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如毛髮的銀針被細細擦拭,然後一根根插入針袋。凡是見識過江沉舟的手段的人都明白,這樣小小的一根針能給人造成多大的痛苦。
周立德看着那銀針,卻是不由嘆了一口氣。若是沒有江沉舟這一手施針的技術,朱式宇的腿早就保不住了。但是……周立德想起那些孩子仇恨的眼光,只覺得內心極度的煎熬。多少次他想對那些人說出真相,但是不可以。
“內服。七日一次。”江沉舟將一個小小的瓷瓶推了過來。
周立德收起瓷瓶,沉吟片刻道:“我們走後,你準備如何行事?需要我們配合嗎?”
江沉舟面無表情的道:“不要做多餘的事情。”
周立德一窒,半響才道:“那日蕭雲溢是不是有些懷疑你了?穆影死前留下的話還是留下了懷疑的種子是不是?”
“每一個人都是被懷疑的對象。就連韓箜也不例外。”江沉舟只是平淡的道。所以他被懷疑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日後我們如何聯繫?要不然我留下吧……”周立德道。
江沉舟平靜的看向周立德道:“你是不是已經不適合做這一行了?不要讓我覺得派你做事是一個錯誤。適當的時候做一個啞巴,做一個聾子,或者是做一個死人。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周立德沉默了,許久才道:“那麼保重。”
江沉舟微微頷首,表情依舊冷漠。
周立德起身,卻是飛快的一隻手摟住江沉舟的肩膀拍了拍。掌下消瘦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嘆息。然後他飛速的鬆開手,看着已經神不知鬼不覺探到他脖頸動脈上的手指哈哈一笑。
江沉舟沉着臉看向周立德,冷聲道“如果都像你這個樣子,崑崙的暗樁早就死光了。”
周立德卻只是笑着再一次說了一句“保重。”
當時在他們這一批人中,江沉舟是最年幼的。他是一位前輩撿回派中的孤兒,本來是應當送到普通弟子哪裡去。然後他那時不過四五歲,硬是扯住前輩不肯離開。最後只能把他留在暗司了。或許是因爲和他們這一羣沉默寡言的人生活在一起,江沉舟從小就有一種獨特的冷靜和理性,只是……並不像如今這般死氣沉沉。
周立德深深的看了江沉舟一眼,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擔憂。只是最終,江沉舟只是微微不耐的看向他而已。
周立德暗歎隨即收斂了表情,然後離開了房間。
江沉舟皺着眉頭,一擡手滅了房間內的燈。在一片黑暗之中,他靠着椅背微微闔眼。
他想起了與他只有幾面之緣的方恪。若非他如此信任他,一切不會這麼順利。而周立德在他身旁待了一段時間,竟然變了許多,他身上陰暗的氣息已經被洗去了大部分。
不過,方恪憑什麼這麼信任他?如果他江沉舟背叛了,他該怎麼辦?
“幼稚,天真…”江沉舟面無表情的低聲道,然後他想起那塊從方恪手中傳來的玉簡,過了一會他又接着道:“的崑崙人。”
然後便是無盡的沉默,黑暗之中江沉舟手中捏着一塊小小的黑色玉簡上刻着暗司二字。
他想到方恪傳達過來的寥寥數語。事成之後回派,執掌暗司。
這可真是美好的未來。
可惜……
江沉舟想起那年因爲崑崙內叛徒的出賣。他們這一線被一網打盡,拼死把消息傳回崑崙之後。幾個身份已經暴露的暗樁,要求他親手殺了他們。然後去領功,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他。
這其中就有他的養父。
他的養父抓着他的手,一刀捅了下去。從此,這雙手不是隻染上了敵人的血。
……
同日,朱式宇迎來了新的施刑者。地牢的人對他並不陌生,因爲此人是江沉舟的心腹。也是門派之中臭名遠揚的人。
文戈走在前面,他身後跟着一名獨臂的修士。他走進刑室之後,周立德和帶路的獄卒便站在了刑室內之外。
獄卒看着這名獨臂的同門,不禁道:“你怎麼會被派到這裡來的?”
周立德苦笑着道:“本來是有了一份挺輕鬆的活,誰知會得罪了柳師姐。只好央求管事換個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