢?該死!”
“嘿!威德!你看!”
忽然間,天青色的高塔下出現了兩個人影來。渾身沾着粘稠的液體,也不知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呸呸呸……我恨這個!噁心死了!幹嘛非要跟着你走這條路?你跟着我走不是更好嗎?會有更多的選擇,也會舒服很多的。該死,該死!”
圓潤滑膩的聲音,拖拉的腔調,魁梧的身材,一頭的細緻長辮子……
“嗯?啊!威爾!!你是在這裡等我嗎?噢……真令人感動……”
纔剛邁出塔門的他發現了威德,於是滿臉驚喜的迎上前去,準備擁抱。
“萊蒙特?你?居然讓你來……哼。”
迅速收回了吃驚,也沒有理會熱情上前的他,威德神情冷酷,“呼”地一下抽出腰間的短杖轉爲大劍,橫在胸前,威懾。
“回去,馬上給我回去,現在。”
“哈?你說什麼?”
像是聽不清楚他說什麼似的,萊蒙特努力地掏了掏耳朵,然後終於感嘆一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噢!我聽到了,終於聽到了。讓我們回去?放過你那個小情人?呵呵呵……還是等你做了大祭士再來對我指手畫腳吧,小威爾。”
撥弄着被液體沾溼的辮子,萊蒙特輕笑。
“嗯……挺聰明啊,都猜到我們要來幹嘛了,還猜到了地點,提前在這裡等。可是……你怎麼就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居然敢在老爺子的面前說出那種話來,瘋了吧你!”
尖酸的語氣,嘲弄的眼神。
但威德已沒有心思去在意,只是更緊地握住了劍,用一種難得溫和的語氣對他低聲說:“放過她吧,她只是一個妖奴而已,根本什麼都不是……”
“什麼都不是?什麼都不是?哈哈哈!”他撫過長長的頭髮,笑聲放肆,“噢!對!她什麼都不是,只是一個卑賤的妖奴而已,一個螢。可是你不一樣啊,你可是寶貝着呢,關乎我們家族的命運,隱都的未來,不能就這麼被個卑賤生物給輕易毀掉了,你說是吧?嗯……來玩一個遊戲吧,威爾,看誰先找到她。如果是我們先找到的話……不好意思,按命令行事。而如果是你先找到的話……”
他說着看了看旁邊的人,那個罩着厚重長袍、看不見樣貌的大傢伙,隨後開始狂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也不好意思呢!還是要按照老爺子的意思辦啊!你知道,我們的‘四耳’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指令絕對執行到位,沒有偏差!真遺憾,威爾,你要傷心了。那麼……現在就開始吧?希望最後贏的人是你哦,可以答應你讓她少一點痛苦。呵呵呵呵呵……”
呼!
“萊蒙特!不!”
隨着一陣風起,萊蒙特和半面人“四耳”都消失在了他們面前,開始狩獵目標。
威德憤然猛揮下劍,然後轉身向加布雷使眼色,分頭行動了。
你在哪裡?在哪裡啊!
安!
黃昏慢慢降臨,北岸的湖水中開始波瀾微起,漸漸有浩瀚之勢。
冥冥中,有聲音在轟鳴,隨着第一道身影一躍而出,光明沉入大地。
找到她,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