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絮，對不起……”
沈洛傾一直不停的重複着這句話，商絮被她抱的有些難受，想要推開她，卻聽到她說了一句，“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的話，你就不會死了……對不起……”
什麼意思？
什麼叫做“你就不會死了”？
“商絮，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錯的離譜，我以爲都是你的錯……對不起……”
一時間，彷彿有什麼被戳破的聲音，啪的一下響了起來。商絮表情僵硬的看着面前的沈洛傾，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讓她扯了扯嘴角，那些伴隨無數惡意的言語向她襲來，腦子一片漲，好似要爆裂開。
每一句話，每一道聲音都帶着十足的惡意。
——“你是誰？你不是商絮，你什麼都不是，你不是商絮，你不是商揚的女兒，你搶了晴日的家。”
——“你真虛僞，總是擺出一張無辜的臉來，商絮，你真令人噁心。”
——“商絮……你在騙我嗎？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恨我對你的欺瞞，但是……那是我的錯，商絮，你爲什麼要對無辜的晴日下手？”
——“她的父親被你搶奪，她的人生被你盜取，她的姓名被你所用，你已經拿走了她的一切，你爲什麼還想拿走她的性命？”
——“商絮，你怎麼那麼惡毒？”
——“我真後悔。”
商絮顫着身子將沈洛傾給推開，她大聲的喊着：“閉嘴！”
她雙手抱着頭，慢慢的蹲下了身，然後不停的搖着頭，“閉嘴！閉嘴！閉嘴！”
——“你真卑劣，你還想搶走我多少東西才肯罷休？”
——“商揚不是你父親，白流止不是你哥哥，你爲什麼總是在搶屬於我的家人？”
“我沒有！沒有！”
沈洛傾的臉上掛滿了淚痕，原本不斷在流的眼淚，因爲商絮的這一動作也突然止住了，她呆呆的看着突然發起了瘋的商絮，喃喃的喊着：“商絮……”
沈洛傾伸出手，想要給她一個安慰的擁抱，但是卻被商絮一手打掉了，非常用力的一下，沈洛傾都能聽到那一聲“啪”，手背有些熱辣辣的疼。
她從來不知道商絮打人會這麼疼，手都有些麻了。
不過，她這麼疼，商絮一定更疼吧？
上輩子一直不斷的被誤會，被欺負，她所受的那些災，全都是因爲她引起的……
那個時候的商絮，該有多難過？
她該怎麼做呢？
“商絮，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沈洛傾艱難的笑了下，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試圖接近商絮，可是這一次卻被商絮推倒在了地上。
幾乎是沒有任何防備的，商絮一下子就將她推倒在了地上，而她自己也因爲受力的關係，整個人跟着往後倒。
商絮覺得自己陷進了無盡的黑暗中，每個方向，都有那麼一道聲音響起，非常刺耳的聲音，讓她覺得耳朵很疼，很想把耳朵給堵起來。
“商絮，你怎麼不去死？”
“商絮，有你在，誰都得不到幸福。”
“商絮，你就是個災難，你害死了商揚，你害死了商家上下幾十口人。”
“商絮，聽到了嗎？那些聲音，他們在哭啊，他們在對你哭喊着啊！你爲什麼要害死他們啊，他們什麼都沒對你做過啊，他們只是侍候你的下人而已啊。”
“商絮，你怎麼可以活着呢？”
一聲聲，一遍遍，不斷不斷的，恍惚之間好似真的聽到了那些冤魂的聲音，商絮驚恐的大叫了起來，“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
就像是瘋了，她一直不斷的說着。
直到有人將她摟進懷裡，溫聲的安慰着：“不是你，你沒有。”
像是被注入了魔力般，這道聲音讓商絮安靜了下來，她喃喃的重複着：“不是我，我沒有……”
沈洛傾呆呆的看着商絮的驚變，她驚訝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她以爲這輩子和上輩子已經有了些不同，商絮所受到的傷害至少會變輕。
只是現在……似乎又變得不一樣了起來。
這個商絮，更像是被百般折磨後的商絮，那個在昏暗的密室裡發着瘋的商絮。
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他又是誰，上輩子，根本就沒有他。
沈洛傾的目光落到了商絮身邊的臨旭身上，臨旭注意到她的目光，然後淡淡的衝她說了一句，“初次見面，我叫花臨。”
一道非常嬌柔的女聲，卻帶着無盡的冷意。
突然間，沈洛傾就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花家的大小姐，她曾經爲了替商絮報仇利用了這個大小姐毀了整個花家，最後大小姐也跟着花家一起滅亡。
她這輩子最對不起兩個人，一是商絮，二是花臨。
只是，花臨對不起商絮，所以花臨該死。
花臨爲什麼會在這裡？還以男裝的身份？商絮不是花婉柔的女兒，對她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她到底想對商絮做什麼？！
“你放開她！”知曉了顧言兮的身份，沈洛傾當即站了起來，衝她大喊。
顧言兮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看向自己摟着的商絮，沈洛傾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商絮死死的抓住了顧言兮身前的衣襟，像是在黑暗中突然見到了一抹光，害怕擔心這抹光會突然消失，拼了命都想留住。
商絮對花臨很依賴，這個念頭從腦海裡閃過，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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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絮沒有對她露出過這種表情，沒有，從來都沒有。
憤怒，嫉妒，難過的心情在心裡打轉，最後只能化作無聲的悲哀將之嚥下去。
沈洛傾清晰的知道這一切的釀成是因爲她，如果沒有她的話，商家的大火依舊會有，商絮依舊會失明，可是她會有一個真心疼愛她的哥哥，就像是現在。
而不是像上輩子那樣，親生哥哥被他人所矇蔽，調配出了致她於死地的藥物。
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爲她，所以愧疚，所以痛苦，所以……無法忘卻。
“鈴鈴鈴——”
鈴鐺總是會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指引着前進道路的指路鈴。
她不停的往前跑去，面前的道路越來越廣，沒有先前的壓迫感，她回頭往身後看去，那裡一片黑暗，藏着些什麼，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給壓着，可是不斷涌動的暗流似乎隨時都會衝破界限，然後衝出來。
商絮猛地睜開了雙眼，黑暗席捲了她的世界，她扭過頭，清脆的鈴鐺聲陡然響起，跟着而來的是那道低沉的男音，“你醒了？”
“……嗯。”商絮點點頭，她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只覺得腦子有些混亂，“之前發生什麼事情了？”
聽到她問這話，顧言兮稍稍有些驚訝，而後她笑了下，掩下面上的驚訝，輕聲說：“沒什麼，只是你突然倒下。”
騙人。
腦子裡快速的閃過這兩個字，商絮的面上一片沉靜，她低低的喊了一聲，“……謝謝。”
“既然你醒了……”顧言兮開口說離開，卻被商絮中途截過了話頭，“能陪着我嗎？”
虛弱無比的祈求一下子就讓顧言兮沉默了下來，她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坐在了牀邊。
聽到有動靜，商絮才稍稍的安心了一些。
“我做了個噩夢，一個很恐怖的噩夢。”
“什麼夢？”
“哥哥對我說我不是他的親生妹妹，我騙了他，商家的人對我說我害死了他們，我是個災星，禍害……父親對我說爲什麼我不擔下一切，爲什麼我不跟他一起去死，那樣誰都不會去找晴日……”
“難過嗎？”顧言兮伸出手遮住了商絮的雙眼，然後慢慢的詢問着，商絮點了點頭。
“你恨嗎？”
“我恨，可是我該恨誰？我冒認了哥哥，然後哥哥發現了很傷心，父親養育了我十幾年，他想要我的命，商家的其他人因爲那場莫名的大火突然死去……”
“我能恨誰？”
顧言兮突然笑了起來，她低下頭，將遮着商絮眼睛的手拿開，額頭貼着她的額頭。
“你該恨我，商絮。”
她輕聲的說着話，很輕很輕，卻又不會讓人聽不清。
商絮身側的手立時抓緊了身下的牀單，她啞着聲音問着：“爲什麼？”
“因爲我，花盛派人滅了整個商家，將你帶了回來。”
額頭貼着她的額頭，她的呼吸撲打在自己的臉上，有些癢，本來是很溫情的舉動，可是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直戳人心。
“是我，害的你家破人亡，讓你無家可歸。”
“是我，害的你不再是商絮，害的你再也回不到從前，一切都是我。”
“你該恨我，你應恨我。”
宛如惡魔的聲音，那道聲音裡盡是引誘，誘惑着她去恨。
商絮愣了好一會兒才搖着頭，否定她的話，“不對……不對……”
沒有花臨，她也不會是商揚的女兒，沒有花臨，她也不會是商絮。
哪怕沒有花臨，這一切也不會變。