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日, 林才俊四人還是未醒來,混沌說讓他帶着他們去找個道醫看看便是,他們的魂魄離了身, 這魂魄離開□□也不是第一回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 再回來也已經和□□少了些牽絆。
留住魂魄就罷了, 若讓混沌親自出手把他們的魂魄和□□粘牢她自覺也未免有些太大材小用了, 何況這幾個人道的孩子哪沾得她的魔氣,沾了她的魔氣是要生生世世爲她座下惡奴來償還的。
空明坐在道文化方安排來的車輛上閉目調息,邪劍的力量還在他身體中小心的蟄伏着, 它們大概怎麼都不會想到這個人會是魔修,世間萬物同氣相求, 哪有怕邪氣的魔修, 當那些邪氣的力量稍微弱了一些時他開始着手控制那些黑氣中的冤魂。
它們已經失去了人的形狀, 即使空明給他們轉世的機會他們都不想要,只偏執的想要繼續活下去, 無論如何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存在’。
先是靈灼印,又是被紫氣修理,它們短短三日就乖了許多,蟄伏在他經脈中倒有了些賣乖討巧搖尾巴的意思。
它們也明白了厲害,衝撞空明一次靈灼印和紫氣就收拾它們一次, 若是在這樣繼續下去它們的‘存在’豈不就堪憂了?
不能消失。
空明身爲載體都聽得到它們竊竊私語的強烈執着。
於陵自從那天和岐玉見過一面後狀態好了許多, 幾乎恢復到了他們初見面時的狀態, 他靠在窗邊撐頭百無聊賴的看着窗外, 伸手從衣兜裡摸出一顆裹着糖紙的芝麻丸。
空明伸手從他手上把芝麻丸拿了過來:“你壓根不需要吃東西, 別勉強。”
於陵撐着下頜側頭看着空明,那樣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 他本以爲要是空明知道了他是泥塑自然猜也猜得到他是誰,於是想方設法的隱瞞,結果沒想到空明半點都沒看出來,還說他們誰都不像誰。
空明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怎麼,你以爲你說了你是泥塑我就會如何嗎?你要是早說,我倒要早點把你供起來”
於陵的眼神有些玩味,表情卻很正經:“你真的不介意我是泥塑身?你可以和一個泥塑身子過一輩子?空明,你說過你不會欺騙我,我問你,你真的是隻喜歡我嗎?我想聽真心話,就算不是隻喜歡我也沒關係。”
“只喜歡你。”空明看向於陵,說這句話時心臟卻抽痛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情緒梗在了血管中,這是說謊的代價,說了謊才明白原來這種話說出口遠沒有那麼真心。
於陵瞭然的露出淺笑,撐這下頜的手指摩挲進側臉髮際,半垂下眼:“那岐玉呢?他和我一樣的喜歡你,他爲你付出的遠比我多。”
“別提他了。”空明決絕的打斷了於陵的話,眉峰不悅的皺起。
於陵的淺笑慢慢變淡,擡目看向空明:“好,不提他。”
於陵的眼神彷彿要穿透空明的靈魂看進他的靈魂深處,空明伸手握住他的手,沉默着沒有說話。
回到C城找到傅帶平,他看了看四人的症狀:“簡單,用鹿角膠調點酒,再添點好的琥珀屑,就能把他們的靈魂穩妥的粘在身體裡了,這些東西我這裡也都有,我先給他們弄一副服下去吧。”說着傅帶平看向空明身邊的於陵:“你的朋友,就是這位?”
“他沒事了,不勞煩你。”空明擋住於陵,示意傅帶平把目光移回還在昏睡的四人身上,傅帶平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去配藥了,給他們四人服下之後空明坐在旁邊守着他們,空明心中有思慮,臉色並不輕快。
他去混沌的墓裡並不認爲他們會有危險,因爲他是明王,而墓中有的兇惡妖獸是混沌。
但道文化卻並不知道這件事,真正的路應該是走向宋世緣的那一邊,習烽絕不會有膽子敢冒犯混沌,她兇名在外比他們這幾位都更能止小兒夜啼,習烽給他們帶的路絕對是往宋世緣那邊走,後來他的本能意識到宋世緣還活着所以才退了出來。
如果習烽說混沌那邊是絕不能走的危險,那他們的資料裡卻信誓旦旦的給他們指向了混沌那邊是何意?
而且現在想起來,這一次他們都沒有通訊設備,當下那會因爲是去解混沌封印,也沒多想這些細節的怪異之處。
道文化的老大他尚且見都還沒見過,那麼是鍾離歸海或者鄭逐?理由是什麼?
空明的腦袋轉着,轉眼就過了半小時,他們四人悠悠轉醒,林才俊最先醒來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摁着額頭看向空明長呼了一口氣:“幸好幸好,又活了,大哥,你果然修道有成,靠得住。”他擡腳踢了踢身邊的鄭報國和葉緣:“師兄,醒醒!”跨過兩人彎下腰拍了拍斐然的臉:“師弟,醒醒!”
三人也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明白自己是又一次死而復生了,紛紛向空明道謝。林才俊湊過來好奇的問空明:“你把宋世緣殺了?”
空明答他:“湊巧而已。”
林才俊不信的挑眉:“厲害就是厲害嘛,湊什麼巧,我又不嫉妒你,記得罩我就行。”
空明拍了拍林才俊的肩膀:“好。”
他們四人醒來後,六人一起去醫院探望了一趟吳渡音,吳渡音還是沒醒,她臉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病牀上,但病房的魂力波動卻很大,空明一走進去就能感覺得到那股力量在病房中反覆震盪,病房中沒有任何的玻璃瓷器,沈祗寧說原來有兩個玻璃杯,還有一個白瓷花瓶,都忽然的碎了,他不明原因請林郅來看過一眼,林郅一走進病房也被這麼強的力量嚇到了,但也處理不了,就說讓他不用擔心,不是什麼壞事,只是別放任何易碎的物品在病房就好。
沈祗寧順手給他們倒了水遞來,空明握着一次性塑膠杯,看着杯中的水都在不斷的泛着漣漪。
空明很清楚情緒對記憶甦醒的推動性有多大,吳渡音這樣大概是真的傷心了。
無助到無法指望任何人的幫助,只好向過往的自己求取力量。
那就醒來吧,勢均力敵也好,空明放下手中的水,看向沈祗寧說了句:“我還有事,先走了。”轉身離開了病房,林才俊看了病牀上的吳渡音一眼,伸手從衣兜裡掏出一支菸,想了想又塞回了煙盒,葉緣目光清冷的看着吳渡音,他還記得吳渡音帶着沈祗寧和林才俊不斷糾纏他的日子,其實那樣的日子也不是很有趣,但就是讓他一路半推半就的和他們混一起了。
看過了這一眼他們也都對沈祗寧告別離開了病房。
他們都很忙,他們都還有很多之間的事要做。
空明坐在出租車上依然黏黏糊糊的牽着於陵的手,不時笑眯眯的和他對視一眼,心中卻開始想,於陵到底是誰呢?
有關於陵的那些記憶開始越來越模糊,岐玉在其中反而越來越清晰,似乎好像本來那個曾經和他那麼親暱過的人就是岐玉一樣,如果他記憶中的一切原本都是岐玉,那於陵到底是誰?到底存在於他記憶中的哪個角落,他居然想不起來。
而即使想不起來,他還是這麼的喜歡於陵。
空明覺得自己愛得很無厘頭,連最初的緣由都出了錯漏還是這麼的喜歡。
佛經有云:以是因緣,經百千劫,常在纏縛。
他連他們的因緣纏縛處都搞錯了,空明握緊了於陵的手,也許這份搞錯了就是他們因緣纏縛的開始呢。
空明也沒問於陵你到底是我過往中的誰這種話,若還是以前他必然就問了,說不定再早一點的時候他連我既喜歡了你也喜歡了岐玉這種話都說得出口,可時移世易,他不是剛出寺門的那個空明瞭,這種話他已經說不出口了。
空明想總有一天他自己會想起來的。
由愛生憂怖,他不想於陵難過,也不想岐玉難堪。
空明就那麼笑嘻嘻的站在於陵的面前,送他進房間前還摟住他的腰淺淺的親了兩口,於陵待他親完才推開他,門合上了,空明收起了臉上輕佻賣乖的笑,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手指摩挲着兜裡的玉魄珠。
關上門空明將玉魄珠舉到面前,看着指尖的瑩白的玉珠子:“岐玉,出來一見。”
“明王召我何事?”岐玉即刻回答了他的召請,順着聲音看過去,他安靜的站在房間的一角,月白的衣衫依舊是光華難掩的純淨,玉冠束起墨黑長髮,其餘髮絲披散身後長至腳踝,他表情依然是淡淡的笑容,看不出什麼喜怒,眼眸微垂像是有些心不在焉。
空明看了他片刻,些許時間就立刻回過了神來:“其餘封印你在解?”
“明王不用勞心,參王和獸王都醒了,啓明星也出現了,封印的事這最多不過這十日就能全部解決。”
空明點頭:“諸妖王醒來就好。”空明的腳步一動,朝着岐玉一步步走過去,岐玉擡起眼神色平靜無波的看着空明朝自己一步步走過來。
空明看着他沉默了一下,將玉魄珠遞到了岐玉的身前,他要將玉魄珠還給他。
“我們做了那麼多年的朋友,也並肩奮戰了那麼多年,以後依然也是那樣,你的心意,紫僧知曉了,空明也知曉了,紫僧沒有情,迴應不了你,空明有情,但給了別人,我死纏爛打的說喜歡他,他信了我,我不會負他。”
岐玉伸出手,空明將玉魄珠放在了他的手心,白玉珠子落在他掌心,岐玉慢慢合攏五指握住珠子,脣畔的笑容擴大了一些:“你勿要誤會,我喜歡的是紫僧,你終究不是他,你喜歡你的,我喜歡我的,我們之間哪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