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貞公主府上的護衛,都是從她家包衣中挑出來的優秀子弟,再加上平日裡她幾個師兄弟調教着,功夫不敢說一等一的好,放眼京城,卻也是少見的好身手。
這次雖然只過來了四五個人,但裡面夾着一個和齊東平功夫不相上下的甘劍峰,也夠那些灰衣人應付的了。
這四、五個人一過來,在馬上對四貞拱手施禮後,就翻身下馬,手揚着刀劍,往灰衣人那裡衝去。
加之四貞見身份已經暴露,接了雲雀遞過來的斗篷裹上好,就拿着寶劍加入戰團,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灰衣人猛烈的攻勢就變得微不足道,死傷一片,四貞這邊劣勢,迅速被扭轉。
另外一邊,高大男人和灰衣人首領仍在纏鬥。
聽到身邊的慘呼聲,灰衣人首領出招更爲狠毒,招招都是必殺。
在這樣凌厲的攻勢下,高大男子終究擋不住灰衣人首領的殺着,右腿上中了一刀,右手腕也中了一刀。
“呼……”高大男人忍不住痛哼了一聲,手裡的刀應聲落地。
灰衣人首領刺中高大男人,爲求脫身,並沒有再補上第三刀,當下幾個飛躍,準備逃之夭夭。
高大男人用左手撿起刀,眼睜睜地看着那個灰衣人首領消失。
此刻,趕來的幾個人正與剩下的灰衣人纏鬥,根本騰不出手去追那個灰衣人首領。
他腿上有傷,無力去追!
可那灰衣人首領躍出了兩下後,卻突然倒地不起。
同時,他聽見身邊的四貞喊道:“留活口!”
只是,就在四貞話音落下時,那剩餘的幾個灰衣人見敗局已定,舉起了手中的刀,狠狠往脖子上一割!
這一割,立即斃命。鮮血四濺之際,他們已經倒下了,瞬時沒了氣息!
這樣狠絕的手段,顯然不是一般的追殺,這些人,是死士!
不僅高大男人心頭駭然,用暗力將灰衣人首領隔空封穴的四貞也吃了一驚。
她連道:“不好——”
親衛中的甘劍峰已經躍身過去了,將伏地倒下的灰衣人首領翻過身,仔細看了看,然後擡起頭來衝四貞搖了搖頭。
“公主,他咬了牙齒裡的毒,已經氣絕了。”
只是片刻之間,這些灰衣人就死得乾乾淨淨。
這些死士是衝着自己,還是高大男人來的?聽之前的話,好像是知道她是定南王的女兒,所以要殺她一般……不管是誰指使着,這都把罪名推到了南明那些餘部的頭上,好像他們是爲了反清復明纔會想着殺她這個“叛徒”的女兒。
越是這般,越顯得欲蓋彌彰。
究竟是誰呢?
四貞微眯起眼,瑩白如玉的臉上有凜凜寒氣。
高大男人似乎感覺到四貞的疑慮,拱手道:“多謝公主相助,永泰感激不盡……”
血滴答滴答從他的右手腕掉落在地。
竟然是永泰?
四貞疑惑地問道:“令祖是直義公?”
永泰點了點頭。
直義公,瓜爾佳·費英東,在大清的開國功臣,滿洲鑲黃旗人,後金開國五大臣之一,蘇完部族長索爾果之子,以驍勇善戰著稱,被譽爲“萬人敵”,授一等總兵,逝後被太宗皇太極追封爲直義公,配享太廟。
最關鍵的,這直義公是鰲拜的親伯父,也就是說永泰是鰲拜的堂侄,,沒想到,自個竟然會被他所救!
說起來,這位永泰,在朝中也是副都統之職的人了,怎麼會輕涉險地,又恰好救了她?
“永泰大人此言差矣,明明是你救我在先。”四貞沒有因自己的身份暴露多解釋什麼,只道:“永泰大人有傷在身,不必多禮。阿峰,你幫永泰大人料理下傷口,我……尚有問題想請教永泰大人。”
“公主,額駙爺傳來消息……”甘劍峰上前一步,低聲說道。
四貞這才知道他們來得快並非是雲雀回府搬兵,而是因爲有事甘劍峰他們出府尋她碰上的,聽到甘劍峰所說,臉色不由變了變。
她拱手對拓跋推道:“我有急事,先行一步,永泰大人可隨他們去公主府包紮一下,有事,咱們稍後再談。”
說着,她躍上了一個護衛牽過來的馬,翻身而上,急馳而去。
兩個護衛一夾馬腹,跟了上去。
甘劍峰對看着四貞他們背影的永泰拱手道:“永泰大人,請——”
永泰溫文地笑道:“公主殿下何事這般着急?我看她剛纔連衣服都顧不上換,可別着了涼。”
甘劍峰略有憂慮:“是額駙爺那邊出事,公主要趕着回去部署,還望大人見諒。”
雖然懷胎已經超過三個月,胎相頗爲穩固,但之前下了水,又有一番激戰,騎到馬上後,四貞才隱隱覺得小腹有些不適,覺得自個之前實在有些太託大了。
回到府中,她顧不上細問孫延齡的情況,先換掉了身上的溼衣,喝了薑湯,又請了太醫診了回脈,開了些安胎的藥喝下後,才坐下來詳細問明情況。
知道孫延齡已經通過明溪縣的師爺順藤摸瓜,找回了那批軍需,她的心放了下來,聽說因爲延誤了軍需到達的時候,險些被施奏報朝廷斬首時,四貞忙問:“那後來呢?額駙爺怎麼解決的?”
甘劍峰露出笑意:“施大人聽說額駙爺找回軍需物品的過程後,決定讓他‘將功贖罪’,藉此把他留在了福建,一同攻打思明和東寧,倒是那個泰必圖,因爲急功冒進,誤了差事,施大人蔘了他一本,就算能保住性命,恐怕官職也要丟了。”
四貞恨恨道:“縱然丟了,他的主子自有辦法保他,無非是換個地方,過幾年再起復罷了。真沒想到,那鰲拜竟有那麼大的膽子,竟然想通過劫了兵器,一箭雙鵰,既讓額駙爺擔上罪過,又能害得施大人那邊因爲沒有糧草兵器,誤了戰機失信於皇上……爲了一已私利,他竟然拿戰事開玩笑,實在可恨!只可惜,捉住的都是些蝦米,拿不出實據搬到他,就連那泰必圖,也殺不成……對了,那永泰大人傷勢如何?”
聽甘劍峰說永泰沒有到公主府來料理傷勢,而是回了他自己的府邸時,四貞點點頭道:“罷了,改日擡些謝禮過去,不管怎麼說,今個若是不他相救,定會比較麻煩。”
甘劍峰道:“可末將瞅着,額駙爺那邊的事,與他那位堂叔有牽連,只怕今個這事,也與他那位堂叔脫不了干係。那些灰衣人雖說都死了,還打着爲前明覆仇的旗號,但末將看了他們的面容和骨骼,不像是漢人,倒有些像滿人,額駙爺在信中也說,那龍虎山上的流寇雖是前明的餘部,卻與當地的官吏有勾結……眼下,還有誰比哪位更野心勃勃,需要兵器壯大勢力?那位永泰聽說額駙爺出了事,公主你要趕着回來部署,就連忙推辭末將請他到府裡來的邀請,定要回去,搞不好,是想回去報信吧。”
四貞淡淡一笑:“如果他是回去報信,那就最好不過。就是要讓他們知道咱們已經自亂陣腳,額駙爺那邊才能出其不意。不過,我瞅着那永泰倒像是個漢子,未必是因爲你那句話的緣故,少不得,要安排府裡頭盯哨的人‘恰好’聽到這事,把消息傳到鰲大人那邊。”
甘劍峰點點頭,沉聲道:“好,末將這就去安排。”
待甘劍峰下去後,四貞吩咐百靈道:“給我替個話給宮裡,緩兩天身體好些,我要進宮去給母后請安。”
發生這樣的事情,縱然手裡無憑無據,她也得把內情給太皇太后提一提,免得宮裡頭被那鰲拜矇在鼓裡,主幼臣強,將來一發不可收拾。
雖然遞了話,太皇太后那邊卻一直沒有音信,甚至讓人傳話到公主府,讓她安心養胎,說兵馬司的人會查找那日追殺她的人,讓四貞安心。
就在四貞疑惑不解時,一日黃昏,宮裡頭突然傳召讓她晉見。到了皇城門口時,天色已暗,四貞下了馬車,看到一個提着宮燈的宮女帶着兩個內侍在宮門裡翹首以盼,顯然,這是是太皇太后派出來迎她的人。
因爲宮裡不能騎馬,四貞就坐了由兩個內侍擡的小轎,一路上穿檐過廊,走了不少路,約摸半個多時辰後終於到了慈寧宮的大門口。
內侍跑得快,宮女居然也不慢,提着宮燈隨他們到了門口,還連大氣都沒多喘。
顯然,這宮女是練家子。
四貞微微有些警惕。
慈寧宮磚紅色的宮牆巍峨莊嚴,琉璃瓦在天際的餘光下,猶有光芒,雕樑畫棟,亭臺樓閣,說不出的富貴榮華。
四貞約摸記了一下,他們一路行來直入正殿,然後過東偏殿進了正廳,原以爲該停了,結果宮女的腳步卻一直都沒有停下,還示意四貞跟着往裡進。
再往裡進,就是內堂了。顯然,太皇太后有事要與她密談。
四貞目光匆匆一掃,正廳裡除了她和領路的宮女外,只有幾個宮女立在角落裡,不由有些奇怪。
慈寧宮裡,幾時會這般冷清?
是太皇太后故意稟退了那些在跟前侍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