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北忽然拉着我站住了,我看着他,沒動。
透着照射進來的微光,他看着我一臉特別乾淨的笑,忽然雙手伸了一下,然後頭低了下來,停了兩秒後,又不自然的移開了。
我說“你怎麼了啊?”
喬北低頭一笑“劫後餘生,感受完生死之後忽然很想親親你,但是,在這裡我怕被你罵。”
說完,他伸手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小聲道“能活着抱着你真好。”
他鬆開手的時候,我情不自禁一踮腳,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的親親,笑了笑看着他“我能遇到你纔是真的好。”
喬北聽完也微微一笑,眸光中是從來沒有出現的一種暖,這種暖意不是驕陽烤照的那種烈焰,而是像春日裡的晴天,風和日麗、不驕不躁,如同暖融融的春水。
等我們趕回老沈家中的時候,清楚的發現後院墳包上空的怨氣消散了很多,還沒走到後院的大門口,就聽見屋子裡有一聲異響,鐵鏈子在地上摔動的聲音想了起來。
老沈趕緊小跑着往家中趕去,我們快步跟在他的身後,突然後院的大門被從裡頭打開來了,老沈的身子一個踉蹌摔在了門框上,緊接着就被那個叫做彩英的老婆婆抓了進去。
“她怎麼從箱子裡出來了!”我驚呼道。
唐乾乾快步衝進了屋中,此時,彩英婆婆正騎坐在老沈的身上,雙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嘴裡不清不楚的在罵着兩字“漢奸!”
我一聽,愣了愣,唐乾乾將七星劍丟給我,猛地跳到了彩英婆婆的身後,兩手伸出抓住了她的一隻胳膊,然後伸出右手的大拇指來,對準她的腋下狠狠一戳。
彩英婆婆一鬆手,放開了老沈,發出不是人叫的慘叫聲來,而是鬼魅的哀嚎,唐乾乾騰空將她從老沈的身上拽了下來,按倒在地上,手上卻絲毫沒有鬆勁,更加大力的按了下去。
彩英婆婆的身體開始慢慢有青色的氣體飄出,嘴角也開始慢慢往外流出黑泡沫來,嘴巴不停的抽搐搖晃着,我上前將老沈扶到一邊,他驚恐的看着,伸手卻想要阻止唐乾乾,我將他一把拉回,皺眉道“這個婆婆被鬼魅吸食了太多了自己的精魂,現在她正在幫她瀉魂,你要幹嘛?”
老沈焦急的看着我,“那瀉完魂英子還有的活嗎?”
我看了眼她全身籠罩的黑氣,老實看着老沈答道“我也不清楚,個人造化個人命,只能看她自己的命夠不夠硬了。”
彩英婆婆漸漸趴在地上不再動彈,時不時身體還會抽搐一下,唐乾乾鬆開手,示意程唐和喬北將她擡放到後院裡,她拿出方位經絡儀盤來,起身往後院中走去。
“方位在西南,十九度...這裡。”唐乾乾指着腳下掏出一把硃砂來,在地上撒出一個大圈,程唐和喬北將彩英婆婆放在了圈中,這才慢慢走開。
唐乾乾坐在彩英婆婆的對面,剛準備施法,忽然擡頭看着老沈開口道“她已經快死了,身體這些年被你用血餵養着,早就變成鬼魅爭相吞噬的好東西了,我現在幫她施法,能保她的身體和神智恢復清醒,如同死前的迴光返照一樣。但是,只有幾分鐘。”
老沈快步走到唐乾乾的跟前,跪在彩英的面前,聲音顫抖着開口說道“幾分鐘...就幾分鐘,讓我看看英子,和她說一句話就好。”
唐乾乾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咒來,貼於彩英婆婆的胸口處,食指中指緊貼着兩手來回讓了一圈,將彩英婆婆嘴角邊上的黑色泡沫伸手摸下一些來,伸手輕輕一彈彈到了符咒上面,她伸出兩手對着天空,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猛地一下往彩英婆婆的頭頂輕輕一拍,彩英婆婆身子一陣,後背慢慢挺直了起來,雙眼緩緩睜開,原本全是一片血紅色的雙眸,此刻倒是黑白分明。
老沈激動不已,剛想要靠近一步,卻看彩英婆婆的眼神下一秒變得悲涼悽愴。
“英子....我是紹生....”老沈的聲音顫抖着,輕巍巍的繼續道“英子,我們這輩子就要完了,你還是不能原諒我,跟我說句話嗎?”
彩英婆婆忽然擡頭看了看這路邊望不到頭的墳包,眼中噙着淚花,輕聲開口看向老沈,一出聲竟然是宛如一個二十多歲的甜美女聲,但是語氣卻冰涼心寒“阿生,我早就該和整個巒山村的鄉親父老一起死去。我的阿爹阿孃是被日本人殺害的,他們臨死都不願意說出八路軍的人在哪裡....我弟弟是帶着鬼子走進了雷區,被炸的粉身碎骨而死....可是你....我的男人,卻偏偏爲什麼是一個漢奸...”
彩英婆婆的話音剛落,我們在場的人紛紛吃了一驚,唐乾乾的雙手還堆疊着在爲彩英婆婆爭取更多的返陽時光,這一刻她緊閉着眼,嘴角抿得緊緊。
老沈低着頭,猛烈擊打着自己的胸口,“你以爲我願意嗎!那也都是我的鄉親父老啊!......可是,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鬼子把你帶走給糟蹋了!英子,我沒得選!”
“全村五百五十口人吶....只有我們倆活了下來,阿生,這買賣不划算啊。我死後怎麼面對我的阿爹阿孃和我弟,你想過沒有....我要下去找他們贖罪。”彩英婆婆說完,口氣弱了幾分,不再看着老沈。
老沈哭了出來,無聲無息的我看見兩滴淚滴在了地上,流進了土壤之中,他哽咽道“英子,我是爲了你...”
彩英婆婆難過的搖了搖頭,緩緩道“我不怕死...哪怕給鬼子糟蹋了,也總比因爲我一個人而糟蹋了全村人要好的多...”
眼看着彩英婆婆的身體開始變得發軟,腦袋就要耷拉下來,老沈痛喊道“英子,原諒我!我是一時糊塗,你原諒我...”
“阿生....此生緣已至此,願來世我們也不再相見。”說完,彩英婆婆就倒在了硃砂圈之中,氣息全無。
老沈呆呆的坐着,看着已經氣絕的彩英婆婆久久沒有開口說話,我們大家站在一邊看着彩英婆婆的屍體紛紛低頭沉默不語。
“老沈,當年出賣巒山村的人是你,把日本人帶到巒山洞穴的也是你,難怪你會心存不安,替村民立牌起墳。”唐乾乾忽然走到老沈的跟前,厲聲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