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一股強烈的氣流呼嘯着朝威德襲來,來勢洶涌。威德本能地撐出了一個結界以作抵擋,只可惜,那結界纔不過支撐了短短几秒便轟然崩潰。鋒銳的氣流如利刃般猛烈地割着威德,在他的全身上下劃出了無數道傷口。鮮血頓時浸紅了衣衫。幸好氣流在不久後便消失殆盡,這纔將威德從極度的痛苦中逃了出來。
“哇……哇哇……這就是魔法師的力量嗎?太棒了!哈哈哈哈!!!”
七月尖聲地笑了起來,一雙枯黃的眼睛裡竟閃動着鮮活的光輝。
“太棒了,太棒了!這可比什麼巫師,術士都完美得太多!噢,父親!您真過分,爲什麼不在我成熟之後就餵我吃魔法師呢?這樣我會長得更快呀。難道說,您是怕我從此上癮,會因此而吃掉您?噢……您真多慮。即使如此,我還不是照樣的吃了您?哈哈!哈哈哈哈!!!”
可惡……洛洛塔!
看着放聲大笑的七月,受傷的威德不由得窩了一肚子的火。他強忍着渾身的傷痛,突然朝七月放出了散魂。刺啦作響的電光再次映藍了整片空間,並將裝有七月的空皮囊牢牢地裹了起來。可這一次,散魂的效果卻令威德大爲失望。
強烈的電光下,七月神情自若地大笑着,根本毫髮無損。她隨意地用手撥弄着電流,看樣子就像在欣賞某種奇觀一般。見威德那滿臉的吃驚和憤懣,萬分得意的七月笑得更放肆了。
“怎麼,很失望?哈哈哈!我現在可是魔法師啊,哪裡還會怕你這小孩的散魂!已經無計可施了嗎?唉,真可憐……那麼,我讓着你好了,有什麼招數就先使出來吧。我等你,哈哈哈哈!!……”
該死!
威德不由得眉頭緊鎖了起來。
他很意外的在這裡碰到了七月,又很意外地發現她就是當初離島上的洛洛塔。情急之下,威德便先發制人地發動了冰火。可令他吃驚的是,冰火對這個身體變幻莫定的洛洛塔似乎作用不大。在最後的時刻裡,威德終於用散魂將她困住了。但這洛洛塔現在已具有了實體,似乎是完全成熟了。面對威德如今那強而有力的散魂魔法,洛洛塔只是痛苦得無法動彈,卻並沒有死去。
如今,她又鑽進了老魔法師的身體,而且還變得同魔法師相差無幾了!記得加布雷說過,即使是成熟的洛洛塔也只是能獨立地生存,隨意吞噬人的內體,並簡單地使用一些魔力。但是,它本身的屬性是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改變的。可這個七月,不但對散魂毫不懼怕,還能如此精細地使用魔法師的魔法,和之前加布雷所說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洛洛塔,還真是特別呢。
恩?等等。
既然她如此的像一個魔法師,不怕散魂,那麼……冰火呢?
試試吧!
威德深吸了一口氣,跟着強忍劇痛向七月再次發起了冰火。七月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可似乎是對自己剛剛獲得的魔力太過着迷,在面對狂嘯而來的冰火時她並沒有選擇防禦,而是選擇了攻擊。
可她選擇的卻是——火。
在接下來的一瞬間,這便成了她今生最爲後悔的一件事。
當紅白兩色的火焰碰撞到一起時,一股強勁的風猛烈地吹了起來。狂風直吹得二人緊閉雙眼,連呼吸也變得困難。緊接着,紅色的烈火被白色的冰火迅速同化,呼嘯翻滾,剎那間竄起了勢頭更猛的冰火。冰火夾雜着極寒的冰屑,肆虐地反撲七月,然後便將那老魔法師的空殼悍然吞噬。
“啊!!!不!……”
響亮的尖叫聲戛然而止。當冰火最終散去時,威德前方的老人早已凍成冰塊。僵硬的軀體搖晃着倒地,砰然粉碎。數股濃烈的白煙從一地粉碎的冰塊中飄散而出,在空中漸漸匯聚出七月的形狀。
此刻正是洛洛塔最虛弱的時候,威德絕對不會錯失良機。趁七月還在恢復,他猛地朝她發出了散魂,藍色的電光瞬間閃耀。正匯聚着的七月頓時慘叫起來,聲音淒厲,在走廊裡久久迴盪不散。可似乎是由於吃掉魔法師後身體強了許多,又似乎是因爲威德的體力就快要透支,七月雖然在散魂的電光下嚎叫不斷,卻仍然掙扎朝着威德猛撲過來。
“威德!成爲我的一部分吧!!!”
剎那間,濃郁的白煙翻滾着朝威德席捲而來,並在瞬間分爲七股,直衝威德的七竅。
做點什麼,做點什麼……我會變成皮囊的!
在七月距離他三米左右時,威德的散魂中突然燃起了陣陣冰火。藍色的電網頓時轉變爲白色,並散發出足以凝固一切的寒氣,死死地凍住了行進中的煙霧。
“什麼?!不……不!!!”
白煙如凝固般漂在了空中,聚而不散。威德也怔怔地站在了原地,有些愕然。
剛剛……我混合了兩種魔法?是自己做的,沒有用任何咒文?
這……
“受死吧!威德!!!”
突然,歇斯底里的尖叫聲響起,凝固的白煙又四散地流動了起來。七月在掙扎着最後一絲力氣瘋狂地撲向威德,勢要取他性命!
失神的威德這才醒了過來。他慌忙一退,想再施展出魔法。可在一陣鑽心剜骨的疼痛之後,除了零星的幾點電光閃現外,什麼也沒再發生。
已經到達了極限嗎?!
不……不!
砰!!!
走廊中一聲巨響,將威德和七月都猛地震住了。只見一柄金色巨斧“嗖”的一下飛了過來,直劈威德前方的那團白霧。巨斧在一陣奇怪的悶聲後迅速穿過了白霧,跟着又死力地劈入了前方的地板中,死死地釘在了上面。
“啊!!!不!!!……”
隨着巨斧落地,翻滾的白霧中傳來了七月淒厲的慘叫聲。白煙瞬間稀薄、擴散,但還是迅速地鑽進了不遠處的地洞裡,隨即消失不見。
緊接着,門口再一次地傳來了破裂聲。錯愕的威德這纔回過神來,看向了聲源處。
走廊裡原本用來封住大門的冰層已完全破碎,四五個魔法師正神情緊張、動作迅速地從門外衝進來。走在最前面的人在進門之後便停住了腳步,四下打量起來。其他幾個魔法師則相互示意地跟進了地洞裡,追擊逃跑的暴徒。
走廊裡很快就只剩下了威德和第一個魔法師,而他,正是那個強壯而狂野的怪獸康辛特。
“康辛特……”
威德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喃喃道。
身穿獸皮坎肩的康辛特手握一柄大斧,他在看了四周一圈後朝威德大步走來。他的面容憔悴,左臂上的衣袖被完全地撕破了。在左臂靠近肩膀的位置,有一個巨大而醜陋的紫褐色疤正□裸地露着,上面還沾着一大片發黑的東西。康辛特掃了威德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擦身而過,朝地板上插着的巨斧走去。
他彎腰握住了斧柄。剎那間,整把斧頭都耀起了一片華麗金光。鋒利寬闊的斧面在金光褪去時迅速消失,現在康辛特的手中,就只剩下了那根粗實而沉重的金色長柄。
他將棍子插回腰間,然後背對威德,低沉地問到:“諾斯威沃的學徒?幾年級的。”
“……一年級……”
威德輕聲回答到。現在他的眉頭在微微地抽搐着,似乎有些痛苦。
“一年級?”
康辛特有些吃驚。他又掃視了走廊兩遍,然後轉過身,認真地看了看威德。
“小子,你的名字。”
“威德.道爾頓。”
“威德?道爾頓?”
康辛特臉上的表情更奇怪了。片刻後,那張長相兇惡的臉上出現了怪異的表情,怪獸康辛特居然破天荒的笑了!他在笑!
“哈!威德,對對對……威德,一年級……你就道爾頓老鬼一直提到的那個威德。”
“道爾頓老鬼?”威德愣了一下,“你指的是……”
“道爾頓老鬼,道爾頓老鬼……”康辛特不耐煩地低吼着,“除了他還有誰?蒙特羅斯!蒙特羅斯.道爾頓!”
“噢,你是說……爺爺……”
威德說着又不自在地抱緊了手臂。努亞波塔給的藥劑在迅速失去藥力,威德感到渾身的痛楚正在甦醒,慢慢加劇,並變得難以忍受。
不過,康辛特倒沒注意到這些。他一面走到那巨大的地洞旁向下張望,一面繼續粗聲粗氣地對威德說:“你和道爾頓老鬼長得一點都不像嘛……恩,一年級……噢,靈者說的也是你吧?那個異能判斷上出了岔子的學徒……嘿!你們來了,四方結界已經完全消失了嗎?……啊,他們去追入侵者了。魯傑,再到四處看看……”
此時,更多的魔法師從外面進入到走廊。康辛特跟着就和新到的魔法師們談了起來,不再理會威德,但威德卻不肯就此罷休。他緊跟過去,一把拉住康辛特,接着毫不客氣地問了個不停。
“你說什麼?你剛剛說什麼?靈者?她說什麼了,說什麼了?康辛特……”
“嘿!沒見我正忙着嗎?小子……閃開!”
康辛特撥開了他,徑直朝前走去。但威德卻仍然不願放棄。
“她到底說什麼了?告訴我!快告訴我!只要告訴我就行……”
“你!……看你這副模樣,還是趕快上樓去接受治療吧!走開走開……”
“靈者說什麼了?告訴我!”
“嘿……道爾頓……”
“我需要知道,現在就需要……告訴我啊!康辛特!康辛特!”
“夠了!!!”
康辛特終於被他弄得煩了,猛地轉身大吼一聲。
“你可真煩人!就和那老鬼一樣!!”
他撇下了威德大步地向前走去。但在走了幾步後,康辛特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停了下來。
“好吧,你想知道,是嗎?我就告訴你……靈者,她寫信對我說,要在死前懺悔自己的罪行。她說,自己在解讀最後一批學徒的冰針時出現了重大失誤。她把原本是天賦者的你,判斷成了沒有自我異能的人——完全地判斷錯誤——這自然嚴重地影響了你試煉魔法,尤其……還會影響諾斯威沃對你的教導方法。她對自己的失職感到極爲後悔,並願意承擔起一切責任,希望能得到你和諾斯威沃的原諒……不過,我看你現在挺好嘛。小小年紀就已經能融合多種魔法了……諾斯威沃把你調教得很好啊……好了,就是這樣的,行了吧?快上樓去!在這裡礙手礙腳的……喂!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嘿!……”
康辛特說着就向其他人走了過去。此時的走廊裡擠了不少魔法師,大家忙碌不已,疲憊的臉上也寫滿了緊張和焦慮。
“對了,這裡的負責人是蓮娜吧?有誰看見她了!恩?蓮娜!……”
“她在樓上呢,康辛特大人……蓮娜好像是受傷了。不過別擔心,已經有醫士過去了……”
“恩,那就好……靈者呢?有誰看見靈者了?……聽說她目前病危……瑪德薩烏!瑪德薩烏!…… ”
“米沃!你那邊怎麼樣了?米沃!……”
“這邊!這邊還有情況!”
“喂!那裡好像有兩個幽靈!……”
澤得殿漸漸熱鬧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在進入這裡,盡其所能地收拾着破碎的殘局。
這一夜,又成爲了伊哥斯帕歷史中永遠無法抹去的記憶。
喧鬧的走廊裡,威德沉默地蜷坐在角落。他並沒有聽康辛特的話離開,也沒有忙着找醫士。他只是坐在那裡,茫然地盯着前方,眼眶微微發紅。
老師,您這是爲什麼,爲什麼……
我這就去接您,老師……
忍着劇痛,威德吃力地站了起來。他走向了一個魔法師,拍拍他的肩膀說:“裡面……靈者就在裡面……請跟我來……”
今夜,澤得殿的逝者,又何止一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