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親熱地挽起了四貞的胳膊,和她一道走木橋,指着橋下池裡的魚說:“格格您看,這些色彩豔麗的是錦鯉,這種叫紅白錦鯉,那邊是三色錦鯉,還有那條,是不是很象金子,嗯,它的名字就叫山吹黃金,那邊是黑地浮紅,還有金松葉、銀松葉……”
月娥對水池裡的各種錦鯉如數家珍,四貞微笑着側耳聆聽。
幾個丫鬟站在她們的身後。
此時,誰都沒注意到有個丫鬟朝四貞身後悄悄挪了幾步。
三步,兩步,一步……
就在四貞感覺到身後有人之時,那丫鬟已經撞到了她的身上。
拱橋扶手只到腰部高度,她們所站立之處正好是拱橋的中央……
一切發生不過電光火石之間,遠處之人只聽一聲驚叫聲,跟着,就看到四貞和月娥同時掉落魚池,“噗通、噗通”落水聲音傳來。
“快來人啊,格格和二姑娘掉水裡了!”
其他丫鬟還在愣神之際,那個丫鬟已經大呼起來。
“格格,格格!”
“二姑娘,二姑娘!”
“哎呀,怎麼回來!”
“快來人,格格她們落水了!!”
丫鬟們撕心裂肺的喊起來,哭着喊着叫着,跌跌撞撞地跳到水裡救人。
這個時候,倘若因爲護主不利死了,她們還能圖個痛快,若是主子出了什麼事,她們還好端端的活着,別說保不住自己的性命,連家人都要受牽連。
所以不管會不會游水,她們都往下跳。
……
初秋的水已經很是冰涼,入水之後,四貞就嗆了一口水,手腳無意識的胡亂揮動。
她胸腔覺得刺痛,冰涼的水在瞬間淹沒了她。
好容易,四貞才定下心神,她屏氣斂息,划動手腳,看到月娥時不時在水面撲騰兩下,在嗆了幾口水後沉了下去,便一頭扎入水中,遊了過去。
她抓住了月娥,然後用力向岸邊游去,但落水的人是糊塗的,月娥感覺到四貞過去,就像見了救命稻草,緊緊抱着她,壓住了她的手腳。
月娥的兩手抱着四貞的脖子,兩條腿盤在她的腰上,如同八爪魚似的攀着四貞。
弄得四貞呼吸被打亂,手腳一時間使不上力,倆人一起往水底沉。
四貞不由張開了口,冰涼的水灌入她的嘴裡,擠到肺裡,她感覺到呼吸困難,天旋地轉。
一股大力在此時襲來,將她們二人分開。
手腳被鬆開,四貞覺得整個人一輕。
還沒等她再次揮動手腳,浮上去換了口氣,就有人拽住了她的腿,把她狠命地往下拽去。
四貞依稀看到是一個穿着青衣的丫鬟。
剛纔她以爲那丫鬟是來救自己的,用錯了力道,掙扎了兩回才發現不對,那丫鬟分明是想把她往更深的水域拖。
無論她怎麼掙扎,都抱不脫那丫鬟,對方似乎對魚池之中水位深淺極爲熟悉,水性也極好,抱緊她往橋下的深水處沉去。
四貞空有一身武藝,水性卻只是平平,剛纔爲了救月娥,已經耗了不少力氣,此時再被這此時的水,已經極深了,池底淤泥翻攪,四貞也看不出究竟有多深,只看到水面那一點光亮越來越遠。
肺部逐漸有燒灼擠壓之感,四貞知道若是此時情緒激動胡亂用勁,只會更加消耗體力,她儘量保持平衡,節省力氣。
只是,始終無法擺脫那丫鬟的控制。四貞再次感覺到呼吸困難。
……
就在四貞她們落水之際,線玉玄和幾個人正好在魚池另一面的亭子裡說話,聽到呼救聲,就跑了出來。
一聽是四貞落水,他立刻飛奔到池邊,準備跳下去救人。
在他入水的一瞬間,另有一個高大的身影疾馳而至,毫不猶豫的跳進去潛入水中。
就在四貞感覺到自個力竭,胸口那點氣要用盡之時,隱約中,她聽到了破水之聲,唯見有個高大的人影猶如一尾魚,從那一點微光遊向了她。
游到跟前,那人一拳朝抱着她的丫鬟打了過去。
很快,抱着她的那個丫鬟鬆了手,飄向水面。
在渾濁池水之中,四貞隱約看清孫延齡的臉。
四貞心頭一鬆。
但她胸口的那點氣已經用盡,不由張開嘴,就在此時,孫延齡已經覆脣上來,渡了一口氣給她。
四貞腦子裡“轟”的一聲。
胸口的那點悶鬱卻因此消散了一些孫延齡緊緊拉住四貞,翻身向上游去。
光越來越近,希望就在眼前,他破水而出,隨即將四貞摟在身前,橫臂在她腋下,託着她向淺水之處劃去。
說來話長,其實就是一轉眼的功夫,岸邊的人看到他託着錦紗紅衣裙的少女露出了水面。
落水的滋味實在難受。
四貞在水下狠狠被嗆了幾口水,此時被救上來,全身的衣裙都溼透了,薄薄的衣裙溼漉漉地貼在身上,十分狼狽。
此時,她起伏的胸,纖細的腰肢,纖細修長的腿,都若隱若現,而這模樣全部落入了抱着她的人眼中……
隔着兩層衣衫,依然能感覺到他的胳膊結實有力地抱着她柔軟的身體。
明明浸了冷水,卻能感覺到他的手十分灼熱,那份灼人的溫度,和鼻息間的男子體味,都令她四貞渾身不自在……
看着孫延齡的目光,四貞咳了幾口水出來,惱火地輕聲道:“快叫人拿衣服——”
她這個模樣,被他看了也就罷了,若是再被其他人看了去,還怎麼見人?
孫延齡頭也沒回,沉聲喊了句:“東平!衣服!”
齊東平立刻到了水池邊,微一用力,手裡捧着的披風便飛了過去。
這件披風,是孫參領聽說格格突然離開了花房,就讓他備上的,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孫延齡右手依舊抱着四貞,左手迅速地接住披風,寬大的披風落在了四貞的身上,將她溼透的曼妙身子遮掩的嚴嚴實實。
四貞鬆口氣,水池邊趕過來的田氏等人也鬆了口氣。
孫延齡看了四貞一眼,抱着她走到了魚池邊,走上岸。
另一邊,抱着月娥的線玉玄也臉色陰沉的走了上來。
他的心不由得暗暗惱怒。
這女子落水,豈是男子可以輕易相救的?這種橋段之後,往往都意味着以身相許.……畢竟,落了水之後衣裙盡溼,被男子又抱又看的,所有的清名都被毀光了,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他專門找了個會武藝的丫鬟設計這一幕,不曾想,卻被孫延齡撿了個漏。
更倒黴的是,他以爲只有四貞穿着銀紗紅的衣衫,在水下抓住穿着淡紅衣衣裙的就救了上來,哪曾想,這還有一個人,也穿了顏色差不多,到水下一時間根本分不清的。
“二妹她,她沒事吧!”月嬋問候過四貞,關切地看了過來。
那邊四貞被寬大的披風裹住了身,半點也不曾讓人看了去,已經被人擁着到戴家的客房去了,這邊月娥還緊閉着雙眼,不曾醒來。
雖然這會兒丫鬟、婆子們也已經拿了厚衣服給她裹上,畢竟是上岸才披的衣服,多少都被人看了去。
尤其是救她的這位三公子。
此時,戴月娥的母親曲氏聞聲趕了過來,抱着已經被一個婆子抱着的女兒大哭:“娥姐兒,娥姐兒,你要是有事,我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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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跪倒在月娥的身邊,抱着她的手臂大哭搖晃:“娥姐兒,你不能死,你若死了,我這就隨着你去!乖女兒啊,求你快醒過來吧……”
線玉玄一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曲氏悲切哭聲,引得在場衆婦人都禁不住跟着溼了眼眶,田氏剛纔已經陪着四貞走了,此時這裡就留下月嬋主事,月嬋勸她道:“嬸孃,您讓讓,有個婆子剛纔說得把二妹肚子裡的水擠出來。剛纔,要不是線三公子及時相求,更加兇險。”
那邊婦人放救月娥之時,曲氏對着線玉玄千恩萬謝:“今日小女得蒙三公子相救,大恩大德,妾身和夫君,改日再到府上答謝。”
“在下也是恰好遇上,這不管是誰,會相救的……戴二小姐突然落水,大概是受了些驚嚇。”線玉玄的聲音恢復了鎮定:“大小姐,不知貴府最近的客房在哪裡?請恕我失禮,得去換件衣服。”
月嬋連忙止了淚,叫了兩個丫鬟領線玉玄去更衣。
此時,幾個婦人將月娥翻了過來,一個力大的將她倒背在身上,另一個擠壓推撫,試圖將她腹腔裡的水擠壓出來。
幾翻折騰,伴着哇哇幾聲,月娥終於吐出水來,跟着,哭聲也響起來。
“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知道女兒沒事,她立刻就轉了另一份心思,心裡頭還有些因禍得福的得意:那位三公子是都統之子,自家女兒這回也算運氣,有了這檔子事,線家怎麼都得給個交待了。
救人沒錯,可這是在園子裡,真要救人,有府裡的婆子丫鬟,他一個外男搶着去救,若不是有心聯姻,豈不是毀人清白?想必,線家爲了自個的名聲,也不能不顧及二三。
一場混亂過後,清點人數時發現,當時跟着跳下去的幾個丫鬟裡,有一個已經溺水身亡。
如果不是救得及時,說不定四貞和月娥的命也丟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好端端地去換衣服,怎麼就掉進水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