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身後的欄杆上一靠，雙腿像是硬生生被折斷了似的，一屁.股跌坐在了池水之中，冰冷的池水一直淹沒到了我的脖子，我整個人感覺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住了似的，心臟在池水的刺激下似乎都快要停止了跳動。
最年長的道長看着動兒輕聲囑咐道“你就和離羽在這裡負責看守，有任何靈瞳迸發的現象，就讓離羽來通知我們。”
唐乾乾的爸爸走到寒冰池邊，看着我冷哼了一聲，隨即看着乾乾冷聲道“你要是願意留在這裡看着她活活凍死，就儘管跪在蒲團上繼續受罰吧，沒有背完金剛經，不允許起來！”
幾位道長拂袖而去，整個地下大殿，只剩下了我們幾人。
乾乾跪在蒲團上，一直默默地念着經文，她看着我，我明白她在替我祈禱。
動兒看在一邊，一言不發目光停留在乾乾的臉上，不曾移開辦法，離羽重重嘆了口氣，坐在暗道下來的臺階上。
一時這裡寂靜一片，沒有一點人聲。
四個多小時過去了，我突然就感覺胸中一陣氣血翻涌，一小口甜腥的鮮血就已經衝到了嗓子眼，我不由自主地低喘了一聲，張口將血吐了出來，眼皮微微剛想要有些合攏，就聽見乾乾大聲衝着我喊道“扎染！你怎麼了！”
“太冷了，我只是想閉閉眼而已。”
我覺得腦袋昏沉，明明全身上下冷的已經找不到一絲熱氣了，可是竟然還會覺得內體在隱約發燙，現在五臟六肺疼得像是要炸裂開來，我深呼吸了好幾口，將胸中的翻騰感硬生生壓了下去。
乾乾徑直跳進了寒冰池中，游到了我的邊上，晃動着鐵籠大聲道“不許睡！不能睡！扎染，你給我睜開眼睛！”
“嘭”
又是一記水花聲，我緩緩眯着眼，才發現動兒緊跟着乾乾一起也跳進了寒冰池中。
離羽站在池邊急呼道“大師兄！你當心啊！”
靠，
這水裡明明還有一個你的大師姐好不好。這個混小子師弟，等我能活着出去了，一定要讓乾乾好好的教訓教訓他！
動兒也遊了過來，表情變得有些吃力，他一把摟住乾乾的脖子，將她往池邊拖去。
我有些吃力的開口道“乾乾，你快上去，我暫時還死不了的。”
動兒將乾乾剛拖出寒冰池，就將她往地上一擱，沉着臉對着離羽開口道“拿繩子，把她綁了！”
唐乾乾似乎因爲嗆了幾口寒冰池的水，捂着腹部有些不適，擡頭看向離羽大聲道“離羽！你敢！”
離羽努了努嘴，已經拿過繩子，直接將唐乾乾兩手背後，毫不客氣的開口道“得罪了，大師姐。我和大師兄也是擔心你想不開，再跳下去尋短見！”
“陸動！你讓他放開我！”唐乾乾看着動兒大吼道。
動兒靠在牆邊，臉色煞白一片，他皺着眉頭聲音不大，但是卻足以讓我們在場三人都聽得清楚“你又一次叫了我全名，真是比寒冰池的池水還讓人寒心。”
“寒心嗎？難道你以爲你就不讓我寒心了？我認識的動兒什麼時候竟然都變成了一個，爲了所謂的道家準則，學會不惜放棄自己原則的人了。”
動人輕聲道“我的原則從來都沒放棄過，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唐乾乾兩手被綁在伸手動彈不得，衝着動兒瞪眼道“是，我是不知道!我竟然不知道，你還會用一個無辜的人去要挾另外一個更加無辜的受害者！你和我爸爸竟然爲了不讓扎染離開，在忘憂觀外燃放萬鬼毒，呵，我離谷這些日子，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離羽忽然站起身來，有些不忍的看着動兒，對着唐乾乾指責道“大師姐！你還記得你出谷之前，從山谷上不小心摔下去的那次嗎！是大師兄連夜不眠不休的找你，他因爲急着找你，放了自己的血做了引路標，才把快要奄奄一息的你給背了回來。從我記事開始，你和大師兄就是我最仰慕的兩個人，你們倆雖然總愛爭執比鬥，但是，關鍵時候總是互相維護着！你說那一屆弟子中，你沒有師弟，大師兄就給你當師弟，你說想要學習天輪經法，大師兄就去破道長的陣法，打了一天一夜才留着自己一條命，拿着經法走了出來！大師姐，難道這些你都忘記了嗎？”
“離羽，你閉嘴。”動兒忍不住咳嗽了幾聲，出聲制止道。
離羽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他胸口上下起伏着，撇過頭去半晌之後，轉過來看向動兒“大師兄，我真替你不值！”
唐乾乾忽然沉默着，沒有再開口爭執，只是目光牢牢地看着我，隔得這麼遠，我竟然還能看清她有些動搖的目光在閃爍，表情也慢慢變得有些落寞起來。
“大師姐，你還記得你出谷之前當着我們大家的面在桃花節上和大師兄示愛的事情嗎？明明是你自己說想要和大師兄廝守終生！你忘記了？那我來提醒你好了？你說，你願意耗盡生命的最後一秒，也會和大師兄在忘憂谷中逍遙一生，當時我們都在，整個師兄弟都能作證。現在，你回來之後，態度就這樣起了變化，別說大師兄心裡不好受，接受不了。換做是我們，誰能受得了！他什麼都護着你，依你，疼你，大師姐，做人不能這樣任性，爲所欲爲的！”離羽說完，憤憤的將手中佩劍往地上一丟，一屁.股坐到了動兒的旁邊。
乾乾轉過頭去，這纔看着一直沉默沒出聲的動兒，他似乎身體很不舒服，右腿不自然的垂直靠在地上。
“對不起，我現在只希望扎染沒事而已。等到這件事過去，我會跟你把一切解釋清楚。”乾乾雙手放在膝蓋上，聲音很輕。
動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來，擡眸看向她“她如果真的活着從寒冰池中走出來了，你真的會信守對她的約定嗎？”
乾乾抿着嘴看着他，兩人四目相視，動兒扯了嘴角“既然你對她能信守承諾，爲什麼對我卻不能？”
我看見乾乾嘴巴動了動，卻已經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
“染兒，現在還不能睡，乖，快醒醒。”低沉如同我閉眼之後漆黑一片的聲音，像是一道極光閃過，我吃力半眯着眼，有光束打在他的臉上，張子卿站在我的身邊，偏頭看着我，他的臉半明半暗。
對上他的眼睛，我明顯感覺到心臟輕輕抽搐了一下，我緩緩道“子卿，我好冷啊。”
“我知道，染兒你撐住，一定不能睡着知道嗎？”
他忽然伸過手來，將我整個人摟在懷裡，我靠在他的身上，竟然覺得有溫熱的感覺向身體裡靠攏，慢慢吸進自己。
周圍好像出現一個透明的氣罩來，將寒冰池中的水與我阻隔開來，涼氣慢慢在褪去，張子卿的身上竟然是暖得！我不知道這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覺，可是，眼下我只想索取更多的溫暖，不禁伸開的雙手，我緊緊摟着他的腰身，將腦袋貼進他的胸膛。
“子卿，我好像這一世也逃不掉了。”我虛弱的開口道。
他緩緩低頭靠近過來，我只感覺額前被什麼溫熱柔軟的東西給觸碰了一下，就聽見張子卿溫潤如玉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是我傻，怎麼會相信別人能夠幫你解除死劫危機呢。染兒，我不會讓你死的，只要我在這裡，你就一定會好好的活着。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把你交給任何人了，因爲他們沒法護你周全，我早就該信我自己的選擇。”
四周寂靜的彷彿萬里無人，所以子卿的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縹緲，卻清清楚楚落進我的耳朵裡。
“縱然會萬劫不復，染兒，我也待你眉眼如初，歲月如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