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師叔祖帶着我有幸見過一次崑崙承禮。數十萬崑崙弟子遍佈整個崑崙,數百個門派登山祝賀。四面八方駕着飛舟或是靈獸而來的修士,聲勢何其浩蕩。而如今……”一名修士坐在觀禮塔上幽幽嘆道。
崑崙十二道山門層層開啓,前來的修士絡繹不絕。這一日,乃是崑崙第三十七代弟子承禮。前來道賀的門派比之往年少了大半。畢竟三大門派之一的太行不會到場。與之相關的門派定然也不會來,令人意外的是青花大陸和荒漠大陸竟然都有人前來道賀。不過較之以往確實是失卻了許多熱鬧。
大殿前旁邊設爲觀禮臺的高塔上,已經坐滿了人。
最高一層的塔樓,商若雪就坐在正中席位,她面上帶着柔和的笑意。她的到來教好些門派議論紛紛,都道‘雖然天山和崑崙不久前還有戰事,但現下卻是友邦。是啊,天山如今是中立門派。和崑崙太行都是友邦呢。’
商若雪眼底閃過一絲陰霾,諷刺一般的想到中立二字。所謂的中立也不過是因爲梅欣長老死於太行之手一事還未平息。天山自然不能毫無芥蒂和之前一般像狗一樣跟在太行身後去搶骨頭。所以掌門有再多想法也會延遲那麼一段時間。而她此時還能代表天山來出席,也是因爲掌門壓不住門派內憤怒的聲音轉而做出的妥協。畢竟在掌門不在時她已經成爲門中的精神領袖。
多麼的可笑,作爲九州三派之一的天山派。自家合體期老祖被人殺死,門派掌門竟然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還與太行保持友邦關係。還堂而皇之的說是爲了門派利益。
他真的以爲他和宗門的噁心交易沒有人知曉嗎?商若雪面上一派自然,袖子中的手卻是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就在此時,沿着崑崙雲梯兩位赤着腳披着袈裟的佛修沿着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階梯緩步登山。
視野開闊的塔樓上人人們自然看得了他們。不由驚異的道:“怎麼宗門也來了?”
“宗門和太行不是聯手了嗎?”
“宗門不是自從崑崙禁止佛修在崑崙勢力範圍內傳教之後,崑崙承禮宗門便再不參與了嗎?”
商若雪也站起了身,憑欄望向他們。心下卻有了計較,只怕是不請自來的惡客。
崑崙弟子上前迎接,兩人卻是搖了搖頭。拒絕登上觀禮塔。
那弟子面色微微一肅,隨即道:“今日乃是崑崙承禮,兩位前輩既然不是爲了觀禮而來。還請前輩移步,隨晚輩去往待客處。”
“交出方恪。我二人自會離去,不會干擾你們的承禮。”一諾道。
那弟子眉頭微微一攏,卻未露出驚詫或者驚慌之色離去。而是不亢不卑的問道:“敢問方恪師叔做了何事,兩位前輩要用交出二字?”
一諾面色一沉,打量了一番這位小弟子。冷冷道:“方恪乃是殺死宗門十方的兇手,難道崑崙想要包庇他嗎?”
這弟子笑了一笑,道:“原來如此,晚輩會轉告智愚長老的。還請兩位前輩稍候片刻,晚輩去去就來。只是晚輩還想說一句,崑崙殺的宗門弟子多了去了。還真不知十方是誰,又是誰殺死的了。”
此言一出,一諾面色大變。一諾乃是如是觀長老,論輩分資歷比之智霄不知高了多少輩。而如今卻被崑崙一名不知名的弟子如此說,饒是自認爲不爲外物所動的他也頓時升起了怒意。
倒是一直沒有說話的信向,此時仍舊一臉平靜。他伸手阻了一阻一諾,平靜的道:“宗門攜誠意而來,小友又何必將善意阻之門外。不若化干戈爲玉帛,化戾氣爲祥和。我等隨你去見智愚長老便是。”
那弟子笑了一笑道:“請。”
這一幕倒是叫塔樓上的衆人大跌眼鏡,他們各顯神通自是聽到了三人之間交流的話語。自然想到了幾日之前十方死訊傳出時,宗門的震怒。若非信向老祖一力阻攔,只怕宗門和崑崙早已是不死不休。
誰都知道信向老祖並不贊同宗門內部分裂和參與戰爭之事。因此一力促成崑崙以及以塵否爲首的古剎寺和宗門的和解。並且也取得了一些效果。
今日信向老祖回來,自然是帶着他的誠意來的。想要平息宗門因十方之死而產生的憤怒,緩和兩派的茅盾。
但是令衆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崑崙應對此事的態度卻並非他們想象中的那樣。
那個崑崙弟子是什麼地方冒出來的?他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將對崑崙造成多大的影響?
“那是……經常跟在方恪身旁的小弟子,王峰主的兒子王洛陽?他也是崑崙三十七代弟子這次門內大比的頭名。”站在商若雪身後的墨歌出聲道。
商若雪面無表情的看着王洛陽的身影消失在視線內。
然後皺着眉頭道:“看來今日事情的發展會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崑崙這根硬骨頭看來是不會彎了。”
“師姐,你的意思是……”墨歌皺了皺眉隨即道:“如今形勢本就對崑崙不利,崑崙怎會拒絕信向老祖的示好?”
商若雪笑了一笑,道:“你可還記得當年太行用俘虜威脅崑崙之事?崑崙可曾妥協?他們是不可能將人交出來的。”
看到墨歌並不贊成的目光,商若雪道:“你可是想說這一次和上一次不一樣?畢竟是方恪殺了宗門的人在先?”
墨歌點頭。
商若雪冷笑着道:“但是你想過方恪爲什麼要殺十方嗎?這就和那位農夫殺死了苦僧一行是一樣的。崑崙不是天山,會把爲門派去殺人的人當成兇手雙手奉送給其餘門派,或者自己親手將自己弟子了結。”
“師姐……”墨歌低聲喚了一句。
商若雪笑了笑,斂去眼中的譏諷和不滿。墨歌低頭看着僅僅及他肩的商若雪,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這位他從小更隨崇拜的師姐已經和他們掌門走在了兩條迥然不同的道路上,並且越行越遠。
但是那又如何,掌門雖然是掌門,卻不能代表天山。
……
方恪站在大殿三樓的閣樓裡,看着王洛陽將信向二人引到會客廳。
“一個化神期,一個出竅期。”智霄道。
方恪點點頭,轉身看着智霄道:“苦僧一行死了之後,如是觀和崑崙就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如是觀完全可以以此策動整個宗門。而如今十方也死了,宗門和崑崙已經是敵對的關係了。我不明白他們爲何還會贊成信向來這一趟。簡直是多此一舉。”
“但我不相信如是觀會做這種多餘的舉動,所以他們這樣做一定是有目的的。那麼目的是什麼呢?他們是已經肯定崑崙會拒絕他們的要求,是以故意來這一趟讓信向這一類主和派死心?然後告訴派中弟子說‘看,宗門並不是想要無妄殺生,而是崑崙死不悔改包庇兇手。’?”
方恪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這個推測。不會這麼簡單。
“管他如何。”智霄淡淡道:“這些禿驢就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繼續說那封信。”
“師父你確定慎行崖關的住蕭雲溢嗎?”方恪抿脣道:“那封信……我覺得不是左丘的手筆。”
智霄眉頭一皺,道:“你說。”
“那封信上,對天山許諾了一塊很大的餡餅。是天山拒絕不了的誘惑。除此以外,信箋中還夾着一朵桃花。
在十方死前,曾經說過一個地名。我和太阿查訪了一下,發現是在桃花衝是位於一座海上島嶼的村落。大約八十多年前,整個村落被想要奪取靈脈的修士血洗。當年你和蕭雲溢都爲此事抱過不平,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
但也是在同年,蕭雲溢曾經帶回幾名孩子到太行。苦僧一行就是這些孩子中的一個,而十方應當也是其中一個。這一事件的幾個人都和桃花衝有關,送往天山的信箋之中也有桃花。是以我推斷天山的朱掌門和他們之間一定也有什麼我們不清楚的關係。而桃花衝事件發生時,左丘還未出生。
所以這份關係的締結者不是左丘。那麼按照推論,最有可能的便是蕭雲溢。”方恪緩緩道來。
智霄沉默不語,許久他站起身,轉身離開閣樓。他的手上握着他的劍。
方恪看着智霄離開,他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朱掌門必須死,蕭雲溢必須死。
就在此時,在會客廳和智愚長老會談的兩人也不歡而散。
他們走到了崑崙山門之前,顯然沒有談和。智愚送其離開。
“殺死十方,你們崑崙難道不用付出代價?交出方恪,否則宗門現在就與崑崙開戰!”一諾狠狠的看着智愚彷彿不甘心一般又問了一遍。
“不可能。”智愚淡淡道。
“哈!信向師弟你看看,這就是你說的沒有犯大錯的崑崙?當年我宗門爲了救濟世人,宣揚佛法,施藥救人,一片好心卻被其拒絕。當時也是用‘不可能’這三個字。如今不過是爲了討還一個公道,他崑崙殺人在先竟然還是這般不知悔改。實在是無藥可救。”一諾狠聲道。
他似乎氣極,狠狠的一掌拍在了地上。
而後拉住還欲說些什麼的信向轉身道:“既然崑崙這般不講道理,那就此告辭。我們戰場上見!”
說完,兩人便架雲而去。
前來觀禮的人自然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