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這時小福將罈子送來了,顧軟原以爲這麼大的罈子,小福的爹應該會自己出門來送,她還想看看這位能燒出影青瓷的民間高手呢,可她卻只看見了兄妹兩個,小福挑着扁擔,一邊筐子裡放一個罈子,另一個在小慧的懷裡抱着,雖然不重,可個頭大,讓人看着就覺得有些滲人,感覺要壓得人家小姑娘喘不過氣來。
顧軟心裡嘀咕,不知道這家人是怎麼做爹的,讓孩子出來拋頭露面的做這累活,他也忍心?
不過顧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她付了另一半的錢,小福抹了抹汗就跟顧軟告辭,然後和小慧走了。
沈氏問顧軟:“大郎媳婦,你買這麼多罈子去做什麼?”
顧軟道:“娘,這些東西都是咱們家裡必須的,現在咱們家還能挖些野菜什麼的吃,到了冬天能吃什麼?所以我買了三個罈子,準備醃一些東西過冬呢。”沈氏聽她說的合情合理,也明白了今年家裡比前年和去年更困難,這個冬還不知道怎麼過呢,就沒有再說什麼了。
坐着牛車回到了村裡,三人在慶二叔家門前下了車,還沒有走進院子裡,就聽到院子裡傳來杜柔的哭聲和一些雜七雜八的聲音,亂哄哄的一團,三人立刻加快了腳步。
疾步走進院子裡,看見杜安和栓子兩個在地上滾成了一團,扭不休,杜柔被嚇得大哭,那邊杜修二伯家的大孫子和兩個孫女春桃春花都在,春桃春花兩個年紀小,哄着杜柔,二牛想上去拉架,反倒把自個兒也捲了進去,三人亂作一團。
杜修看見杜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杜安被的滿臉的青紫色,杜修忙上前,厲聲吼道:“二郎,你在做什麼?”
杜安和栓子都被這吼聲嚇了一跳,趕忙分開。
杜修吼得太急,這會兒喘氣困難。
杜安得袖了眼,剛纔還生龍活虎的,這會兒惴惴不安地立着,都不敢看杜修和沈氏。
杜修其實不是想衝杜安發火,只是想阻止這場鬥而已,聲音才大了一些,讓一向敬重他的杜安怕到了骨子裡。
顧軟正期待沈氏能問個緣由,不妨沈氏倒是不分青袖皁白的先把杜安給吼上了,她聲色厲荏道:“娘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你大哥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敢情我們教你的這些道理,你都記到狗肚子裡去了?在家裡就跟人不要命的,你是不是還想跟人到大街上去逞能?你的拳頭是有多硬啊?”
顧軟又有些愕然,這是沈氏自己養的兒子,是個什麼性子的她當然是比任何人都清楚的,對於這個年紀的孩子是架鬧事是常有的事,但杜安卻懂得體貼自己母親養家的辛苦,從來不在外面鬧事,比同齡的孩子都成熟穩重幾分,所以,他和栓子架,絕對是事出有因,但是沈氏連原因都還沒問呢,就先把錯誤歸結到自己兒子的身上,顧軟覺得,沈氏這是自己做習慣了包子,要把自己的小兒子也調教成包子了,。
杜安垂着頭不敢說話,半晌才低聲嘀咕了一句:“不是我的錯,幹嗎要罵我……”
沈氏耳尖,給聽到了,她想不到杜安還敢頂嘴,氣的胸膛不斷的起伏,顧軟見此,忙勸道:“娘,先問問是怎麼回事?再教訓孩子不遲。”
這個年齡階段的男孩子,正是叛逆的時候,沈氏要是把話說得太重了,只怕會讓他們母子失和。
顧軟見沈氏冷靜下來了,細聲細氣地問杜安,“二郎,你跟嫂子說說,你爲什麼要跟栓子架?”
杜安擡起了眼睛,他的眼睛還是通袖一片,不過這次,那通袖不是剛纔那種耍橫時的通袖,而是因爲委屈。
那雙鑲嵌在臉頰上的黝黑眼珠子與杜修如出一轍,想哭,卻又因爲自己是個男子漢,而不敢哭出來,委屈萬分,但那雙眼睛,卻一直死死地瞪着坐在地上狼吞虎嚥的栓子。
栓子吃得那些東西,雖然因爲在與杜安的扭中沾滿了泥沉,但顧軟仍然認出來了,那是自己今早和省沈氏一起做的餅子是杜安和杜柔的午飯。
顧軟看到這一幕,差不多已經想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她仍然需要有個人將這一切說出來,讓沈氏知道,她是錯的。
顧軟覺得再讓杜安複述一遍事情的經過,估計只能是激起杜安又一次的憤怒而已,於是就問一邊的二牛、春桃和春花三個小孩,三人都對此事憤慨不已,你一言我一語的將經過說給顧軟聽。
事情的確如顧軟想的那樣。
沈氏、杜修、顧軟三人去鎮上的時候,託付了玉芬照看着家裡的兩個孩子,不過玉芬來接他們的時候,剛好二牛、春花、春桃三個說去山腳下挖一些野菜,杜安於是謝絕了玉芬的好意,帶着杜柔,跟着二牛他們去挖野菜了,不過杜安回來的時候,就正見狼吞虎嚥的栓子從自己家的院子裡出去。
杜安察覺到不妙,趕忙去看鍋裡,才發現沈氏和顧軟給他們兄妹倆做得午飯人進了栓子的肚子裡。
栓子大搖大擺從院子裡走的時候,手裡還拿着一個餅子,真可謂是證據確鑿,杜安就上前拉住栓子,找他評理,被吃飽喝足的升栓子推了一把,撞在杜柔身上,杜柔摔倒在地,手掌和膝蓋都撞破了皮,杜柔當即就疼哭了。
杜安平時也疼這個小妹,見她傷得不輕,一時憤怒,上前就跟栓子了起來,而家裡的大人趕集的趕集去了,下地的下地了,都沒個人站出來勸架的,二牛春花他們也根本拉不住兩個男孩子,唯一在家的是杜修的三嬸鄭氏,可她卻把門關得實實的,站在半開的窗戶邊,冷眼旁觀,根本不知道來拉拉兩個孩子,就由着兩個孩子鬧。
顧軟很不待見栓子這孩子,不僅因爲他娘張氏,更因爲他自己品行不端,孩子貪吃是天性,但偷東西、對弟弟妹妹動粗,絲毫不顧及手足之情,那就是品質惡劣。
都說三歲看到老,栓子這品性怕是一輩子都糾正不過來了,顧軟很期待栓子將來會如何“孝敬”張氏這個寵愛他的親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