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蓮市歌劇院的鋼琴獨奏會很成功,當馮遠生起身謝幕的時候,除了掌聲,還有無數的人上臺獻花,不過在一衆獻花的人中,他罕見地看到了以濛。
不得不說,這個不多言的女孩子的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只要被她看着,即便不說什麼,也能感受到她想表達的稱讚。
三十一歲的馮遠生,國內外有過大大小小的鋼琴獨奏會,卻對今天的獨奏會印象特別深,最近的相處中,他知道這個女孩子懂鋼琴,雖然因爲雙手的束縛並不是彈得很盡人意,但是她卻能聽到他想表達的東西,生了一雙能看透很多事情的玲瓏眼,可以做‘知音’。
當天晚上散了場,回去的路上以濛對祁邵珩說,“你說的閒人,就是16歲成名的天才鋼琴家?”
祁邵珩莞爾,“沒想到你還認識他。”
因爲聽馮遠生的彈奏聽得多了,自初學開始在樂音的處理上就有些相似。以濛也明白了,爲什麼馮遠生在第一次聽她彈鋼琴的時候,神色略微怔了怔,還問她教她的老師是誰。
“我小時候被逼着學鋼琴,聽得大多數都是他的演奏曲目。”
這話聽得,有些難得的孩子氣的抱怨。
知道以濛在小時候被逼迫學了很多不喜歡的東西,祁邵珩給她系安全帶,戲謔,“因爲他,小時候這麼爲難,那,今晚回家是不是要罰遠生不許吃飯。”
被祁邵珩說的話逗笑了,以濛只當聽了玩笑話。
學習鋼琴原本就不是她的本意,但是,現在想想,不論蘇佳慧是出於什麼目的讓她來學的,除去嚴苛被罰的教訓,在現在她也收穫了一門技藝。
凝視着她妻子寧靜的側臉,祁邵珩問,“阿濛,明天遠生就要走了?”
“這麼早。”古箏要慢慢學,手法會了,但是曲不成調,怎麼辦?
剛想要問,就聽祁邵珩說,“我們也跟着遠生一起回c市。”
“一起?”以濛錯愕。
“嗯。”路過紅綠燈的路口,將車子停下來,祁邵珩說,“明天上午的機票,從蓮市飛c市,花不了多久時間,也該到馮家去看看了。”
“嗯。”以濛點頭,轉念想到,馮家,c市有名的名門望族,而她……
看到他妻子驟然沉默的側臉,祁邵珩勸慰,“只待一段時間,你不用緊張。”
“那我要準備什麼?”
“行李箱裡要帶的衣服,我幫你準備,你什麼都不用想。”
以濛搖頭,她說得根本就不是這些,“那禮物呢?”
“禮物?”
“嗯。”
早在之前到溫哥華的那一次,她就那麼什麼都沒有準備的去見了祁涵,當時的尷尬場面她依舊記得。
看他妻子認真的神色,祁邵珩淺笑道,“就說了,你不用緊張。我幫你準備好就行了。”
“不了。”她否定他的做法,上一次他是爲她想好準備好了一切,而她一無所知,只能尷尬,這次一定不行。
“如果你想自己準備也不是不可以,我可以告訴你他們的喜好。”
“好。”
紅燈停,換了綠燈,車子引擎發動的時候,以濛望着車窗外的夜色,總覺得對一無所知的馮家充滿了一種莫名的情緒。
和資本財富著稱的祁家不同,馮家以‘書香門第’著稱,其間有很多很有才華的人,就算從沒有接觸過,和祁邵珩一樣,那些人經常見報與新聞。
在以濛的下意識概念裡,馮家等同於未知,對未知沒有一點頭緒的地方,正常的焦慮還是有的。
翌日,c市。
從機場驅車走,一路車程中,以濛,祁邵珩,馮遠生同乘一輛車,因爲祁邵珩實在不喜歡‘可樂’,以濛坐在後面逗弄可樂,即便車程很長也沒有覺得無趣。
馮遠生坐在副駕駛位置上,對祁邵珩笑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你的車上會允許這樣的長毛犬上來。”
“看好你的狗,中途我也很有可能把它扔下去。”他向來說到做到。
但是,馮遠生一點都不怕這樣的威脅,“你捨得嗎?”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到正在和可樂嬉鬧的女孩子。
祁邵珩沉默,因爲下了雨,山間的路段起了霧,開車自然要小心。
見祁邵珩沉默,沉默是默許。
遠生當然知道,他的默許不是因爲不捨得將可樂丟下車,而是不捨得壞了後面和可樂嬉鬧的人的笑容。
陰雨天,山裡又起了霧,c市和祁家老宅所地處的西塘古鎮一樣,煙雨朦朧,有江水,山巒都是低矮丘陵,沒有地處北方蓮市的山脈巍峨,峰巒和緩,都帶着溫潤的色彩。
煙雨朦朧,以濛下了車發現下雨已經停了,行程的途中有看到過峰巒起伏的丘陵,以濛以爲馮家也會像a市的很多世家一樣在偏僻的深山市郊區,但是並非如此,馮家在通往宅院的路上,山巒漸漸消失,逐漸起先看到的是一汪晶瑩的湖水,靠湖而居,其中的朦朧和未知色彩更深。
從湖畔一直被祁邵珩牽着手走,直到看到一大片蓮田,如此大的覆蓋面積,以濛除了在杭州西湖,還是初次見府院外有‘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景緻。
剛下過小雨,碧綠的荷葉上晶瑩剔透的露珠清晰可見,蓮田一直蔓延着到馮家府祗的院落內,白色圍牆,黛青色的瓦,相比祁家的莊重,馮家的院落更顯得古樸,雅韻十足。
傍水的院落,完全被蓮田所覆蓋,空氣宜人,可樂跟在遠生身後,興奮地叫了兩聲。
還沒有進院落在,門口,以濛就聽到這樣的天耳畔傳來女子清亮的歌聲。
走得越近,歌聲越清晰,以濛隱約可以聽到再這樣的蓮田裡,那女子唱的是: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中有雙鯉魚,相戲碧波間;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
清新的《採蓮曲》,因爲在這樣的景緻裡唱出來更讓人驚豔。
走在一邊的遠生聽到這樣的歌聲,突然對祁邵珩笑道,“每次聽到佳人這樣的歌聲,就覺得回家了。”
“這樣的霧天,不適合採蓮。”祁邵珩漫不經心的說了這樣一句話,聽不出喜怒。
遠生的神色有些微妙的變化。
以濛聽身邊的兩個人對話,雲裡霧裡的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只聽祁邵珩起先給她說話了,“阿濛,等一會兒到了主院,有年邁的慈祥老奶奶給你糕點吃,甜的也要拿着,直接接了就行了,不用客氣。”
“嗯。”
“對了,別忘了叫‘外祖母’。”祁邵珩一邊叮囑以濛一邊帶着她向住院走。
跟在一邊的遠生,見祁邵珩說了這麼多,倒是有些無奈了,“三哥,你這麼見外幹什麼,隨意點就好,哪有那麼多說法和規矩。”
“有沒有,你應該比我清楚。”
一句話噎地遠生再沒辦法說話,馮家書香門第世家,什麼都好,就是太恪守禮節,規矩多,麻煩的很。
“阿濛,外祖母老了身體不好,人也大都數記不清楚,老人糊塗了也許會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你聽聽就算了,什麼都不用多想。”
就這麼說着話,邁過青石臺,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院落外,以濛被祁邵珩牽着手向裡走,看到已經有人在門外等着。
像是管家一樣的人,在看到祁邵珩的時候,神色間有恭敬,不過對於他身邊的以濛大都是漠然的,沒有好客的熱絡,也沒有排斥。
以濛知道,對於這裡的人,她確實屬於外來客,如果不是祁邵珩,她和馮家不會有半點的干係。
“先到前廳去吧,老夫人聽說您要回來已經等了很久了。”
“阿濛,記得我剛纔說得話。”
“嗯。”以濛點頭,再點頭。
祁邵珩握着以濛的手,淺笑着說,“帶你來這兒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再見幾個人。”
“你是在這兒長大的?”
“我母親身體不好,我從小在馮家,十多歲纔到祁家的。”
以濛回頭掃視了院落一週,只看周圍的建築都感受到了書香門第的特有的風氣,祁邵珩從商,但是有雅緻情趣,應該和從小的生長環境多有關係。
從臺階一階一階地向上走,人還沒有走到門口,以濛就見正廳裡已經有人直接走了出來。
“邵珩,你可算回來了。”祁邵珩點頭示意的笑,對眼前的女人不生疏卻也不親近。
手腕上帶着玉鐲,慈眉善目的婦女,看得出輩分在祁邵珩之上。
“媽,您這迫不及待的。”遠生有意調侃自己的母親。
以濛這才意識到這位就是,“阿濛,叫舅母。”祁邵珩的嗓音,近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