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父親就會強打起精神，伸出一隻汗溼的手拍拍她的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輕飄飄的字——
“小玖乖，去看媽媽在做什麼吧。”
“好的。”小染玖脆生生地應着，出門的時候，卻發現媽媽正靠在另一個叔叔的身上，他們貼得很近，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那個叔叔穿的好乾淨好漂亮，好像是故事書裡的王子。
她只是站在那裡，沒有喊“媽媽”。
媽媽在和王子說話呢，她不應該過去的吧。
之後的一段時間，那個叔叔經常來看媽媽，媽媽也穿得很漂亮了，臉上紅撲撲的，跟之前的暗黃很不一樣。
她忘了那段時間是多久。
好像，桂花開了好幾次，她也長高了，成績還不錯。
只是每次家長會都沒人去罷了。
而爸爸一天比一天瘦了，有一天在上班的時候，他撐不過去暈倒了，被同事送到了醫院，醫院診斷爲胃癌晚期，那醫生直接下了病危通知書。
折騰了一段時間，他還是活着，身體卻大不如前了。
那年，染玖還在上小學。
秋天，門外的老梧桐樹枯死了，一旁的小草也是暗黃色的，根本沒有什麼生機。父親早早地就躺在家裡了。
母親有一頓沒一頓地伺候着，對她的態度也越來越差。
突然有一天，母親跟着“王子”走了。
臨行前，那人神色淡然，只留給她三個字。
這三個字今天回想起來，還是重重地砸在心上——“賠錢貨！”
父親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枯死的梧桐上最後一片葉子掉落的時候，父親也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哭，只是覺得鬆了口氣。
至少，父親終於結束了他無休止的痛苦，身與心的。
歲月無聲地過，她一個人靠着救濟金和鄰居好心的幫助生活，而母親時不時會找人送來一筆錢，想來是怕她餓死。
她把那些錢存在銀行裡，再沒有過問。
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嫌貧愛富，她知道了。
高考那年，染玖報了遠離那座城市的大學，也把房子租給鄰居當儲物間了。
那段無助不堪的記憶，就一直塵封在心底。
宋何奈感覺到姑娘的突然消沉，便疑心自己是否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對不起。”
“啊……不好意思我剛剛走神了。”染玖眨了眨眼，眼底是一片清明，“我不記得有在哪裡見過何奈呀，難道是在夢裡？”
“也許吧。”他莫名地鬆了口氣，也不知道這負罪感來自何方，但那姑娘剛剛似乎紅了眼眶，那無助的模樣……
像是狂風中的一片落葉，分明已經離開枝頭，卻被強勁的風撕扯着，不得歸根。
染玖的眉眼他確實有些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吃完了牛排，染玖又扯着宋何奈去一旁的電影院看了最近上映的電影。
女主因爲某種原因失去了部分記憶，儘管那段記憶充斥着恐怖血腥與不堪，但那是生死關頭，關於男主最真摯的情愫。
記憶……也許是重要的。
最後男女主突破難關，在星空下許下願景時，宋何奈遞了張餐巾紙給她。
她很困惑，一摸臉，卻發現不知何時已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