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阿蒂之歌

“水與火本是不相容的,金色和紫色總會分居兩地啊。黑色的松林守着一方蝕湖,金色的雨滴落下不見影蹤……”

聽到書房傳來碎玉落地般的童聲,門外站了些許時候的男人,在確認防線完好無損之後,悄悄地推門而入。

這是一個比較古老的房間,大概是前兩紀(紀年法,整篇《東窗事發》都發生於冥日紀時期)的造物,連帶着整幢樓,已有上千回(幾萬回組成一紀,近似於一天)的歷史了。與自己齊高的雕花依竹(蝕湖畔的多年生大型喬木,一般用於房屋建築或木工藝之中)制書櫃,還有擺在對側像假的一樣的一排亭蘭(室內或房屋周邊擺放的大型盆景)。因爲是頂樓,所以天花板上是用小小的六邊形平面鏡拼成的巨大穹頂;地板則是透明的鋼化玻,視野開闊一覽無餘,可以一眼望到底樓的大廳;四周則是封閉的牆體。因爲據說在這種環境下有利於書本的長期保存,所以即使有那麼多的亭蘭都在努力更新空氣,也沒有太大的用處。一股刺鼻的墨水味夾雜着發黴紙質的味道撲面而來。真不曉得,那孩子怎麼會樂衷於待在這兒。

“阿蒂(全名“阿蒂亞次•普清特”,女,意思是如海般的林木,可以理解爲龐大的森林體系。是普清特的下一任繼承人,各方面能力都較差,現居銀韻殿),你在做什麼?”男人的聲音中總是透着那捉摸不清的慈愛與悲憫。

“咦,殿閣(男,歷代日間保護繼承人的都叫殿閣,夜間的守護者叫“亭蘭”,現居銀韻殿,與阿蒂關係良好),你怎麼跑上來啦?”女孩很好奇地轉過身詢問。

“那是什麼歌?覺得挺熟的。”男人詢問道。

“哦,這個呀!”女孩在意識到是在問她好不容易跟着譜唱會的那首歌時,頓時來了興致,笑着說,“殿閣,我今天翻到了一本很好玩的書哦!”

“哪本?”這孩子總有一種能勾起人好奇心的魔力。

“叫《吉樂府》(上古神話傳說歌曲總彙),殿閣,你是不是沒有聽說過啊?”她問完後就一臉壞笑,就像是在說,孤陋寡聞了吧,不知道,不知道,你肯定不知道。

“當然知道,阿蒂,在這兒的每本書我都知道。還有你應該多看些近現代史,別總看《古經》(古代神話故事集)和神話傳說。相信華水和紫媚(上古神祗,具體參看楔子)的壞小孩會被古怪的鋅雨(代代相傳的神使)吃掉哦。”說完男人就開始做鬼臉,嚇女孩,好像鋅雨就是長這樣的了。

“不幹!近現代史都很無聊。特別是最近的,全是那個神童阿菲娜(當代神童。專攻歷史,與丈夫一起完成了近現代史書的編寫,準備着手研究古代史,現居銀韻殿。有一子,名北辰)寫的,沒意思,纔不要看,不要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殿閣不要干涉我學習方面的事!”女孩說得氣鼓鼓的。

“呵,可只有小孩子纔會像你這麼彆扭,愛耍小脾氣的小孩子最不乖了!旁邊就是蝕湖(將銀韻殿圍在中央的湖水,富含高錳酸鉀,而呈紫色,有很強的消毒和腐蝕作用,因而得名),黑煞(上古妖物,具體參看楔子和後文)會跳出來把你揪到水裡去哦!”男人好像能穿透牆壁似的,指了指某個方向。

“我纔不信呢!殿閣都是在騙我!哦,對了,別岔開話題,剛纔說到……殿閣你一定是不知道那首童謠,不懂裝懂也不是好小孩!”女孩別過頭去,十分不滿。那神情彷彿是在說,明明不知道還要死撐着裝懂。

“沒有人唱過而已。”男人突然由剛剛那種逗小孩“惡劣”的“戲弄”變成了悵然又有點神秘的感覺。

“沒人唱?”好奇心驅使着女孩繼續問下去,“吉樂府的第一首歌竟然會沒人唱?!”開什麼玩笑啊!阿蒂覺得奇怪,她從書桌後高大的(具體來說,是對她而言的“高大”)椅子上跳了下來,跑道男人跟前,拉着他的衣角,一雙彷彿能看破一切紛擾的澄澈眸子緊緊地盯着他,讓他無所適從。

“殿閣?殿閣?”她小聲地叫喚着。

是啊,她總是這樣,令他毫無辦法,明明想與她保持些距離,但最終又輸得一敗塗地。她不同於以前的任何一人,她雖然勤奮卻還是無比弱小,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中根本無法生存。可她身上就是有一種魔力,令所有人都於心不忍,無法再這樣靜默下去。當然,也許她根本不需要這種同情之心。她像是個無知的孩子,其實她卻清楚得很。或許,這就是屬於那孩子獨一無二的敏銳吧。

男人乾脆把她抱了起來,舉過肩頭,女孩則一臉納悶,用疑惑的神情上下打量着他。

“沒事,繼續唱吧。”男人又像先前那樣,溫柔又慈愛嗓音,笑着看着肩上的阿蒂亞次。

“哦。”女孩篤定的回答讓殿閣安下心來。是啊,阿蒂從不會懷疑他,只要他說沒事,那麼就一定不會有事的!

那年,是【冥日紀57回】。

清脆的童聲在整幢樓裡迴盪,四周好似都安靜了下來,萬籟俱寂。唯獨剩下這歌聲,有着將一切都淨化的聖力。

阿蒂啊,你知道嗎?這童謠,可沒有人會唱哦。知道爲什麼嗎?這本《吉樂府》是上兩紀重新修訂的,所以你看到的曲子並不是完整的哦,它的後半部分可是預示着王朝盛衰,是改朝換代的前兆呢,作爲繼承人的你怎麼能唱這首歌呀!

所以只允許有這麼一次哦,下不爲例!

阿蒂啊,如果你以後繼承了位子,可千萬不要像你的父輩那樣啊!不過,阿蒂是個好孩子,我的擔心準是多餘的……

〈第一幕完〉

如果是神的寵兒,那麼興許在這個世上會有人用心守護着你。然而隨着歲月的流逝,那份珍惜也許會成爲“空氣”,悄悄地圍繞着你,你卻從不曾留意。然而一旦失去,才知道無法分離。世襲制的弊端。修訂的奧妙。年輕真好!童謠後文有完整的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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